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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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予輕在顧灼之院中待了一整天,同師傅一起用了晚膳才離開的,兩位師姐也一道來了。 四人圍坐,燭火搖曳,讓她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少時。 回自己院中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淡下來,一輪明月悄然地懸掛上去。月色灑落在階前,層層鋪開。 檐上懸掛的燈籠發(fā)出昏黃色的火光,一陣風來,搖搖晃晃,便暈染開來。 顧予輕抬手推門進去,方才在席間眉眼中染上的淺淡笑意已經(jīng)收斂干凈。一個人進了這昏暗的房間,倒顯得有幾分孤寂了。 房中并未點燭,不過她習武多年,眼睛可辨細微。借著些許透進來的光亮,也能看得清楚。 她褪了外衫,臥在床榻上。雙眼卻是睜著,并未合上。 今日重新瞧見了師傅,觸到了鮮活的溫熱。顧予輕自重活一世來一直空懸的心稍稍有了些許實感,卻仍是懸著。 因著那個每每一思及都會讓她心口生疼的人。 顧予輕閉眼去想,最后見她的那一眼。 飛絮翩翩,青絲白雪。 緊閉的眼中忽而有了些溫熱。 如若,顧予輕當時早知那一面竟是死別,又如何能狠下心對她說出那樣的最后一句話——我以后,再也不愿見到你。 一語成讖。 明日,她該來了吧。 顧予輕放任自己入眠,夜夜糾纏的夢如期而至。 …… 是夜。 層層朦朧的薄霧彌漫在山林之間,如同為其戴上了一方錦紗,映襯得神秘幽靜,引人窺視。 一間不大的木屋立在其中,屋內一片暗沉沉,瞧來并無人氣。唯有月光透過薄霧打下,才為此處添上些許溫暖與光亮。 “秦至歡。” 突然,一道女聲響起,劃破屬于長夜的沉寂。聲音并不大,卻字字透著懾人的冰冷。 只見一道紅影疾速而來,隨后身形漸緩,足尖輕踏,紅袖一挽,施施然停在木屋前。 緊接著,另一道白影飛身掠出,手持一把銀色長劍,衣袂翩飛,青絲微揚,踏霧而來,停在紅影幾步遠處。 “秦至歡?!彼謫玖艘槐樗拿?。本來盡顯柔和的月光打在她眼簾處,也被她眼里的泠泠眸光襯得冰涼了幾分。 再聽了這冷冰冰的語氣,就更加突顯出夜色微涼。 紅影背對著白衣女子,淺淺笑了起來。與白衣女子冰冷寡淡的聲音不同,她的聲音盡顯嫵媚妖嬈,笑起來時更是勾魂攝魄。 只見這人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自己垂落在肩頭的長發(fā),這才轉過身來。 她半邊身映在月光之下,略施粉黛的面容竟比聲音來得還要勾人幾分。 “今日你追我時,一共喚了我名姓七次。”秦至歡笑道,“比起上回多了三次,如此看來,阿予當真是越發(fā)歡喜我了?!?/br> 顧予輕聞言,神情微變,眸色越發(fā)清冷。 她并不言語,手中長劍出鞘便徑直朝秦至歡攻去。 秦至歡面上笑意未變,足下運起步法,一個側身,輕飄飄地躲過了這凌厲一劍。 然而一劍未中,下一劍便立刻緊緊跟了上來,招式切換之間竟毫無空隙可尋。 她閃身又躲過一劍。 但縱然她身法再快,也抵不過顧予輕這般毫無間斷的攻擊。漸漸地,她閃躲得便稍顯狼狽起來。 “阿予,你下手這般狠,我可要去官府狀告你謀殺親婦了。”秦至歡邊躲著邊不忘以言語戲弄顧予輕,說話時的氣息卻稍顯不穩(wěn)。 顧予輕的攻擊并未停止,冷聲開口道:“我倒想知曉,官府是先抓你這個妖女,還是抓我?!?/br> 秦至歡聽了此言笑得停不下來。 “阿予這是承認我是你親婦了?” 顧予輕聞言一怔,劍尖微頓,隨后攻勢卻越發(fā)凌厲,劍風掃過帶起一地落葉飄旋。 “休要胡言!” 秦至歡眉眼彎著,似是頗為滿意顧予輕此時的神情。索性不再躲避,腳下動作一停,直直任顧予輕的長劍襲來。 長劍帶過風輕輕吹起她頸邊落下的墨發(fā),堪堪停在她的脖頸處。劍尖抵上脆弱的肌膚,再往前一寸便要香消玉殞。 顧予輕看著眼前這人明艷的面容,手中長劍卻是再近不得一分。她輕抿著唇,眉頭蹙起又松開。 片刻,啟唇言道:“秦至歡,不許再來擾我?!?/br> 言罷,她輕輕后退一步,長劍一揚無意削斷了秦至歡幾縷青絲,隨后便將劍收回左手握著的銀白雕花劍鞘中。 劍身入鞘發(fā)出錚錚聲鳴。 這大抵是此次放過秦至歡的意思。 秦至歡臉上笑意稍斂,隨即卻是笑得更為張揚。待笑夠了,她抬手拭去眼角因笑而生出的清淚,緩緩道:“阿予想放過我……” 頓了頓,聲音幽幽:“可我不愿放過你呢。” 再不去擾?哼,興許過個幾輩子還有些可能。 顧予輕眉頭又皺了起來,卻不再多費口舌,轉身欲走。 才剛行至幾步遠,她突然停了下來,接著身形一晃好似有些站不住,又往前踉蹌了半步,劍鞘抵入土中才將將撐住自己。 她緊緊抿住唇,神色冰冷萬分。 憶起了一個時辰前飲過的那杯茶。 身后,秦至歡緩步靠近,慢悠悠地言道:“阿予可聽過我教中朱雀堂所制的‘盡夢’?中之者運行內力后一個時辰,氣力全無,任人宰割?!?/br> 她笑了笑,端的是人畜無害的語氣:“從阿予追我至此,剛好一個時辰?!?/br> 不待秦至歡說罷,顧予輕便身子一軟,再支撐不得,就要癱倒在地。一陣天旋地轉之后,她落入了一個馨香柔軟的懷抱。 顧予輕下意識地虛攥住了秦至歡的衣角,對上她低垂下來的眸光。 如星火熾熱而幽深,卻又帶著漫天星辰盡細碎于眸中的脆弱,摻雜著微弱的惶然。 顧予輕一怔。 現(xiàn)下受制于人的分明是她,秦至歡在怕些什么? 尚且還能說話,顧予輕冷聲開口:“秦至歡,你想做什么?” 秦至歡低低笑了一聲,施力將顧予輕整個人攔腰抱起。而后轉身,一步步邁入不遠處的那間木屋中。 “阿予當真不知,我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