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又打開另外幾種藥物的藥盒，然后從旁邊空隙拿出來一個塑料藥盒，上面有四個小蓋子，每個小蓋子里面都有藥片，但也都有空隙，并沒有裝滿。

    朱迪問：“會不會是陳先生吃了藥也沒用，回到家里就發(fā)瘋了，精神壓力太大不想活了，就拉著陳太太一起死？他不僅自己混吃這些藥，還讓陳太太一起吃？”

    第107章 chapter 19

    chapter 19

    林尋好一會兒沒說話，她只是看著幾個人手里的證據(jù)，他們傳過來傳過去，每個人都仔細(xì)查看了一番。

    林尋自認(rèn)沒有刑偵才能，也不懂得用痕跡來尋找兇手，更加沒有電視劇那些天才的“超能力”，看一眼腳印、手印，看地上散開的水漬，就連兇手的身高體重都能計算出來。

    唯有一點，林尋經(jīng)歷的“社會”比這里所有npc都要多，雖然她的年齡在物理意義上只停留在十八歲，但她的心理年齡和思維早已在經(jīng)歷那么多個世界之后進(jìn)化了。

    她懂人性，她明白人的心理，還有多次被人殺死的經(jīng)驗，其實只要知道兇手在想什么，要破解這一切就沒有那么玄妙。

    按照現(xiàn)在的藥盒推斷，無非就是兩種可能：一種是陳放突然不想活了，拉著陳太太一起死，因他認(rèn)為死掉了就可以離開這個虛擬世界，回到現(xiàn)實里，并且堅信自己在現(xiàn)實生活里有一席之地，再說這里也沒什么可留戀的，他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另一種則是，陳放還算惜命，起碼沒想過在這半個小時里自殺，藥是在不慎弄混的情況下吃進(jìn)去的，最終導(dǎo)致藥物中毒。

    想到這里，林尋上前兩步，她是最后一個拿起藥盒查看的人。

    這個時候黃飛已經(jīng)開始還原經(jīng)過了：“這里除了朱迪，我們四個都曾經(jīng)碰過藥箱，也有機會換藥。”

    說到換藥，林尋這才注意到，藥箱里有兩種藥物的藥片從外形上看幾乎一模一樣，當(dāng)然如果是熟悉這兩種藥片的人仔細(xì)觀察可以看出區(qū)別，但陳放回來的時候才受過一場刺激，精神極度疲憊，根本不會想到要檢查藥片。

    最主要的是，藥盒是他的，藥盒的四個小蓋子上用筆標(biāo)注了是用來放什么藥的，因此出于對自己的物品的使用習(xí)慣和信任，陳放不會特意檢查從這個小盒子里拿出來的藥片是否有誤。

    徐信說道：“這兩種藥外部形態(tài)非常相近，因此用這兩種藥的病人都會特意標(biāo)注，以免弄混。”

    朱迪接道：“其實我更相信是他們倆想不開選擇自殺?！?/br>
    徐信：“為什么？”

    朱迪：“陳放吃錯藥我還能理解，那陳太太呢？她又不能吃這些藥，為什么要一起吃，除非就是不想活了。”

    在這短短幾分鐘里，林尋和易杉都沒有說過話，直到黃飛看向兩人，問：“你們也說說看法？”

    易杉：“我的看法就是，陳放和陳太太都不是連環(huán)案的兇手，至于他們是被兇手所殺，還是自殺，暫時還沒有結(jié)論。”

    朱迪倒吸了一口氣，眼睛睜大了些：“那兇手還在我們中間？你憑什么這么肯定？”

    易杉：“這個虛擬世界開始發(fā)生明顯變化，是從兇手覺醒開始。也就是說，兇手是開關(guān)，如果兇手死了，那么這個世界要么恢復(fù)原狀，要么就徹底消失，那咱們現(xiàn)在就不會在這里討論案情了?！?/br>
    “有道理?！秉S飛點了下頭，又看向林尋，“你呢？”

    林尋放下藥盒，抬了抬眼皮說：“在803陳放吃過一次藥，是黃警官讓他吃的。但在這之前藥箱是我去和陳太太要的。再往前推，易先生和徐醫(yī)生都有多次機會進(jìn)出這間屋子，也都碰過這個藥箱，有機會動手腳?！?/br>
    黃飛再次點頭，似乎還笑了下，對林尋多了幾分欣賞：“但我不了解藥理，我接觸藥箱的時候，大家都在場，我不可能當(dāng)著這么多人面動手?！?/br>
    易杉的語氣也很冷靜，不是挑釁，就只是陳述事實：“假設(shè)黃警官是兇手，他的確不可能當(dāng)著大家的面動手，太冒險也太愚蠢。我更傾向于在這半個小時里，兇手通過手機聯(lián)系陳放，利用陳放精神崩潰這一點對他洗腦，遙控陳放自殺。當(dāng)然還有一種可能，是在這之前兇手就已經(jīng)動過手腳了，只要陳放吃了這個盒子的藥，死是早晚的事。至于黃警官說不了解藥理，其實不需要了解，刑偵口有很多機會接觸藥物、毒物，刑警都具備一定的常識?！?/br>
    朱迪立刻接話：“剛才那半個小時我們?nèi)齻€一直待在一起，沒有人獨處過，也沒有人去洗手間，就算是有誰給陳放發(fā)消息，也是當(dāng)面進(jìn)行的，只要檢查我們的手機就好了?！?/br>
    黃飛搖頭：“記錄可以清除，沒有當(dāng)場抓住就沒有意義?！?/br>
    林尋開口了：“還要繼續(xù)推理下去嗎，用排除法？”

    黃飛比所有人都快了一步，對林尋說：“我想和你單獨聊兩句?！?/br>
    林尋有一絲驚訝，看了一眼其他人，顯然黃飛有此一言，所有人都沒有料到，林尋只點了下頭，就和黃飛一起走向走廊。

    兩人的聲音很低，而且靠近門口，屋里聽不到。

    林尋剛剛站定，就聽到黃飛說：“無論是用排除法，還是根據(jù)現(xiàn)場痕跡，都無法鎖定嫌疑人。再這樣分析下去，大家的心就散了，兇手就達(dá)到目的了?！?/br>
    林尋接道：“咱們這些人的心就沒有凝聚到一起，彼此之間毫無信任可言，就算不推理不分析，也控制不了心里去想，互相去懷疑。兇手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br>
    黃飛扯出一點笑容，又很快消失，他非常直接地問：“你有懷疑的對象嗎？剛才那半個小時，易杉表現(xiàn)如何？”

    林尋挑起眉梢：“你不如直接問我，我是否覺得易杉有嫌疑。為什么？”

    黃飛思考了兩秒，說：“因為在我這里，已經(jīng)把你和朱迪排除了。余下我們?nèi)齻€人，一定有一個是兇手，徐信我會看著，易杉只能交給你。如果你發(fā)現(xiàn)不對，你現(xiàn)在就告訴我，接下來我會提議大家待在一起?！?/br>
    林尋又問：“因為徐信是有最多機會接觸藥盒的人，而且那些藥是他開給陳放的，他精通藥理，知道那兩種藥一起吃會有什么后果。所以你也懷疑他?！?/br>
    黃飛側(cè)頭朝身后正在交談的幾人看了一眼，又轉(zhuǎn)回來說：“如果是他，他沒必要將混用藥物的后果告訴大家，他這么坦白反倒不像是兇手。還有，陳放是怎么說服陳太太吃藥的，這種行為只有自殺可以解釋?！?/br>
    林尋沒有接話，只是順著黃飛的思路去思考。

    刑偵上經(jīng)常會采用常理推斷，先用常理將案件框起來，在符合常理的范圍了進(jìn)行推理和排除，這樣基本上可以破獲超過九成的案件。至于那些違背常理，有特殊人為痕跡，故意誤導(dǎo)警方視線的作案手法也有機會遇到，但那都屬于極少數(shù)，而且大多是自作聰明的行為。

    林尋也朝幾人看了一眼，見朱迪露出幾分不安，好似正在問問題，尋求易杉和徐信的解答或認(rèn)同。很明顯，黃飛找她單獨對話這一舉動，已經(jīng)給朱迪造成了壓力和影響，這也側(cè)面表現(xiàn)出朱迪的心理素質(zhì)是這里最弱的，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會搖擺不安。

    林尋說：“如果用常理推斷，我認(rèn)為你說得都對，但咱們所在的世界不是常理世界，這個兇手的動機也已經(jīng)超出常理范圍。假設(shè)徐醫(yī)生是兇手，如果我是他，我也會選擇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告知這些藥物的風(fēng)險，以顯示我的坦然。如果我出于怕被大家懷疑而故意隱瞞，稍后被其他人，一定會認(rèn)定我就是兇手?！?/br>
    黃飛若有所思：“看來你更傾向于認(rèn)定徐信?！?/br>
    林尋淺笑道：“而你更懷疑易杉?！?/br>
    黃飛也笑了，這一次笑容在他臉上停留的時間稍長一些：“剛才的對話對外保密。水落石出之前，誰都不要信?！?/br>
    林尋：“我會的?！?/br>
    這話落地，黃飛便轉(zhuǎn)身折回，林尋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黃飛和其他人一樣，身上多了一些受害者的特質(zhì)，那些東西有黑有白，和他自身特質(zhì)結(jié)合到一起，既違和又融合。

    幾人的討論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黃飛和林尋的單獨聊天而使得氛圍多了一絲尷尬。

    黃飛見大家都不再積極，便提議先回各自的樓層，依然是剛才的分組，半小時報一次平安。

    朱迪走出門口時顯得有些焦躁，因為現(xiàn)在兇手身份還沒有明朗，生存幾率一下子降到了50%——接下來兩組人中一定會死人，她有自知之明，她是最好殺的那個。

    另一邊，林尋和易杉也坐電梯下了樓。

    乘坐電梯時易杉一言未發(fā)，林尋還以為是他正在措辭，看如何問她和黃飛的對話內(nèi)容，沒想到走出電梯間時，易杉卻這樣說道：“想不想知道你和黃警官單獨對話的時候，我們?nèi)齻€聊了什么？”

    林尋站住腳，用指紋開門，進(jìn)門后就一直看著他。

    易杉笑著說：“黃警官這一招真的很高明，他成功地令所有人都產(chǎn)生猜忌，即便是兇手也會疑神疑鬼。只有在這種情況下，兇手才有機會露出馬腳。剛才朱迪是第一個有反應(yīng)的，她問，不會林覓真的是兇手吧，要不然黃警官干嘛找她？”

    林尋笑了下：“她還沒有從現(xiàn)實世界脫離出來，現(xiàn)在什么警察身份都不重要了，他找誰談話也不重要。然后呢？”

    “然后……”易杉故意停頓了一秒，“徐醫(yī)生說了兩個字：是吧？”

    林尋先是一頓，停了兩秒笑了。

    多么有趣的兩個字，她甚至可以想像到徐信的口吻，帶著不確定和疑問，但同時也給了其他人一個心理暗示。

    林尋問：“你呢？目前為止有懷疑的人嗎？”

    易杉點頭，神色很淡，也很堅定：“黃飛、徐信必有一個是鬼。”

    第108章 chapter 20

    chapter 2

    這一次林尋的預(yù)感非常強烈，下一個“半小時報平安”，一定還會有人死，而且90%的概率是朱迪。

    哦，不只是林尋，易杉、黃飛、徐信多半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雖然沒有人明確說出來，默契卻在這一刻驚人地一致。

    而在前面十幾分鐘里，朱迪表現(xiàn)得前所未有地焦慮，她一直在啃指甲，有時候會抓頭發(fā)，即便在自己家里都無法感覺到安全感——她一定也猜到了。

    人會在什么樣的情況下做錯決定呢？恐慌、焦慮、六神無主、急于做點什么以改變現(xiàn)狀的時候，這種時刻做的決定只會將情況往更糟糕的境地推。

    比如有個人很缺錢，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這時候有人向他提供一個賺錢的機會，那機會看上去還可以，而且提供機會的人描述得天花亂墜，缺錢的人心里也有預(yù)感，這一定是個坑，只是解燃眉之急，后續(xù)一定會有麻煩，可是他別無選擇。于是這個缺錢的人解決了燃眉之急，同時獲得一個很惡心的結(jié)果。

    這一刻的朱迪就是類似的處境，她急于做點改變，以提升自己的生存幾率，而不是通過自己的死，來幫助其他npc進(jìn)一步確定兇手的身份。她不想當(dāng)工具人，哪怕這只是一個數(shù)據(jù)世界。

    結(jié)果，朱迪就在急亂當(dāng)中做了一個決定：逃出去。

    朱迪剛做決定的時候，黃飛和徐信都勸過她，現(xiàn)在宜靜不宜動，有時候保持靜止?fàn)顟B(tài)會更有利，只要他們不動，就會逼得兇手行動，兇手一動，就能抓住他。

    不過朱迪并不聽勸，朱迪想的是另外一套，她說她一個人走，讓黃飛和徐信互相監(jiān)督，而另一邊有易杉和林覓捆綁在一起，她自己則會嘗試離開，離開不了也沒關(guān)系，找個沒有人知道的角落貓起來。

    朱迪的邏輯是，反正兇手就在另外四個人當(dāng)中，那她不告訴任何一個人她的藏身處在哪里，她就一定是最安全的。

    就這樣，朱迪在黃飛、徐信勸阻無效的情況下一個人離開了903。

    黃飛和徐信也在群里第一時間提到此事，朱迪還在后面回應(yīng)了。林尋和易杉也分別表明知情，這之后就是長達(dá)十幾分鐘的等待。

    第一個半小時過去了，連朱迪在內(nèi)，都報了平安。

    朱迪的感覺明顯比之前好了一點點，但持續(xù)時間不長，說了沒兩句就又開始焦慮起來。前面緩和是因為這招兒果然奏效，后面焦慮則是因為兇手居然沒有對另外三人下手，難道只認(rèn)準(zhǔn)她了？

    這之后又迎來了第二個半小時、第三個半小時，直到第n個半小時。

    已經(jīng)到了深夜，所有人都迎來困頓期，不睡覺白天還要繼續(xù)熬下去，人的體力有限，一定要保持睡眠，但是睡覺了就意味著給兇手下手的機會。

    朱迪一個人也不知道貓在哪里，心里的恐懼達(dá)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林尋和易杉倒是沒有這些顧慮，易杉就睡在沙發(fā)上，林尋穿著居家服，只蓋了一條薄被睡在床上。

    他們只睡了六個小時，這也是提前說好的，六個小時剛好天亮，起來再合計下一步。

    這一夜非常平靜，要說有什么波動，那就是天亮以前，不知道深夜幾點，林尋正在睡眠當(dāng)中，聽到了一聲提示音：“任務(wù)完成度80%?！?/br>
    林尋立刻醒過來，第一個動作就是警惕地支起上半身，看向沙發(fā)那邊的易杉。

    靜了片刻，林尋感受到易杉的氣息，他雖然呼吸很輕，但存在，何況是在深夜，所有細(xì)微聲音都變得異常清晰。

    林尋實在很困，確認(rèn)死的不是易杉之后便重新躺下，再次閉上眼。

    在睡意再度來臨之前，林尋腦海中掠過黃飛、徐信和朱迪的模樣。

    天亮?xí)r，易杉先一步起身，到洗手間簡單洗漱。

    林尋等易杉出來才進(jìn)去，等她洗漱出來，易杉已經(jīng)在煮咖啡了，旁邊臺子上還擺著從她冰箱里翻出來的面包片。

    易杉說：“你這里食物有限，早上就簡單點吧，烤個吐司、剪個雞蛋?！?/br>
    林尋“嗯”了一聲，拿起旁邊的咖啡杯，吹掉上面的熱氣抿了一點點，隨即端著杯子坐在桌前，眼睛還有點發(fā)直放空。

    等小半杯咖啡下肚，吐司和雞蛋也端上桌，林尋沒有立刻吃，拿起手機的同時嘴上問：“也不知道昨晚有沒有出事。”

    林尋試探性的在群里發(fā)了一條：“早?！?/br>
    易杉坐下后也拿手機跟了一條：“早?！?/br>
    黃飛的微信跟著出現(xiàn)：“出事了。你們方不方便來九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