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銀狐的那位族長，自愿入了魔。”鬼門主道。

    世上有人天生為魔，是為魔族，也有人后天生心魔，修魔氣，便是入魔。

    天生為魔，便不受魔氣侵?jǐn)_，反而可令其為自己所用，后天生魔，靈力與魔氣相互排斥，此時有兩種選擇，一是將魔氣盡數(shù)逼進(jìn)腦部，可保修為大漲，但會神智不清，縱青珩做的就是這個選擇。

    另一種選擇是只保護(hù)神智，任由兩股相斥的力量在體內(nèi)共同流轉(zhuǎn)，經(jīng)脈時時刻刻飽受痛苦，修為停滯。

    沒有誰入魔是為了給自己平添痛苦，至少方隨從未見過做第二種選擇的人。

    原來在寸芒雪原等著他的，是另一個神神顛顛的玩意兒。

    “他妖族做得好好的，干什么要入魔？”方隨忍不住槽道。

    “你知道并蒂蓮是什么東西嗎？”鬼門主反問道。

    “我怎么會知曉？”

    鬼門主也不指望從他這里得到答案，為難完了人自己又給他解了答：“如果沒有銀狐，并蒂蓮只是尋常的雪蓮，沒有多余的功效，因為銀狐的蘊(yùn)養(yǎng)，并蒂蓮才成為修煉奇藥?！?/br>
    “若要在天地間找出最最珍貴的修煉丹藥?！惫黹T主指了指面前蔫兒蔫兒不被人待見的銀狐，“它成年之后的內(nèi)丹?！?/br>
    方隨一滯：“內(nèi)丹？”

    修煉靈藥若是這株花那片草，天下修士各憑本事，先到先得。

    修煉靈藥若是一個活物，性質(zhì)便完全改變了。

    “很久之前在冥州，其余妖族與銀狐一族之間，不是平等的種族關(guān)系，而是‘食用者’與‘丹藥’的關(guān)系?！惫黹T主道，“銀狐的成年體雖然實力強(qiáng)勁，卻也不及整個妖族的惦記，后來聽說銀狐的一個族長入了魔，帶領(lǐng)整個族群一夜之間從冥州銷聲匿跡?！?/br>
    “我曾以為這是銀狐被其余族群合力滅族后傳歪了的消息，……我早該想到的?！惫黹T主說，“銀狐在仙界，始終都會是修煉靈藥，只有到秋水境，才能安然生存，因為他們的內(nèi)丹對魔族無用。天下修士都避之不及的秋水境，原來是他們這么多年的避難地，就算仙界那些人知道銀狐在這里，也不敢大張旗鼓來獵殺?！?/br>
    “并蒂蓮與銀狐共生，依靠銀狐修煉內(nèi)丹泄露的妖氣生長，我比較好奇的是……”鬼門主一腳踹到這只幼年體銀狐身上，“這么珍貴的活體靈藥，它們家大人怎么敢放出來亂跑的？還在寸芒雪原邊緣地帶做了窩，不是敞著大門等人來挖內(nèi)丹么？”

    “聽你這么一說?！狈诫S攔住鬼門主作亂的腿，順手抓緊了。

    鬼門主沒料到他還真能上手來抓，仰著脖子不動了，青面獠牙的猙獰表情仿佛都要凝滯三分。

    “好像比起并蒂蓮，銀狐的內(nèi)丹更為珍貴，你想要的究竟是并蒂蓮，還是那銀狐的內(nèi)丹？”

    鬼門主一腳蹬開他：“這就不勞方宗主費(fèi)心了。”

    第26章 不放心你

    鬼門主在他旁邊打坐，銀狐繼續(xù)蜷到角落抱著尾巴睡覺，洞外的暴風(fēng)雪呼嘯而過，鬼門主半夜被吵得不耐煩了，要把銀狐踹到洞口堵著風(fēng)，被方隨好說歹說勸回來了，最后還是方隨畫了個陣法堵上洞口才解決這場單方面的霸凌。

    金丹中本就不多的靈力雪上加霜。

    方隨暫時還沒有達(dá)到在這種環(huán)境中大大方方躺著睡覺的境界，玄滄大陸待了三個多月，方隨沒在日月精華的熏陶里變成一個仙人，反而因為那二徒弟無微不至的照顧更加五谷不分。

    一夜無眠，方隨大早上一睜眼，感覺他要碎掉了。

    不是生理上的，是精神上的。

    以往這個時候謝扇要叫他來吃上一碗自己親手做的色香味俱全的熱騰騰的午飯，早飯就省了，因為謝扇知道他不愛早起。

    現(xiàn)在不能睡，一望無際的雪原里也找不到吃的，生活質(zhì)量直線下滑。

    方隨嘆了口氣，精神萎靡地從袖里乾坤中摸出一塊臨行前謝扇塞給他的芙蓉糕解解饞，轉(zhuǎn)頭分享一塊給早就靠著冰墻看起來分外清醒的鬼門主：“嘗嘗么？”

    鬼門主沒動，沉默盯著他手里的芙蓉糕。

    “怕我下毒？”方隨也舉著芙蓉糕沒動。

    鬼門主指尖緩緩敲了敲自己的面具，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提醒人自己整張臉都覆蓋在面具之下，更何況是進(jìn)食的那張嘴。

    方隨沒有放棄分享之心，有個手藝這么好的徒弟此事，就他一個人知道有什么意思，當(dāng)然要抖擻抖擻見者有份。

    “此處就你我二人，還有一個話都不會說的狐貍，十三還有什么不放心的？”方隨試探性伸手朝鬼門主的面具上抓去。

    見鬼門主竟然不曾阻止，方隨心里一喜，又道：“不論十三你生得什么模樣，出了這寸芒雪原，本君在此立誓，絕不置喙一詞，也絕不會提及此事。”

    指尖即將接觸到面具的瞬間，鬼門主抓住他的手腕，同時也按住了他躁動的一顆心。

    方隨見他緩慢挪動脖頸遠(yuǎn)離自己，沒什么語氣道：“不放心你?！?/br>
    “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無非是兩點。”方隨順手摸了下他冰涼的手背，“一是容貌丑陋，怕為世人所恥笑，一是真實面目不方便被人看到。我見你性子強(qiáng)勢，怕是沒有為自己容貌自卑的緣由，所以十三抱的是另一種心思？”

    鬼門主甚至忘記躲他冒犯的動作，只有抓著手腕的力道放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