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坤來捂著胸口來不及應(yīng)答，黑色的瞳孔被赤金色取而代之，流烏被鳳凰火燎炙著皮膚，動彈不得，張開嘴同賀瑾軒一樣吐出半腔鮮血來，與邱祁念的血液混合在一起，當(dāng)真看不清一點真實的面容了，只剩下瞳孔中醞釀的怒意幾乎滿溢而出，冷冷看著林昭的火焰：“我早就說過……最討厭你們這些假仁假義的鳳凰?！?/br>
    流烏捂著胸口，對身體內(nèi)的范坤來補充道：“還有蠢貨?！?/br>
    方隨含著梧桐葉許久，驀地吹出第一個音節(jié)。

    謝時安在聽到音節(jié)的下一刻調(diào)動起整座山的木靈力，迅速朝林昭的鳳凰火里添了把燃料，火焰瞬間超過頭頂，擋住其內(nèi)所有人或釋然或惡毒的視線，方隨曲調(diào)吹罷，殺機盡顯，帶著殺意的水汽逼仄成一條纖細的水線，輕而易舉穿透火焰，速度紋絲不減，準確從范坤來胸前的傷口處穿進去。

    失去主人cao縱的金烏纏只是個擺設(shè)，眼睜睜看著水線打入范坤來體內(nèi)，飛快摧毀這具身體的所有經(jīng)脈和生機。

    賀瑾軒知道眼前的分/身已經(jīng)活不成了，緩緩松開緊握重劍的雙手，脫力直直跪了下去。

    從自己身體內(nèi)的亂狀足以推斷出范坤來的情況，絕無半點活下去的可能，他也一樣，主人死了，傀自然會遭受相同的傷害，也就因為眼前的不是本體，他尚能拼盡全力反向鉗制住主人片刻，范坤來自認聰明，可惜聰明反被聰明悟，怕是永遠也想不通，為什么邱師姐會直接血祭來破他的千靈陣只為給方隨之求一條生路。

    方隨之永遠有讓邱祁念不顧生死一往無前的能力，他沒有，但他擁有為邱祁念不顧生死的能力，約莫也算是同一種心意了。

    范坤來悟的道是“容”，很久很久很久之前，那是包容，是寬容，是有容乃大，人人都稱贊蓮華宗的那位宗主心懷大義。

    蓮華宗走火入魔那日，范坤來察覺到異樣從天而降，拉扯著他搖搖欲墜的心魂，將他納入自己的識海，四肢被另一個人的意識掌控，神識被入侵，賀瑾軒終于明白，不知從何時開始，范坤來的“容”早已變作容納，容納其他人的心魂供自己所用，在自己的身體中容納其他的人……或者是污染。

    九登山取得琉璃心后，范坤來就在身體里容納了那只污染。

    也許自始至終就是容納，只是范坤來從前在他面前偽裝得太好了。

    柔軟又鋒利的水線摧毀身體內(nèi)所有的生機，賀瑾軒閉上眼睛。

    下一秒，林昭的鳳凰火擦著二人的衣袍而上，炙熱的火焰灼燒一切殘骸，原地眨眼便不剩下任何東西，連灰燼也不曾留下。

    只有無主的金烏纏迷茫地抖了抖劍身。

    林昭cao縱著火焰握住金烏纏的劍柄，金烏纏卻劇烈掙扎起來，劍身發(fā)出刺耳地嗡鳴，林昭靈力一遲鈍，便被金烏纏掙脫了他的火焰，直竄升空，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召喚般，確定了方向，劍光一閃便沖了出去。

    林昭的火焰追在金烏纏劍后滑出長長的一條痕跡，最終也只能目送金烏纏逃走，悻悻溜回來在林昭身旁打轉(zhuǎn)，林昭一撫手，火焰便化成一溜煙散了。

    林昭表情難看：“逃了。”

    “四方凈土的方向?！狈诫S碾碎指尖的梧桐葉，頭也沒抬，只盯著細碎緩緩下落的碎片：“它找本體去了?！?/br>
    四下寂靜，方隨不知道對著那自己碾碎的梧桐葉想到了什么，表情漸漸失神，不論周圍人說什么，也都不應(yīng)答了，瞧著眼神一看，其實連聽都沒聽進去。

    兩個大的徒弟相互對視一眼，一聲也不敢再問，只能共同給最小的那個使眼色，不明不白的封從心不明不白地照著問：“師尊……您還好嗎？”

    這一句像是喚醒了方隨的什么良知，方隨眼珠子動了動，沉靜地低頭盯住封從心。

    封從心縮了縮肩膀，這回不需要師兄們使眼色了，聰慧地沖過來，一把抱在方隨腰上，抱了個滿懷，學(xué)著謝時安的話像模像樣安慰道：“師尊，不是您的錯?！?/br>
    封從心抬頭覷著方隨聽了這話的表情，斟酌了三秒還是發(fā)出了疑問：“師尊，您又要哭了嗎？”

    林昭：“……”

    謝時安：“……”

    封從心才沒那多余的心思觀察兩個師兄的臉色，自顧自道：“師尊，您可別騙我，我剛剛都看見您哭了，您現(xiàn)在的表情跟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方隨沒有聲音，但封從心自己就能把對話進行下去：“沒關(guān)系的師尊，一點都不丟人，要是哭一哭都嫌丟人，那早我就沒臉見你們啦！”

    方隨伸手抹了把封從心的臉，先前的亂戰(zhàn)中小姑娘臉上沾了很多灰，愛漂亮的小鳳凰現(xiàn)在還沒來得及關(guān)心臉，等回去一照鏡子，八成也得哭出來。

    若是平時，封從心定要扭著臉喊著“鳳凰的臉哪能亂碰！”躲開，此時卻睜大了眼睛安安靜靜地讓他抹了，相當(dāng)照顧師尊的心情。

    方隨被這一通打岔沖淡了其他心思，抹完捏了把臉，終于開了口：“我不嫌丟人?！?/br>
    “您騙人，師尊?！狈鈴男暮俸僖恍?，“您都這么大人了，才不像我一樣，但是沒關(guān)系，我就相信您了！二師兄和三……三師兄也會相信您的！”

    方隨點點頭：“嗯，謝謝你。”

    謝時安頓了會，彎腰把臉也湊過來。

    方隨就也在他臉上捏了下：“也謝謝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