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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六百秒 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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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星沉浸在剛才的回憶里,徑直答道:“小學(xué)或者幼兒園。”

    “會不會太小了?”

    景星轉(zhuǎn)頭看他:“那會兒奶奶還不老?!?/br>
    余田聽懂他的言外之意,看一眼已然睡熟的奶奶,伸臂摟住景星,嘴唇在她的額角貼了貼。

    景星可以永遠留戀那個時候,但余田私心更喜歡現(xiàn)在。因為,他可以全心全意擁抱她。

    昏黃的燈光圈出一片小小的天地,兩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靜悄悄地映在白墻之上。

    第66章 落日第三百七十七秒

    一月一日,元旦節(jié)。

    海城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天雨。梁家川破天荒沒有出門跳舞,和馮美茹在家一起做飯過新年。

    電視開著,傳出連綿細碎的聲響。馮美茹吃著飯,不自覺嘆了口氣。

    “怎么了?”梁家川瞟一眼電視屏幕,問她。

    “麗麗一個人在遙城,昨天忙樂團的跨年音樂會,今天又要參加什么藝術(shù)研討會,連假期都沒得休息。唉……”馮美茹望著一桌子菜,越發(fā)感慨。

    “麗麗是大人了,你別總拿她當(dāng)小孩?!绷杭掖ò参克?。

    “她再大也是我的小孩。”馮美茹覷他一眼,不領(lǐng)情,“說不定累得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

    “她那么多朋友、同學(xué)、同事,肯定不會吃不上飯的,你別cao心了。”梁家川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同事朋友大多是本地的,不陪父母家人嗎?”馮美茹又老生常談般地提起,“早知道就該讓她畢業(yè)回海城工作?!?/br>
    “麗麗這個專業(yè)還是在遙城發(fā)展更好,”這方面梁家川倒是看得開,畢竟海城的藝術(shù)氛圍不如遙城,“現(xiàn)在不像以前講究‘鐵飯碗’,不是子女回來頂個崗就萬事大吉的原先了?!?/br>
    “我沒說她在遙城不好。我只是心疼她一個女孩子什么事都要自己料理,像上次那樣生病了也沒人照顧,可憐兮兮的。更不要說過節(jié)的時候了,孤零零一個人……”

    “要不……你問問?”梁家川心虛地瞟馮美茹一眼。

    如果要把機械廠家屬院里父母按優(yōu)秀等級排名的話,馮美茹絕對能排進前五。她既是事無巨細的稱職mama,又能跟孩子像朋友一樣相處。梁昳從小就跟她親近,什么悄悄話都愿意跟她講。

    所以這一次,梁家川其實很意外他比馮美茹更早知道女兒的戀情,他甚至因為這一點領(lǐng)先有些竊喜。只是現(xiàn)在,他有些拿不準(zhǔn),不知道此刻是不是最合適告訴馮美茹的時機。

    馮美茹放下筷子,拿起手機,猶豫著又放下了:“算了,不知道會議結(jié)束沒。”

    “吃飯吧,說不定有人陪她一起過節(jié)的?!绷杭掖ㄋ剖嵌堑?。

    “佳雯啊,人家有父母,有男朋友,怎么陪麗麗?”馮美茹還不知道佳雯跟男朋友分手的事,自然把人算上了。

    “佳雯不在,還會有別的人嘛?!绷杭掖ǜ呱钅獪y地笑了笑。

    “什么意思?”馮美茹看著他,像要將人看穿似的。二十多年夫妻不是白做的,她太了解眼前這個男人 了。幾乎是下意識,她脫口而出,“你去出差見了什么人?”

    “麗麗估計還沒來得及跟你匯報?!绷杭掖ü室赓u關(guān)子,夾了塊排骨慢悠悠地啃。

    馮美茹飯也吃不下了,盯緊了他:“快說!”

    梁家川吐出干干凈凈的一根骨頭,笑說:“麗麗交男朋友了,我出差時一起吃過飯,很不錯的年輕人?!?/br>
    “真的嗎?”馮美茹震驚之余有些興奮,“哪里人?多大年紀?什么學(xué)校畢業(yè)的?做什么工作?長相如何?”

    梁家川見她一口氣連問六個問題,笑她:“馮女士,你搞人口普查呢?”

    “你沒問嗎?”

    “問也不能這么赤裸裸啊!”梁家川以經(jīng)驗者自居,“得講究方式方法?!?/br>
    “那你的方式方法都幫你問出些什么來?”

    “小伙子姓周,叫周景元,景色的景,元旦的元。遙城本地人,比麗麗大兩歲,做運營管理的?!?/br>
    “什么單位?”

    “家具廠?!?/br>
    “哦——”馮美茹大致了解情況,澎湃的好奇心算是止住了,笑著點了點頭,“聽上去還不錯。”

    “個子高高的,人也很精神,跟麗麗站在一起很登對?!绷杭掖▊€人是非常滿意的,況且周景元背后有整個周家的支持。

    正好,馮美茹問起來:“家里父母呢?做什么的?”

    “周家有個家具廠,在遙城本地數(shù)一數(shù)二?!绷杭掖ㄒ娺^周景元后就上網(wǎng)查資料做過功課了,“周景元就是在自家廠里做事?!?/br>
    誰知,馮美茹的臉色卻冷了下來:“廠二代?”

    千里之外的遙城沒有海城的濕冷,清清冽冽的冬夜,風(fēng)吹得并不駭人。

    民樂團與遙城大學(xué)藝術(shù)學(xué)院聯(lián)合舉辦的藝術(shù)研討會從下午兩點半開始,一直持續(xù)到六點才結(jié)束。三個半小時的會議結(jié)束后,梁昳和冉老師在主辦方的招待下用過晚餐才離開。

    梁昳坐在冉老師的車上,感慨遙城這個冬天冷得很溫柔。

    “好在沒有像往年一樣冷得入骨頭,不然越發(fā)顯得我倆凄涼了?!比嚼蠋熼_著車玩笑道。

    “那倒是,元旦節(jié)加班也是沒誰了。”梁昳忍不住吐槽,“新年第一天就加班,會不會預(yù)示著一整年都……”

    “別!”冉老師出聲打斷她即將出口的話。

    梁昳哈哈大笑起來,到底說完了最后半句:“忙著賺錢?!?/br>
    “昨天跨年音樂會,今天新年研討會,忙都頭都大了,”冉老師打趣她,“你賺了多少錢?”

    “我是菜雞,您是大神?!?/br>
    “帽子戴得再高不照樣干活嗎?”

    梁昳笑:“我以為您早習(xí)慣了?!?/br>
    冉老師笑著使勁搖了搖頭。

    梁昳還想說什么,結(jié)束會議后才關(guān)閉靜音模式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

    梁昳暫停了和冉老師的交談,接起電話,叫了聲“媽”。

    馮美茹那邊淡淡地“嗯”一聲,問她:“會開完了嗎?”

    “開完了,在回家的路上?!?/br>
    “現(xiàn)在方便接電話吧?”

    馮美茹極少這樣說話,梁昳一愣,隨即道:“方便,你說?!?/br>
    “我聽你爸講了。”

    梁昳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脫口而出:“什么?”

    “你交男朋友的事。”

    “哦,”梁昳早料到梁家川遲早憋不住的,沒太意外,笑一笑,“你知道啦?”

    “回來都兩個禮拜了,我看我不提你,他壓根兒就想不起來。”馮美茹在電話那頭抱怨梁家川,當(dāng)然也不打算饒過梁昳,“還有你,真沉得住氣呀,是打定主意瞞我嗎?”

    “瞞你干嘛?原本是準(zhǔn)備過年回家告訴你們的?!绷簳i好笑,“我爸也是來出差,碰巧趕上了?!?/br>
    “聽你爸說,對方在家具廠工作,爸爸是廠長?”

    梁昳“嗯”一聲。

    “我可以發(fā)表一點意見嗎?”馮美茹問。

    “你說?!?/br>
    “我不贊成你們在一起。”

    “為什么?”梁昳一驚,試圖說服她,“你好歹見一見再下結(jié)論?!?/br>
    馮美茹卻意外的堅決:“不見?!?/br>
    “總有個理由吧?”

    “廠二代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梁昳知道m(xù)ama的心結(jié),哭笑不得。

    “我不信你沒得選擇,追你的人多了去了,為什么一定要是個廠二代?!”馮美茹很少對梁昳說重話,這回是真的動了氣,“不要以為天高皇帝遠我管不了你,盡快斷掉吧!”

    梁昳好脾氣地勸mama:“沒見過人,沒相處過,就下論斷很不明智?!?/br>
    “明智留給別人去吧,我只有自己趟過河的血淚?!?/br>
    梁昳知道馮女士一定是共情到了自己身上,冷靜下來,對她說:“等過年回家,我再跟你詳細介紹,好嗎?”

    被迫旁聽這通電話的冉老師雖然鬧不清來龍去脈,還是在她掛斷電話后忍不住關(guān)切道:“出什么事了?”

    “沒事。”梁昳搖了搖頭,眼神落在街旁一幢幢亮著燈火的高樓之上。

    梁昳在小區(qū)門口下了車,跟冉老師道別后,獨自往自己家所在的樓棟走。她乘電梯上樓,推門而入,正好看見等在她家的周景元站在玄關(guān)處伸開了雙臂,她顧不上整理情緒,直接投入他的懷抱。

    她掛在他身上,深深嘆一口氣:“好累?。 ?/br>
    周景元雙手環(huán)住她靜靜抱了會兒,幫她從肩上卸下挎包和笛包,撫了撫她稍顯凌亂的額發(fā),笑說:“我抱你進去?”

    梁昳搖了搖頭,沖他擠出一個疲憊的微笑,彎腰去脫靴子。換上拖鞋,她拖連兩三步便倒進沙發(fā)。

    周景元很少見她累成這樣,挨過來替她按摩肩膀和手臂,問她:“我的母校招待你們吃的什么?”

    “教職工食堂的自助餐?!绷簳i有氣無力道。

    “嘖嘖嘖——”即便是自己母校,周景元也忍不住吐槽,“小家子氣?!?/br>
    “菜挺好吃的?!?/br>
    “我是說規(guī)格不夠,怎么也得去附近酒店訂一桌??!”

    梁昳閉著眼笑:“新年第一天開會已經(jīng)很不人道了,沒人愿意再多花時間去虛與委蛇地應(yīng)酬。吃頓簡餐就可以回家,皆大歡喜。”

    周景元一邊給她捏胳膊,一邊問她想不想再吃點兒什么。

    梁昳半瞇著眼,搖頭:“吃不下了?!?/br>
    周景元的按摩從胳膊到大腿,捏得梁昳嫌癢,笑著躲開,卻沒想到被人俯身扣在了身下。

    梁昳張開眼,周景元的臉就在面前,隨之落下的是絲毫不給她退路的吻。她陷在柔軟的沙發(fā)窩里,越滑越深。

    周景元扶住她的腰,話從交纏的唇舌間溢出:“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