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衍知道。

    戰(zhàn)爭從來就是殘酷的。

    “現(xiàn)在你知道為什么一直給你的機甲上強度了吧?！崩钤频溃叭绻羟装严x母打到了你的機甲可以承受的強度，你立刻進(jìn)入，接過他的棒，殺死蟲母。”

    段云衍的手心冰涼，他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你們……不讓我跟將軍在同一架機甲……”

    他覺得每一口呼吸都帶著刺：“因為霍乾曜此去，不是像五年前一樣拼命殺死蟲母，而是努力耗著蟲母，直到他支撐不住，然后自爆。你知道單憑霍乾曜殺不死蟲母，你們想讓他去送死，去跟蟲母同歸于盡。

    “沒人打算讓他活著回來，因為他沒辦法活著回來?！?/br>
    李云沒有說話。

    段云衍按掉了通訊，覺得每一絲呼吸都帶著困難，碎掉的空氣在肺里痙攣，鼻腔帶著震，眼眶帶著漲。

    耳畔嗡鳴一片。

    他沒有去問自己的勝算，他知道按照他們的評估，自己的勝算比較高，可能會和五年前的霍乾曜一樣，犧牲掉些什么，然后殺死蟲母。

    他覺得頭有些痛，好像腦袋里塞了一團(tuán)棉花，一層霧把他和周圍隔絕了起來。

    霍乾曜肯定知道這些，霍乾曜不相信自己但相信他，所以霍乾曜覺得要犧牲自己給他鋪路。

    很煩，很煩。

    在一瞬間，他甚至想為什么要殺死蟲母，為什么要霍乾曜去一次又一次的拼死。

    因為他們背后是全人類。

    段云衍重重地吐氣，因為自己是戰(zhàn)爭孤兒，因為蟲族殺死了院長，殺死了他的所有親人，因為蟲族將霍乾曜的meimei生吞入腹。

    因為他們的精神力，天生遠(yuǎn)超常人。

    他和李云的這個通訊，不過是李云在給他傳遞命令后的閑談，之后李云也沒有再打通訊過來。

    首都星時間晚上的時候，霍乾曜打了一通同步過來。

    對方的身影在身旁構(gòu)建，段云衍覺得有些鼻酸，躺在臨時的膠囊房里，小聲的叫了聲：“將軍?！?/br>
    “怎么這么生疏?！被羟椎氖置嗣念^，有很細(xì)微的觸感。

    “在軍團(tuán)里，大家都這樣叫啊，習(xí)慣了?！倍卧蒲馨颜眍^放在自己胸口，“你還在出去干活嗎？”

    “沒，我要休息，他們沒叫我承擔(dān)多少任務(wù)?！被羟纵p聲道，“沒你的任務(wù)重。”

    “還好啦，遇到我沒見過的陣型才叫我去學(xué)，然后有次母就用到我?！倍卧蒲苷f。

    “你是要多學(xué)?！被羟仔α讼?，“不過不急于一時，這次主要是要去殺蟲母，以后有時間給你慢慢學(xué)?！?/br>
    段云衍就沒說話了。

    一片安靜，霍乾曜看去，茫然又無措地問：“你怎么哭了？”

    第八十三章

    段云衍也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掉眼淚, 不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哭，不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還要霍乾曜哄。

    可是天崩地裂，可是悲傷如洪流, 滔滔泛濫。

    霍乾曜碰不到他。

    同步的視覺效果做得再逼真, 他的手也還是從段云衍的身上穿透了過去，只留下來一絲微不可及的觸感。

    “怎么了？”霍乾曜只能問, “今天的戰(zhàn)斗不順利？軍團(tuán)里有人說了什么？有什么朋友出了事？”

    段云衍不說話，只把枕頭抬起來蓋在自己的頭上, 哭得無聲無息。

    又那么聲嘶力竭。

    “……云云?！被羟鬃谒磉叄拔遗霾坏侥?。”

    段云衍說：“我沒事?！?/br>
    每一個字都帶著啜泣, 霍乾曜無法相信他的話：“那你跟我說，是什么事, 我們一起解決好不好？”

    “……沒事?！倍卧蒲芊^身蜷曲了起來, 什么都說不出來，發(fā)不出聲音可也止不住哭泣，“我沒事。將軍。我只是……有點難過?！?/br>
    霍乾曜沉默, 半晌，他說：“云云，你是不是知道了。”

    他知道段云衍不會回答他, 只是輕輕嘆了口氣：“誰跟你說的，桑云？李云？怎么跟你說的，說我必死無疑？”

    段云衍在枕頭里含淚點了點頭。

    霍乾曜隔著虛擬的影像, 摸了摸他的手：“不一定啊, 我的精神力恢復(fù)得還不錯?！?/br>
    但假如李云說的都是真的，那最重要的不是霍乾曜精神力的問題, 而是蟲母精神力克霍乾曜的問題。

    段云衍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 他坐了起來，說：“不說這個了，我不想說。你訓(xùn)練怎么樣呀？”

    他的鼻頭和眼眶都是紅的，枕頭上有濕意，他拿起紙擦了擦自己的臉，聲音還帶著兩分哽咽。

    “手感差不多找回來了?！被羟椎?，“沒什么大問題，倒是這里后勤一般，飯不是很好吃。”

    “我這里也不是很好吃?！倍卧蒲苄÷暤?。

    “結(jié)束了就可以回去吃飯了?！被羟仔α讼?，“主要是我吃了軍團(tuán)的食堂太多年，有點吃夠了。”

    “沒有換廚師嗎？”段云衍問。

    “菜式都差不多。”霍乾曜同他解釋，“現(xiàn)在跟我之前在軍團(tuán)里的時候還是有點差別，還沒以前的好吃，從前炊事班的戰(zhàn)友有的犧牲了?！?/br>
    段云衍眨了眨眼：“炊事班也很危險?！?/br>
    “戰(zhàn)場上，哪里都危險?！被羟椎?。

    “也是?！倍卧蒲苁种缸ブ矄危拔乙菹⒘?，將軍，掛了，你也早點休息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