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崎賀一個人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突然抬起頭。

    他到了租界的關(guān)卡。

    南云回來，不需要他去接，想了下，他直接進入租界，在租界內(nèi)多少能給他點安全感。

    他想過跑，可他沒多少錢，跑出去也活不了多久，還要連累家人。

    租界內(nèi)很繁華，有很多高大的建筑。

    很可惜，這里不屬于他，他就算躲進租界也沒用，南云回來，立刻會派人將他抓回去。

    接下來，將是對他的折磨。

    直接處死算是最好的結(jié)果，可南云不會這么做，肯定會用盡手段來摧殘他，想到刑訊的那些工具，江崎賀猛打了個哆嗦。

    那些常規(guī)刑具他便撐不住，更不用說，南云肯定不會讓他好好的死去，會在他身上用上各種方法。

    他不能落在南云的手里，那樣的話將生不如死。

    沒多久，他走到了河邊，站在了橋上。

    跳下去，一了百了，跳下去他就能解脫，他是自殺，又不是有罪，南云沒辦法對他的家人下手。

    實在沒有活路的時候，死亡則是解脫。

    可站在了橋上，他又沒有了跳下去的勇氣。

    他怕死，他還年輕，本以為跟了三井能有個更好的前程，可沒想到卻是絕路。

    他不想死，但想到活下來的下場，他身上再次一哆嗦。

    南云來到后，他活下來反而不如死去。

    不能去承受那些痛苦，江崎賀顫抖著身子，閉上眼睛，一咬牙，從橋上跳了下去。

    “有人跳河了?！?/br>
    周圍瞬間響起了喊聲，跌入水中的江崎賀沒有聽到這些話，他正拼命的掙扎，冰冷的河水帶著刺骨的寒意，每張一次嘴巴，水便涌進他的喉嚨里，讓他特別的痛苦。

    “嘭。”

    有人快速脫下衣服跳進了河內(nèi)，朝著他游去，江崎賀意識有點模糊，掙扎間，感覺有人抓到了他，隨即意識陷入昏迷。

    “前面怎么回事？”

    方士易對司機問道，他今天剛剛回到上海，武漢分公司岡本幫他找了個很合適的位置，已經(jīng)買了下來。

    裝修不需要他留下，岡本會幫著做好，岡本非常樂意做這樣的事。

    “方秘書，有人跳河?！?/br>
    “跳河？”

    方士易立刻下車，這年頭確實有不少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實在走投無路，尋了短見。

    他是紅黨，對這類人有著本能的憐憫之心。

    “年紀輕輕的，為什么自殺啊？”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活不下去，穿的衣服不錯，白白胖胖，過的肯定比我好，想不通為什么?！?/br>
    周圍的人不斷議論著，方士易在護衛(wèi)的保護下，進到了里面。

    江崎賀被人撈了上來，在中國，任何時代都不缺少好心人。

    這里人不少，有人對他伸出了援助之手。

    地上的人不是窮人，但怎么有點眼熟？

    方士易仔細看去，沒一會便露出驚訝，他認出了這是誰，三井的秘書江崎賀。

    特高課的人，跳河自殺？

    方士易沒有多管閑事，立刻退了出去，不是老百姓就好，江崎賀的死活和他無關(guān)，可他好端端的為什么要自殺？

    三井被調(diào)走的時候，他在武漢，并不知道特高課的課長換了人。

    而且新課長是三井的老對頭南云。

    “老板，我回來了?！?/br>
    來到石原亨辦公室，方士易感覺心里非常的充實和安全，這次和之前完全不同。

    以前每次回來，他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的事被石原亨發(fā)現(xiàn)。

    “怎么樣，順利吧？”楚凌云問道。

    “一切順利?！?/br>
    方士易明白，他問的是老家那邊接貨怎么樣，至于路上，現(xiàn)在沒有不開眼的人敢找他們的麻煩。

    “那就好，下批貨多給老家送點細糧，快過年了，讓他們過個好年?！?/br>
    楚凌云吩咐道，細糧可比粗糧貴多了，雖然不能讓老家人人吃好，可年夜飯吃頓餃子，還是能做到的。

    “好，我通知他們多準備馬車?！?/br>
    方士易點頭，猶豫了下，最后說道：“剛才在路上，我看到江崎賀跳河自殺了。”

    “自殺？”

    楚凌云抬起頭，很是驚訝。

    江崎賀之前來找他，他沒見，沒想到竟然想不開去尋了短見，看來南云真給了他不小的壓力。

    “是，不過沒死，被人救了上來?！?/br>
    方士易點頭，他是石原亨手下的情報員，遇到任何事情，不管有用沒用，都需要稟告。

    更何況江崎賀的身份不一般，他畢竟是特高課的人。

    “去，把他帶過來。”

    楚凌云吩咐道，方士易立刻出門。

    河邊，江崎賀醒了過來，經(jīng)歷了一次死亡的痛苦，他不愿意再死，旁邊的人也在勸他不要輕生。

    “謝謝你們救了我，這些錢給你們?！?/br>
    江崎賀從口袋里掏出點日元，他略帶生硬的中國話，立刻讓周圍的人明白他的身份。

    “日本人？”

    “呸，你的錢我不要?！?/br>
    救他的人氣憤說道，早知道是日本人，留在河里喂魚好了，他干嘛多事，救個鬼子上來。

    江崎賀沒有生氣，人家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更清楚中國人對待日本人的態(tài)度。

    之前他一心為帝國著想，可沒想到，逼死他的正是自己人，救了他的反而是他平時看不起的中國人。

    真是一種諷刺。

    河水有多冷他最清楚，這個時間下水救人，本身便帶著危險，需要極大的勇氣。

    “對不起，我知道你們怨恨我們，但發(fā)起戰(zhàn)爭的是那些大人物，不是我，我為我以前的行為向你們道歉?！?/br>
    江崎賀深深鞠躬，他很清楚，雖然這次他沒死，可能活多久全看南云的心情。

    他把錢放在地上，搖搖晃晃離開。

    或許是他的態(tài)度感染了周圍的人，有人從地上撿起了錢，然后來到他身邊。

    “這個干衣服你先穿上，算是你買的。”

    “謝謝。”

    江崎賀感激的回道，他真的很冷，現(xiàn)在是十二月份，上海的天已冷了許多。

    還好不是四九寒天，不然能將他凍死。

    “剛才跳河的人呢？”

    方士易到了地方，沒看到江崎賀，立刻問道。

    “走了，往那邊走的?！?/br>
    有人給他指了指方向，方士易立刻帶人追了過去，還好江崎賀沒有走遠，他很快追上。

    “江崎秘書?！?/br>
    方士易喊道，江崎賀回過頭，看到方士易愣了下。

    他認識方士易，直到是石原亨的秘書，而且是中國人。

    之前他還對三井說過，不明白石原亨為什么選個中國人來做秘書，用帝國的人不更好嗎？

    今天他才明白，人家為什么比他做的更大，更好。

    中國人有著他們的淳樸善良，能夠吃苦耐勞，其實中國人的長處還是有很多，若不是此時虛弱，帝國怎么可能是龐大中國的對手。

    “方秘書，您好。”

    江崎賀回道，方士易注意到他身上依然濕漉漉的，立刻說道：“我老板要見你?！?/br>
    “石原大人愿意見我？”

    江崎賀猛的一怔，之前他上門求見沒有得到同意，沒想到石原亨會專門派人來找他。

    他還不知道，是自己跳河的是被石原亨所知道。

    “沒錯，走吧?！?/br>
    方士易點頭，江崎賀立刻跟著他離開，在車上打著哆嗦，方士易則好心的給了個毯子，讓他擦干凈身上。

    等到了石原商行，更是帶他去沖洗了遍熱水，并且給他換了干凈暖和的新衣服。

    “謝謝，真的太謝謝您了?！?/br>
    江崎賀不斷向方士易道謝，難怪石原亨會選擇方士易做秘書，他做的確實很好，比自己要強。

    “老板，江崎賀來了。”

    等他收拾好，方士易才帶著他進入楚凌云辦公室，江崎賀有點拘謹，跟在方士易的身后，沒敢抬頭。

    “江崎，為什么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