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條件？”

    “魔修?！?/br>
    “——？”

    云搖眼皮忽跳了下。

    這個條件加功用，聽起來怎么有些耳熟？

    殿中，被封禁在盒內(nèi)的靈寶解開了重重禁制，只剩下了蓋在其上的花紋繁復(fù)的盒頂。

    解開禁制的那位九思谷長老下意識地推向盒頂，一條縫隙拉開。

    耀目如水的光華從那一隙間淌出。

    “嗡——！”

    “砰！…砰砰！”

    像是在盒外感應(yīng)到什么，裝有靈寶的盒子忽然劇烈地顫栗起來，靈寶在盒內(nèi)撞得鏗鏘作響。

    殿內(nèi)眾人神色一變。

    烏天涯猝然冷了眉目：“關(guān)上?！?/br>
    這一句低壓在神識傳音間，驚得那名離著最近的長老抬手就要將盒頂蓋緊。

    便在此時，一只細白修長的手壓住了盒蓋。

    長老驚抬頭：“云道友，你——”

    “噓。”

    云搖截斷，近身，一眼垂下望向盒內(nèi)。

    看清了盒內(nèi)那鏡子上一圈奇異的花紋與顏色，她蹙起的眉眼松下來，露出了一絲了然又不解的古怪：

    “還真是……天照鏡啊?！?/br>
    離她最近的幾名長老看著原本都緊張得要拔劍了，聞言悉數(shù)一愣。

    左右對視后，為首那個小心試探：“云道友知道此物？”

    “……算是吧，在古籍里見過?！?/br>
    云搖信口扯淡。

    ——她見到它的地方不是什么古籍，甚至不是凡界。

    這天照鏡又名照妖鏡，被置于仙界司天宮禁地宮門之上，用來查驗和警示所有過往的妖魔鬼怪。傳聞那里是司天宮之主的居所，藏著兩件可翻天覆地的上古神器。

    只是這位仙界最神秘的神君，已不知多少年沒有出現(xiàn)過了。

    至少云搖飛升上界后，作為司天宮的小仙子，她卻從來沒見過這位傳聞里居八方神君之首的司天宮之主的真面目——別說面了，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也是神了。

    這樣一件給司天宮之主守門示警的鏡子，怎么會落到凡界來？

    云搖正奇怪著，忽覺得手指底下按著的盒子，好像抖得更厲害了。

    若說方才是大恐怖下的顫栗，那現(xiàn)在，更像是……

    興奮？

    云搖按著盒蓋的手僵了下。

    它莫非能感覺到她身上的仙格氣息？

    “諸位道友，有沒有覺得，這靈寶撞盒子的聲音更明顯了？”九思谷席中，有長老僵澀著聲問。

    另一位長老警惕地看向殿內(nèi)眾人：“它不會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吧？”

    話聲一落，殿內(nèi)連呼吸聲似乎都屏住了。

    “…………”

    云搖悄咪咪挪回自己壓在盒蓋上的手。

    小金蓮慢慢吞吞縮起自己的花瓣。

    慕寒淵無聲垂眼掃過心口。

    烏天涯挪回前腳。

    乾門此時聚起的五人一花中，只有丁筱和何鳳鳴像兩個誤入的單純傻子，神情驚覺，他們跟著九思谷長老的話摸上了劍鞘，警視著對面的九思谷眾人。

    最后還是云搖輕咳了聲，打破僵局：“都是要護送它上天山的人，大家就不要彼此提防了，而且你們也不用擔(dān)心，除非他們將它連盒端走、還要確保不被我們搶回來，不然……”

    云搖似笑非笑地掃過九思谷眾人：“它一定會如你們所愿，抵達天山，在仙門大比上，當(dāng)著仙域眾仙門的面，將它該顯影的妖魔鬼怪，照出來?！?/br>
    九思谷長老們依然警覺。

    “云道友既然猜到了我們的計劃，那就更該清楚，浮玉宮中潛藏的魔修是絕不會讓這個東西出現(xiàn)在仙門大比上的——比起搶走，他們只需要派人混入隊中，找機會將它打碎，便一了百了！”

    “且不說那群魔修怎么會舍得打碎這樣一個能為他們預(yù)卜未來的仙…靈寶，”云搖一頓，“單說這鏡子，貴谷所有人就算捆在一起，也打不碎它——長老信嗎？”

    “信口胡說！”脾氣差的那位長老勃然大怒。

    云搖淡然一笑，抬手相邀：“不信請試劍?！?/br>
    那長老氣得剛要跨出，突然僵住，更怒指云搖：“好一招借刀殺人啊，你是不是就是魔修藏在乾門的細作？想哄騙我砸了鏡子？！”

    “行吧?！?/br>
    云搖懶得廢話，一聳肩：“那我來試?！?/br>
    話音落時，毫無預(yù)警的一道劍光驟然掠過前殿，如雪華映目。

    九思谷諸位長老神色遽變，不約而同地避過盒子，朝云搖悍然出手——

    “錚！”

    琴聲掠起驚鵲之音。

    云搖身前撲面而至的殺氣劍意，猶如被無形而溫柔的春風(fēng)消去，化作滿殿紛繁墜落的金雨。

    數(shù)息后，風(fēng)止云住，殿內(nèi)所有人如同停在一幅畫卷里。

    云搖站在木盒旁，毫發(fā)無傷。

    而她身周——

    烏天涯橫劍在前，攔于她與九思谷席間。

    慕寒淵在后，長琴平浮身前，他指骨壓弦，凌厲折屈，像是蓄著一道殺勢將發(fā)未發(fā)，冷淡肅寒的眉眼挑望向?qū)γ鎰邮值木潘脊纫槐姟?/br>
    而那邊的長老們目眥欲裂，顧不得震撼于身側(cè)的靈力化雨，他們死死瞪著云搖身前的盒子。

    ——方才人人看得分明，云搖那道殺氣無匹的劍勢，分明正中盒內(nèi)。

    確定再補救也沒機會了，幾位長老駭然大怒，氣勢悍然拔起。

    “烏天涯！你為何出爾反爾？！”

    “枉費谷主如此信你——”

    “吵死了，”云搖輕聲，撥斷了對方的話音，“自己過來看，這鏡子有傷無傷？”

    “……”

    四位長老遲疑地對視了眼。

    云搖說完他們也察覺了——確實誰也沒感覺到，盒子內(nèi)的靈寶氣息有什么損耗，最多好像就是比方才安靜得多了，縮在角落里嚇得凝固不動。

    還是不能確定，他們紛紛上前。

    云搖后退半步，掃過四人。

    ——

    下手都挺快準狠的，一道沒落下。就連旁邊裝空氣似的坐著的那個一肚子壞水的狗東西蕭仲，也朝她這兒攔了一道劍氣。

    這樣看來，至少九思谷這些人還能信任。

    云搖思忖的這片刻間，他們已經(jīng)查探無誤，一個比一個難以置信。

    “這鏡子，為何竟然以那樣一擊之力都無法傷及分毫？”

    “因為你們不了解它的來歷?！?/br>
    云搖想了想，還是透了一半事實：“按照古籍記載，此物乃是仙界之物，大概也是因此，它只能由人力護送，不能被凡界術(shù)法或者儲物法器收納、直接送去天山?！?/br>
    “仙界之物？！”

    “沒錯，所謂仙凡有別，”云搖瞥了一眼還在盒內(nèi)的鏡子，隨手給它蓋上了盒頂，“以凡界之力，想要傷及仙界之物，那是斷然沒有可能的?！?/br>
    在對方再次開口前，云搖補充：“渡劫境也不可能?！?/br>
    解答完對方的疑惑，也知悉了他們的計劃，云搖神色倦怠地轉(zhuǎn)過身，語氣也松散下來：“所以只要你們不怕被搶走，那完全可以把這東西掛在胸口?！?/br>
    她一邊往外走，一邊瞥過面紅耳赤的長老們：“當(dāng)個護心鏡用？”

    為首長老回神，憂心問：“道友要去哪兒？”

    “回房，休息。其余事情我又幫不上忙，等出發(fā)時再喊我好了。”

    云搖說著，抬起手指合攏著勾了勾：“走了?！?/br>
    “？”

    眾人正蒙著，不知道這句是問誰去的。

    就見乾門坐席里，慕寒淵長墜的雪袍掀起，憫生琴被他隨手一拂，收回腰間玉帶下。

    他托起金蓮，朝九思谷眾人微微頷首。

    “告辭?！?/br>
    在眾長老目瞪口呆的眼神下，那道清風(fēng)霽月的背影也隨著紅衣少女翩然遠去。

    丁筱和何鳳鳴不敢久留，也起身離開。

    半晌，才有位九思谷的長老堪堪回過味來：“這寒淵尊，對他的小師妹，莫非……”

    “沒有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