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長卿寧愿他同自己哭，或者罵自己，打自己，也好過如今這樣一語不發(fā)，仿佛看不見自己的存在。

    他走過去，從背后輕輕攬著楚成允的腰，下巴擱在他肩頭，從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蘆，「阿允要不要吃?！?/br>
    楚成允盯著糖葫蘆看了一會兒，推開他的手，「要用膳，不吃了?！?/br>
    這么些天以來第一句話。

    楚長卿笑了一下，「好，那用完膳再吃。」

    糖葫蘆被插在了茶壺里，楚長卿把人抱在懷里，用勺子一勺一勺地給懷里人喂湯，喂完湯又喂飯。

    楚成允似乎什么都不挑一般，皇叔遞過來什么就吃什么。

    直到一塊肥膩膩的紅燒rou遞到唇邊，楚成允轉(zhuǎn)臉去看楚長卿。

    楚長卿舉著筷子沒有動，心道——阿允，同皇叔說，不吃肥rou。

    誰料，楚成允轉(zhuǎn)過頭，張嘴整個咬了下去，面無表情地鼓著腮幫子，咀嚼幾下，咽了下去。

    楚長卿心口被堵得難受，好半晌兒，「阿允是打算永遠(yuǎn)不同皇叔說話了嗎？」

    楚成允垂頭，沉默不語，水汽慢慢浮上眼眶，不一會兒，就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落在楚長卿手臂上。

    「方神醫(yī)什么時候可以來？」

    楚長卿心口一酸，抱著他的手臂緊了緊。

    「再等等，就快了。」他心疼地吻上他的眼睫，將那掛在睫羽上的淚珠盡數(shù)含進(jìn)嘴里。

    ……

    等待日復(fù)一日，轉(zhuǎn)眼又是七天，楚成允眼睜睜看著母妃臉色一日比一日慘白。

    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不敢離開，派了人晝夜值守。

    楚成允似乎在上次皇叔的哄誘下，變得平靜了起來，他每日看了小餅，又看望了母妃，而后乖巧地吃飯，乖巧地睡覺。

    似乎真的相信，皇叔就無所不能，一定可以救母妃和小餅。

    ……

    大雪紛飛，寒風(fēng)凜冽地割在臉上，如同刀子一般，楚成允裹著狐裘，沿著大雪紛飛的宮道，不知怎么就走到了碧雪宮。

    宮院蕭條，沒有一個人影。

    楚成允看著那厚厚積雪的院子，似乎回到了兒時，母妃坐在樹下，把自己抱在膝頭，給自己念書，清脆悅耳的聲音仿佛就在昨日。

    亦有他舉著木風(fēng)車在前面跑，母妃跟在后面不停追，讓自己跑慢些，等等她。

    眼眶逐漸泛紅，他想說，母妃，你也等等阿允啊……

    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也，是多少人的痛苦和遺憾。

    「陛下……」小灼瞧見楚成允痛苦的神色，心疼道，「天冷，回去吧?！?/br>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倆宮人的談話聲，「走快些，這藥材重華宮急用。」

    「這人都那樣了，不靠藥材吊著，估計早沒了，還這么折騰做什么?！?/br>
    「你知道什么！王爺吩咐了，要是有差池要了咱們的腦袋?！?/br>
    「又是王爺，哎？我們這皇帝陛下還真是靠伺候王爺上位的？」

    「你閉嘴！胡說八道，不想要腦袋了！」

    聲音不大，卻正好傳進(jìn)了楚成允的耳朵，小灼咬牙正欲沖出去把人訓(xùn)斥一頓，被楚成允拉住。

    「回重華殿吧?！?/br>
    孤寂落寞的身影在白皚皚地雪地里緩緩前行，一整片的白色，刺眼無比，仿佛沒有盡頭。

    許是重華殿的寢殿太冷，太空寂。楚成允躺在床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最終，起身站在窗前，望向那一片白茫茫的院子。

    延綿的白，沒有一絲光彩，冬季的梅花該是開了吧，他記得母妃喜歡紅梅，也喜歡白梅。

    楚成允披了一件狐裘，踏雪而出，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很快又被大雪覆蓋。

    ……

    楚長卿處理完要務(wù)，回到重華殿時天色已黑，寢殿里沒有見到楚成允，想著人可能在太后的房里，進(jìn)到屋里，亦沒有在那里看到他的人影。

    問了伺候在床旁的蘇姑姑，才知道楚成允下午不曾來過，

    心口忽然像是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隱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小灼！」

    他步履匆匆的往屋外走去，沖進(jìn)小餅的房里。將正在給小餅灌米湯的小灼提了起來，急喘道，「阿允呢！」

    「殿下在寢殿休息?！?/br>
    楚長卿忍著怒氣一把將人推開，轉(zhuǎn)身風(fēng)一般消失在屋外。

    小灼被楚長卿的神情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忙扔下手中的碗，跑了出去。

    ……

    第104章 失蹤

    黑夜里宮燈火把點(diǎn)點(diǎn)，急促的腳步聲壓得人心頭發(fā)緊。

    宮人侍衛(wèi)的回報，讓楚長卿眉宇越壓越沉，眸中墨色翻涌，周身似乎都籠罩著一股冰寒之氣，「再去找！每個角落！廢棄的宮殿！都找一遍！」

    楚長卿說完，轉(zhuǎn)身大步離開，他不死心地再次來到碧雪宮，幾乎將宮殿里都翻了個地朝天，還是沒有見到楚成允半個人影。

    一腳憤怒地踹在宮門上，轉(zhuǎn)身又去了慶陽宮，就連破敗的華陽宮都找了，可結(jié)果依舊。

    他不知道那小子是何時不見的，大雪簌簌，將來來往往的腳印覆蓋，又被往來的宮人侍衛(wèi)壓上新的痕跡。

    「阿允！阿允！」他在那宮道上，御花園……每個角落里瘋狂呼喊，回答他的只有夾雜著雪花的寒風(fēng)。

    時間緩緩溜走，轉(zhuǎn)眼就到了子時。

    楚長卿幾乎被那股心慌壓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