第39章
宋音塵咬牙忍住身體的不適,掀開被子赤足就下了床,走到宋天銘面前,直接跪下,雙膝在地上發(fā)出“咚”的響聲,敲得人心頭一緊:“父親,事情因我而起,就當是我求您一次,饒過芷韻姑娘吧?!?/br> “至于我,要打要罰,都聽父親的,我絕無任何怨言!” 宋天銘本就因為這些污糟事煩悶郁結,見宋音塵直到此刻還不顧宋氏顏面,不依不饒地說著蠢話,火氣立即上涌,一個巴掌就狠狠扇了下去。 “啪”一聲,響亮如驚雷劈開夜空。 他從前,從未親手打過宋音塵,不由也愣住了。 宋音塵被打得側過頭去,唇角滲出鮮血,殿內的一眾侍衛(wèi)和宋音歌齊齊跪下。 宋音歌更是急聲勸解道:“父親,音塵的毒剛解,一時辨不清利害,您別動怒,好好和他說就是了!” 勸完宋天銘又轉向宋音塵:“趕緊退下去,一切都按照父親說的辦!” 宋音塵依然跪在原地不動,像一座沉默堅韌的大山,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宋天銘知道他的執(zhí)拗勁上來了,怒氣更是翻涌,漸漸口不擇言:“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是宋氏的二公子,竟然為一個煙花女子當眾下跪,你還有沒有一點骨氣!?。∷降捉o你灌了什么迷魂湯?” “若她是好人家的女子,你真中意,要娶回來也并無不可??赡阕约嚎纯?,你勾搭的都是些什么東西?就這種人盡可夫的貨色,你不嫌臟,我看著都嫌臟!” “宋氏先祖以竹為家徽,就是為了警示后人,要做一個剛毅堅貞,淡泊名利,守世護世的君子!” “但你看看你,身在武學世家卻手無縛雞之力,路邊的小販都能一拳把你打倒!在武學上給家族丟臉也就罷了,平日里還一直流連這些煙花之地,背后有多少人戳著脊梁骨,議論我宋某教子無方,現(xiàn)在還整出這么一個天大的笑話!你不愿親自處置她已是大錯,還有臉為這污穢的東西來向我求情!” 宋音歌見事態(tài)有些不可收拾,忙插嘴道:“父親,音塵已經(jīng)知道錯了,您就別再訓他了?!?/br> 宋天銘深吸了口氣,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是退了一步:“你趕緊退下?!?/br> 哪知道宋音塵先前一直低頭沉默,現(xiàn)在非但不退下,竟然抬起頭來,直接盯住宋天銘。 那原本一直脈脈含情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滿了堅決和怒意:“父親如此看不上煙花女子,那為何當年要與一位煙花女子生下我?既然在父親眼里,淪落風塵的女子都是污穢之物,那生母是煙花女子的我,自也是污穢不堪,讓父親看著也心中不快!不如父親把我也一同仗斃吧,這樣宋氏的門楣就再也不會被玷污了??!” “你?。?!”宋天銘被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抖著手,指著宋音塵,“你,給我滾,滾出宋家??!” 宋音塵緩緩站了起來,不顧宋音歌和月熙的阻攔,徑直向芷韻走去,要彎腰扶起她:“芷韻姑娘,這成親的事,恐怕是我酒后失言,冒犯之處,還請你莫放在心上,但我說過要為你贖身,是認真的?!?/br> “現(xiàn)下沒有足夠的銀錢,名正言順地去藏香閣買回你的賣身契,但天大地大,你同我一起離開這里,總有一個活路?!?/br> 芷韻那雙勾人的狐貍眼里一閃而過詫異和驚喜,似乎根本沒想到宋音塵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隨即就苦笑了一聲,她很想答應他,可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于是在宋音塵的手剛要碰到她的時候,她就嗤笑一聲,一臉決絕地望向宋音塵:“我已經(jīng)上了一次當,公子以為我還會信你?” “你是宋家的二公子,我謀害你性命,即便你愿意放過我,宋家又怎么可能放過我?與其往后每一日都要在心驚膽戰(zhàn)中度過,不如來個痛快的!” 宋音塵急了:“芷韻姑娘....” 只見幾抹紅黑相間的鮮血從她的口鼻滲出,在雪白的肌膚映襯之下,讓人分外心驚,那雙狐貍眼里盛滿了絕望和哀戚,隨后整個人就像被抽了骨頭一般,軟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芷韻閉上眼睛之前,望著宋音塵俊朗的臉,無意識地勾起一抹笑,很輕很輕地想著:淪落風塵半生,臨死前,能被這樣清貴的公子護著,也沒什么可遺憾的了。 宋音塵的手還維持在半空中,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思緒在這一刻停止了,拒絕繼續(xù)想下去,殿內的侍衛(wèi)們亂作一團,月熙是最冷靜的一個,立刻上前探查,片刻后,他皺著眉頭沉聲宣布:“她服毒自盡了?!?/br> * 寢殿之外,少年一襲白衣,纖長的身姿倚靠在窗邊,雙手抱胸,望著遠方的天際,瞳孔深若寒潭,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羽寒月為他披上純白的披風,仔細地系緊了帶子,生怕他還未好全的身子受到風寒:“櫟瀟,你也聽到了,那毒藥方子是這青樓女子從江湖販子手里買來的,那江湖販子我也審問過了,說是前陣子在茶肆里撿到一個包裹,這些東西都是在包裹里發(fā)現(xiàn)的,他平日里和這青樓女子關系不錯,這女子問他要毒藥,他便轉手賣給了她。” “此次下毒之事,和...和你jiejie并無關系,她并不在這映天山谷之中。” 云櫟瀟仿佛沒聽見羽寒月的話,依然定定地望著遠方的天空,那些詭譎多變的光,好像是從世界另一端透進來的,如此虛妄,難以捉摸,輕易地又帶走了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