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些則是百姓，事關(guān)己身，他們見孟蝶又恢復(fù)了和善，也就都仗著膽子上去詢問一些事項，孟蝶十分有耐心，用最淺淺的話語給他們解釋，讓這些百姓萬分高興，紛紛盛贊孟蝶溫柔和善。

    看呆了繼續(xù)圍觀的書生，終于有人擦了一把額頭不存在的冷汗：“這川劇變臉也沒這么夸張吧。”

    身邊的人：“你們說，孟縣主是不是有位孿生姐妹，”

    “李兄說得有道理，要不怎么能判若兩人呢?！?/br>
    帶隊的老師笑罵他們一句：“又胡說。那些人上去都是正經(jīng)提問，又不是胡攪蠻纏，孟縣主心有大義，自然會詳細講解?！?/br>
    眾學生紛紛看著自家老師，當初孟縣主拆了師煥禮家的大門，還說他不過是一個從女人胯下鉆出來的玩意兒時，您當初怎么罵孟縣主來著？說她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世間第一潑婦。

    老師假咳一聲，掩飾自己發(fā)紅的面皮：“可見傳言不可信，耳聽為虛眼見為實?！?/br>
    “知道啦～”

    一直到天色漸晚，都再沒有上臺胡攪蠻纏的。

    申時正，皇帝帶著一家子退場，其余人恭送，等他們走了，其余人也紛紛散去。

    孟蝶回到府里，老夫人那邊傳話晚上開席，慶祝孟蝶今日首戰(zhàn)告捷。說是慶祝首戰(zhàn)告捷，實則所有人都知道明天后天肯定風平浪靜，不會有人反駁孟蝶了。

    按照旨意，這場辯駁要持續(xù)三天。當初都以為會吵很久，三天已經(jīng)算是時間較短的規(guī)定了，誰也沒想到孟蝶先一步發(fā)毒誓震懾住眾人，后續(xù)的戰(zhàn)斗力又那么強。更沒想到前線軍快馬加鞭趕回來為孟蝶撐腰，最終一天時間都沒到結(jié)束了這場拉扯戰(zhàn)。

    席間，老夫人滿面帶笑：“今兒你說的話真是深得我心，這個禮儀那個禮儀的，就他們事兒多，他們遵守禮儀了嗎？”

    寧夫人一撇嘴：“他們？到了他們就說什么大丈夫不拘小節(jié)，性情中人了。”

    “哈哈……”大家都笑了，氣氛熱烈。

    次日再次辯駁，帝后都未曾親臨，皇帝事務(wù)繁忙，能來一天就不錯了，何況皇帝心里也清楚，這事兒算是徹底定下了。太子與太子妃倒是來了，夫妻倆都很喜歡聽孟蝶與百姓說什么。

    孟蝶也很清楚不會再有人來反駁她，又有百姓來提問，她干脆就問一些百姓們平日里的生活，多了解一下當下百姓們的生活。

    三日過，皇帝再下明昭，北方只要有柞樹的省份建織造廠，婦人可進廠做工。北方各省百姓歡呼不已。

    將旨意頒布，皇帝長出了一口氣，難得有了八卦的心思：“喬愛卿，最開始說婦人進廠一事，我見你似有不贊同之色，后來又怎么改了主意？”

    喬萬鳴沉默了好一會兒，長嘆一聲：“陛下，最開始臣覺得如此大張旗鼓的行經(jīng)商一事，唯恐給百姓做了壞的榜樣?！?/br>
    皇帝頷首，要不是被窮給逼的，他也不可能這么著急做這件事，肯定會更穩(wěn)妥一些。

    喬萬鳴：“臣去了孟縣主的莊子后，徹底改了主意?！?/br>
    皇帝：“哦？竟不是廠房嗎？”

    喬萬鳴揚起唇角：“廠房只是一部分，最終讓臣改了主意是在莊子。陛下可知縣主有一個甜點鋪子？”

    皇帝：“知道，里面的甜品很有幾種味道不錯的，母后格外喜歡?！?/br>
    喬萬鳴：“那甜點的原材料都是莊子上出產(chǎn)的，對于縣主來說本錢應(yīng)該不多，從戶部納稅記錄來看，那么一個小鋪子瞅著不起眼，一年的收入最少在十萬銀子。不怕陛下笑話，臣若是有一處產(chǎn)業(yè)，一年能賺十萬銀子，臣定然會分一部分心力在上面的?！?/br>
    皇帝太懂了：“朕相信，絕大多數(shù)人都會分一份心力在上面的?！?/br>
    喬萬鳴聲音里充滿了感慨：“陛下所言極是?？煽h主就是那極少一部分人，她看到羊倌兒放羊，聽著莊頭兒介紹，不過一笑置之。轉(zhuǎn)頭進了婦人們放蠶住的屋子里，她說得頭頭是道，又到了養(yǎng)魚那邊，對孵化池、對如何用利益吊著商人一事也安排得井井有條，再回想一下建造得極好的廠房。陛下，臣不甘心吶?！?/br>
    “若孟縣主是男兒身，二十年后，她就是我大易朝上能輔佐君王，下能為百姓謀福祉的忠臣良相。”

    忠臣良相是對一名文臣最高的贊譽了。

    皇帝的聲音同樣充滿了感慨：“她心懷百姓?！?/br>
    喬萬鳴連連點頭：“這樣一個人，臣相信她不會做下?lián)p壞我朝根基的事。后來，臣又想通了，便是女子又如何，她照樣能想出辦法富民強國?！?/br>
    君臣這一次談心后，皇帝對織造絲毯一事越發(fā)用心，勤政殿這邊緊鑼密鼓的處理相應(yīng)的事情，做工的工錢暫時可以用徭役替代，建廠房的需要的材料呢？這個還得錢。

    這一點戶部尚書早有腹稿：“啟奏陛下，臣問過孟縣主，所用的東西除了明瓦價貴是稀罕物，其余的東西都不算難得，這些材料可以從商人手中賒欠，來年連本帶利還給他們?！?/br>
    皇帝琢磨了一下，百姓的工錢是不能欠的，他清楚的知道百姓斷了工錢就有可能立刻斷炊，大商人不同，他們大多都有家底，壓他們一年的錢也不會讓他們傷筋動骨：“準奏?！?/br>
    什么？你說朝廷欠錢有損皇帝的顏面？顏面是什么，這不在皇帝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魏青云之所以不認為當今是明君，就是因為當今可不會守那些所謂的條條框框，他愛的是變則通，通則久。只要能民富國強，臉皮他是可以扒下來踩兩腳的。

    第129章

    露微回來匯報的時候先將這件事說給孟蝶聽，孟蝶連連點頭：“這主意確實好，平日里做生意也是要壓錢的?！?/br>
    露微：“這次回來，主要是把這個給二奶奶瞧瞧?！?/br>
    孟蝶翻看小冊子：“這是……”

    露微：“前些時戶部那邊求問咱們當初建造廠房都用的什么材料，我如實回了，這回事情徹底定下了，我想著，戶部那邊八成會詳細問咱們建造這么大的廠房一共用了多少材料。我和瑞雪商議了一下，瑞雪就寫了這個。”

    “她將廠房分為大中小三種，每種里面又分三等。一共九種，每一種用多少材料都算好了，除此之外，一平用多少材料也給他們算出來了?！?/br>
    孟蝶一挑眉：“你們這一算，他們恐怕會省下好些力氣?！?/br>
    露微笑了：“這都是瑞雪的功勞。”

    孟蝶：“這個冊子你最少準備三份，瑞雪留一份，我這里留一份，另外一份給戶部。”

    “誒?！?/br>
    楊婉瑩挑簾進屋：“二奶奶，榮掌柜求見?！?/br>
    孟蝶一點兒也不意外：“讓他在廊下回話吧。”

    “誒?！?/br>
    露微滿臉意外：“他這個時候求見有什么事兒？”

    孟蝶站起身賣了個關(guān)子：“你跟著去就知道了?！?/br>
    露微跟著孟蝶到了正廳。孟蝶坐下榮掌柜行禮：“見過二奶奶?！?/br>
    行過禮，榮掌柜卻沒立刻說什么事兒，反而一臉的躊躇。

    露微十分好奇：“榮掌柜，你這是有什么事兒？怎么愁眉苦臉的？”

    榮掌柜苦著一張臉：“哎呦露微姑娘，我現(xiàn)在算是見識到了什么叫拿人手短，吃人嘴短?！?/br>
    “?。俊甭段铝?。

    “哈哈。”孟蝶不客氣的笑出聲：“是不是北方的那幾個大商行找上門兒了？”

    榮掌柜目瞪口呆，隨即連連點頭：“二奶奶您真是神機妙算，他們見您在辯駁大會大獲全勝，陛下下旨北方各處建廠房，立刻就找到我問我當初建廠房都用了什么材料。這不是秘密，我也就如實說了，以為就這點事兒，沒成想他們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到的消息，說是朝廷正在尋找能供應(yīng)材料的商人，不過要壓一年的銀錢，明年才能連本帶利的給他們?！?/br>
    露微聽明白了：“所以他們又找到你，想走二奶奶這邊的路子，同戶部那邊打聲招呼？”

    榮掌柜連連點頭，當初他收了人家的重禮，這事兒實在不好推托，只能厚著臉皮來求見孟蝶，現(xiàn)在他唯一慶幸的是，他當初沒有隱瞞那五百兩銀子的事兒，不然今天他是真的沒臉來的。

    孟蝶眉眼彎彎：“回去你就告訴他們，這事兒我會幫忙的，至于最后成與不成，那我可就不保證了?！?/br>
    ?。繕s掌柜吃驚不小，二奶奶就這么答應(yīng)了？

    孟蝶：“具體哪家商行能供應(yīng)什么材料，店鋪又在什么地區(qū)，你讓他們自己寫個小冊子送到范嬤嬤那邊兒去?！?/br>
    榮掌柜：“誒！”榮掌柜有些遲疑：“二奶奶，這事兒會不會對您……”

    孟蝶：“放心吧，這事兒我心里有數(shù)。”

    榮掌柜想了想，恍然，怪道自己一來二奶奶就猜到所謂何來，原來心里早有了想法，榮掌柜佩服的五體投地。

    等榮掌柜離開，孟蝶與露微再次回到內(nèi)室，露微不解：“二奶奶，怎么接了這么個欠人情的事兒？”

    孟蝶擺擺手：“欠人情？那也是戶部欠我們?nèi)饲椤９こ套钊菀鬃躺澑?，北方這么多地方建廠房，你就知道那些地方官員都是好的嘛？就算長官是好的，下面的人也敢保證各個好嗎？想想工部剛出的簍子，要不是蘇小郎君的傳送帶給蘇尚書在陛下面前爭了幾分面子，他現(xiàn)在都還得低調(diào)做人呢?！?/br>
    露微點點頭，貪污六十萬銀子，這事兒鬧的太大，滿京城皆知。

    孟蝶：“這個偷點兒工那個減點兒料，這廠房最后建出來會成為什么樣子誰知道？戶部這邊先一步定下原材料的供應(yīng)商，最起碼保證了建造用的材料都是實打?qū)嵉暮昧稀Ｈ缓笪夜烂麄円矔埉敵踅o咱們施工的人去各地當小工頭兒，有懂行的人在那里鎮(zhèn)著，陛下再派出去一群監(jiān)工的官員，這樣三管齊下，方能將貪腐降到最低，廠房也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證質(zhì)量?！?/br>
    露微張大嘴巴：“天！這里面竟然有這么多彎彎繞繞。”

    孟蝶一笑：“我這才說幾點，真正實施的時候要比這難多了?！?/br>
    露微：“怪道都說說得容易做的難?！?/br>
    孟蝶：“你給范嬤嬤送冊子的時候告訴她，戶部來詢問原材料的事兒，就讓范總管把那些商行的事兒說了，然后再告訴他們這些商行都是買了我養(yǎng)魚方法的，如今也都在下力氣養(yǎng)魚呢。”

    “誒。”

    露微所料不差，她剛將冊子送到范嬤嬤那邊去，戶部就派了一名小吏請范宏過去一趟，范宏揣著剛得到的小冊子同對方一起到了戶部，直接被領(lǐng)進冉鵬飛的辦公室。

    范宏：“見過尚書大人?！?/br>
    冉鵬飛：“無需多禮，坐吧。”

    范宏大大方方的坐了。

    冉鵬飛：“上次同你詢問了建造廠房都用了什么材料，這次事情徹底定下來了，想問問你們當初建造這么多的廠房各種材料都分別用了多少?！?/br>
    范宏從懷中拿出還沒捂熱乎的小冊子雙手捧給冉鵬飛：“這里面有詳細的記錄，還請大人過目?！?/br>
    冉鵬飛接過冊子，翻開第一頁露出里面極為端正的字跡，再一瞅內(nèi)容，冉鵬飛的唇角怎么壓也壓不住，尤其是這每一平建造需要多少材料多少銀子都寫的清清楚楚，這可太有用了。

    他與皇帝私下里探討過，等以后稍微有點兒銀子，他們就可以在人口相對稠密的村子建造這么一座廠房，不為了給織娘們織布使用，而是給家貧的百姓留作過冬之用。

    每一年因為舍不得點炭火，都有凍死的老人婦人和孩子，這是皇帝一直關(guān)切的事情，現(xiàn)在有了較好的解決之法，肯定要實行的：“寫的這般詳細，可真是給我們省了好些力氣，范宏，多謝多謝。”

    范宏：“哎呦，大人您可太抬舉我了，我哪兒會算賬啊，記賬不出錯兒就不錯了，這是我們?nèi)鹧┕媚锼愫玫??！?/br>
    冉鵬飛：“瑞雪？也是孟縣主的陪嫁？”

    范宏：“不是，她是我們侯府大奶奶的陪嫁，二奶奶開工廠一下子雇傭了太多的人，人手就不夠用了，大奶奶就將自己的兩名陪嫁予了二奶奶，當初建造工廠時所有的賬目都是瑞雪姑娘給算的。”

    冉鵬飛感慨：“貴府真是和睦得讓人心生羨慕。”

    范宏笑著認下了這句話，侯府里別人和睦不和睦他不知道，大奶奶和二奶奶肯定是和睦的，想著孟蝶的交代：“冉大人，聽聞戶部正在尋找合適的商戶？”

    這事兒不是秘密，冉鵬飛頷首：“不錯，怎么，孟縣主那邊兒有合適的人？”

    范宏：“大人高見，二奶奶這邊兒是有幾位經(jīng)常合伙兒的商家，就是上次買二奶奶養(yǎng)魚法子的幾戶，雖說他們現(xiàn)在都可著勁兒的養(yǎng)魚呢，可商人么，聽到哪里有生意，就又想做一做，參與其中了?！?/br>
    冉鵬飛笑了：“商人重利，此乃常理，他們既然有意提供材料，你就讓他們裝備準備，明日上午巳時來戶部即可。”

    沒想到這事兒辦的這么容易，范宏高興應(yīng)下。從戶部出來，范宏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等在外面的榮掌柜。榮掌柜長出了一口氣，趕忙打發(fā)人給幾家商戶去送信兒，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銀子不好拿?。?/br>
    不過兩日，露微又來同孟蝶匯報：“二奶奶，陛下派來同雪青學習的織娘們到了。”

    孟蝶：“到了？這些織娘從哪里來的？”

    露微：“是從金陵織造那邊兒調(diào)過來的?！?/br>
    孟蝶一愣，辯論完事才三天，金陵到京城，哪怕走運河水路也沒這么快，看來皇帝從沒出結(jié)果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下旨調(diào)人入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