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歆抬起眼簾，她的眼神透著死氣：“你這么辛苦回到這里，為什么不提前阻止這一切？”

    林尋：“我已經(jīng)盡一切努力了。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jīng)去了錄制棚，我還在教室里吐了一口血，被送去校醫(yī)室……”

    余歆卻說：“可是我哥的筆錄不是這么說的，他說你是因為總聽我提起那個畜生，覺得不對，這才讓你舅舅去查，得知他的團(tuán)隊有問題。既然你是當(dāng)天才回來，那這些事你是什么時候做的？既然你一早就覺得不對，為什么不提醒我？”

    林尋這才想起來，在他們趕去錄制棚的路上她的確是這樣對余寒描述的，她解釋道：“這些事是我在之前的世界里經(jīng)歷的。我當(dāng)時提醒過你，但事情還是發(fā)生了?！?/br>
    余歆不由得笑出聲，那笑聲聽上去陰惻惻的，聲腔扭曲，好像下一秒就要化作鬼魅。

    然而她笑著笑著就哭了：“這么說就是注定的，注定我活該。枉費(fèi)你犧牲這么大，還跑回來救我……”

    林尋詞窮了：“你不要這樣想。”

    余歆沒有接話，只是哭笑了好一會兒，直到只剩下哭聲。

    林尋將紙巾遞給她，等她這一波情緒逐漸淡了，才問：“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余歆擦了把臉，臉色已經(jīng)木了，聲音也比剛才多了幾分悲涼：“你不是說上個世界因為愧疚而自殺嗎？你死了以后就回來這里？”

    林尋：“是。”

    余歆站起身，走向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眼睛里布滿血絲：“所以只要你死了就可以穿越？”

    林尋站直了，卻沒有往后退：“是?！?/br>
    余歆手上越發(fā)用力：“那你就是不死之身，死了也等于沒死，我理解的沒錯吧？”

    林尋張了張嘴，實在無法向余歆解釋，因她自己也不清楚自殺的那兩個世界后來的故事線，按理說她在那里自殺了，她的身體就是死掉了，穿越的只是意識，和這個新世界的自我意識融合到一起。

    她之前的斷片問題應(yīng)該可能也是因此引起的，因為時空扭曲或膨脹而受到擠壓，因為意識融合而消耗了精神力量，兩個世界的信息合并到一起會令大腦難以負(fù)荷，于是進(jìn)行壓縮。

    余歆見林尋不說話，又道：“那你能不能再死一次？有這樣的能力，應(yīng)該不會畏懼死亡了對吧？”

    林尋眼神波動，安靜兩秒還是告訴她：“就算我死了，我回到的‘過去’也是另一個平行世界。兩個世界可能是平行線，我不能保證回去了，你在這里的處境就會改變。”

    余歆臉上浮現(xiàn)出半信半疑：“你是不是怕了？”

    林尋深深吸了口氣，神色無比坦然，眼底深處卻隱有情緒跳動：“說不怕是騙人的，任何人面對‘死亡’都有天然的恐懼。我怕，但我愿意再試一次，再一次去尋找破局的方法。這次我將更有經(jīng)驗，也更堅定?？墒窃谀侵埃乙嬖V你另一種可能——就算我死了，在這個世界里的你也需要面對接下來的人生?！?/br>
    余歆卻沒接這茬兒，就好像沒有聽到似得：“你有自殺的經(jīng)驗，你告訴我什么樣的方式能讓你舒服點走？我來幫你?！?/br>
    林尋看了余歆一眼，抬腳越過她走向浴室，余歆立刻跟了上來。

    林尋按照之前的經(jīng)驗將水龍頭打開，調(diào)整出那種“嗒嗒”聲，又去放浴缸的水，最后拿出柜子里的刀片。

    余歆看著這一切，除了水龍頭的cao作不明白以外：“你要割脈？”

    林尋抬腳跨進(jìn)浴缸：“如果我因為失血過多滑進(jìn)水里，你不要理我?！?/br>
    “你打算自己動手？”余歆又問。

    林尋靠坐在浴缸邊，看向余歆。

    余歆對上林尋的眼神：“我今天來原本是要?dú)⒛愕摹?/br>
    林尋拿起刀片，說：“殺了我，你就要去坐牢。你爸媽再也受不住打擊了?！?/br>
    余歆笑了下，笑容又很快消失，眼淚再次涌出：“他們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他們恨不得我消失，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br>
    林尋沒有多問，不用問也知道這段時間余歆一定遭受不少埋怨和指責(zé)。

    趨利避害、逃避責(zé)任是人性本能，在極端情緒之下，人都會傾向于責(zé)怪他人，仿佛將這些包袱壓在別人身上，自己就能輕松一點。

    當(dāng)然林尋也看得出來，余歆對這個世界尚存一點留戀。

    水位逐漸升高，超過一半時，林尋將水關(guān)掉。

    她泡在水里逐漸安定下來，耳朵里聽著那若有似無的“嗒嗒”聲，感受著水蒸氣逐漸將浴室填滿，隨即拿起刀片，將左手架在浴缸邊。

    她的手腕上沒有半點傷痕，下刀的位置她卻很熟悉。她深深吸了口氣，又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抬起右手，對準(zhǔn)左手手腕。

    然而她的右手只落到一半，就被另一只手接住了。

    林尋驚訝地看向余歆，余歆卻拿走刀片，按住林尋的左手，說：“還是我來吧，要是一會兒你的血凝固了，我還是要補(bǔ)刀?！?/br>
    話雖如此，林尋卻感覺到余歆的手在顫抖。

    余歆的眼淚落在林尋的手腕上，刀片舉高了卻沒有立刻下手，而是問：“‘死亡’對你來說不是真的死，你一定會‘活’下來，對吧？”

    林尋：“我會活下來?！?/br>
    這一刻，她讀懂了余歆的想法，余歆雖然下了決心，卻又不夠狠。

    余歆看向林尋的眼睛：“你保證，你沒騙我？”

    林尋點頭，卻沒有言語。

    余歆閉上眼冷靜了幾秒，再睜開時，嘴里發(fā)出叫聲，并對著林尋的手腕劃了下去。

    刀口很深，血滋了出來。

    林尋疼得心臟發(fā)緊，卻說不出話，也叫不出聲，這種皮rou割開的感覺即便再經(jīng)歷一百次也不會習(xí)慣。

    血液流到水里，流到地上，還有一部分粘到余歆的衣服上，余歆盯著那道血口子，看著血液涌出的樣子，眼睛漸漸直了。

    不過片刻，林尋已經(jīng)覺得虛弱，也終于找回聲音：“你走的時候把刀片沖馬桶，趕緊回家，不要留痕跡?！?/br>
    余歆沒有回答，她只是怔怔地看向林尋逐漸蒼白的臉，輕輕眨了下眼，隨即站起身，沒有走向門口反而一腳跨入浴缸，就坐在另一邊。

    余歆的半個身體沉浸水里，在林尋的注視之下如此說道：“我真的很過分，我太自私了。為了救我和我哥就選擇讓你去死。反正我活不活對這個世界也沒有意義，除了我哥根本不沒有人關(guān)心我，沒了我，他會少很多煩惱。所以我已經(jīng)想好了，我來陪你。不管你這次回去能改變什么，會不會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影響，我都不在乎，只要他能好就行了。尋尋，你要記得，到時候不要管我，請你一定要救他！”

    余歆一邊說話一邊掉眼淚，握著刀片的手始終沒有松開，刀片鋒利，劃破了手指也沒有感覺，就這樣坐在浴缸的一邊，看著另一邊已經(jīng)徹底失去意識的林尋。

    余歆將林尋的左手放進(jìn)溫水里，血液和水逐漸融合，沒多會兒浴缸的水就有超過一半染成了淺紅色。

    余歆默默看著這一切，遂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看，用刀片對準(zhǔn)脈搏。

    刀刃劃破皮rou，血液滑入浴缸。

    兩股血液就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樣，在水里舞動著、糾纏著，直到整個浴缸都被染紅。

    第27章 chapter 26

    chapter 26

    頭好暈，好疼，像是要裂開一樣。

    這樣的感覺林尋并不陌生，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去拿藥，可是現(xiàn)在的她連睜開眼睛都很困難。

    “嘿，醒醒，快醒醒！你要是再不醒來，你會后悔的！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又是這道聲音。

    林尋問“她”：“我是不是又穿越了？怎么你又跟我過來了？這是哪里，為什么我頭這么疼？”

    “她”回答說：“你自己睜開眼睛看看就知道了，再晚就來不及了。我可警告你，這么惡心的事我可不想經(jīng)歷，你最好快點給我醒來！立刻、馬上，聽、見、沒、有！”

    這還是林尋第一次聽到“她”如此憤怒的腔調(diào)，而且“她”的聲音越來越響，十分吵人。

    林尋終于不耐其煩睜開眼，沒想到剛看清一點，就對上一個中年男人詭異的笑容，而且他還有點眼熟。

    林尋根本來不及回憶中年男人的身份，全憑女性本能，一把將男人的臉推開。

    中年男人大概沒想到她會反抗，力氣還這么大，叫了一聲就跌到地上。

    林尋撐著沙發(fā)背抬起上身，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處的環(huán)境，雖然頭還是很暈眩，卻一下子認(rèn)出這是在幸露錄制棚的休息室。

    為什么她會在這里？

    這個姓孫的畜生要對她做什么？！

    靠，還用問嗎！

    幸好身上的衣服只是有些凌亂，還沒有完全解開，要是再晚十分鐘，后果不堪設(shè)想。

    林尋顧不得衣服，忍住頭疼不適，第一個動作就去抓放在沙發(fā)旁柜子上的獎杯。

    獎杯很重，很適合當(dāng)兇器。

    孫導(dǎo)已經(jīng)從地上爬了起來，剛要有動作，林尋就將獎杯扔了過去，扔的雖然不遠(yuǎn)，卻足夠砸到孫導(dǎo)的頭。

    孫導(dǎo)額頭受到重?fù)簦忠淮蔚乖诘厣?，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

    林尋連忙將身上的衣服整理好，還不忘撿起落在地上的獎杯，來到孫導(dǎo)跟前蹲下。

    這個男人其實沒什么戰(zhàn)斗力，他就是仗著一肚子壞和女性出了這種事不敢聲張的心理，私底下還不知道欺負(fù)過多少女生。

    這種事放在成熟女性身上都是重大打擊，何況是未成年女生？恐懼、害怕會奪走未成年女生的所有心智，很難做出正確且勇敢的選擇。

    林尋看了看獎杯，又看向逐漸緩過來的孫導(dǎo)。

    孫導(dǎo)對上她那有些算計和夾雜一絲兇狠的眼神，撐著地板往后退，邊退邊說：“你可別沖動啊，你別忘了，你還有照片在我手里！”

    她的照片，什么照片？

    林尋挑了下眉，沒有順著人渣的問題追問，而是說：“把你所有照片都交出來，不然我立刻報警。”

    孫導(dǎo)：“你要報早報了，再說咱們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叫你你不來，我一說有片子拍，有錢拿，你不還是來了？放心，事先說好的酬勞一分不少，但我也想要點好處，你總不能一點都不給吧！”

    什么意思？不是第一次？

    還有之前叫她來，什么酬勞？

    林尋一時難以消化，因想得太過專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頭疼正在逐漸消失，只是看著孫導(dǎo)從地上起身，她也跟著站起來。

    孫導(dǎo)始終和她保持著安全距離，往門口的方向移動：“你冷靜點?！?/br>
    林尋也在移動，并時刻盯著他。

    兩人的走位漸漸發(fā)生變化，孫導(dǎo)已經(jīng)接近門口，林尋也從原本的背對鏡子變成了正對，這時她略微錯了一下眼神，看到鏡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愣了。

    鏡子里的女生長相標(biāo)致，穿著打扮就像是cool girl，拼色毛衣和牛仔褲，妝容偏濃，頭發(fā)還做了挑染。

    但即便打扮成這樣，林尋也不會認(rèn)錯，這不是她的臉，而是……余歆？！

    就在林尋呆愣的同時，孫導(dǎo)已經(jīng)握住門把。

    “她”立刻跳出來提醒：“喂，他要跑了！”

    林尋瞬間醒神，沒有經(jīng)過思考，一個健步?jīng)_上去抓住孫導(dǎo)后腦的頭發(fā)。

    孫導(dǎo)剛要回身反抗，下一秒，林尋手里的獎杯就重重地敲在他的后腦勺上。

    一聲悶響，連林尋的手都在跟著震動，孫導(dǎo)連叫都沒叫就暈了過去，如同一坨被人抽調(diào)骨頭的皮rou，無力地貼著門板滑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