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見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買一贈一 第1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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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里的涼意像帶著劍風(fēng),莫名得叫她覺得脖子后面發(fā)寒。 一炷香后。 仙門大比正式開始。 所有參與大比的弟子皆被投入虛影空間,隨機(jī)進(jìn)入不同的幻境當(dāng)中,有雪山,有林海,有荒原,有村鎮(zhèn)——歷經(jīng)了一輪虛影空間里的妖魔幻象的篩選后,能堅持過兩個時辰的,便晉入下一輪。 削減了大量參賽弟子后,第二輪開始便是實打?qū)嵉睦夼_賽。 同樣是在虛影空間內(nèi)的數(shù)十個擂臺,分作了無數(shù)光團(tuán),投在了整個廣場上空。 每一場比賽都能清晰地從場中的各個角落里看到。 如此一組組篩選下去,光團(tuán)也越來越少,直到最后只余下了一枚光團(tuán)。對戰(zhàn)的兩人分別是一位浮玉宮精英弟子,以及乾門掌門新收的徒弟,厲無歡。 云搖對仙門大比誰能奪得魁首這件事并不在意,但厲無歡這人,總是給她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入乾門后,除了與陳見雪日益親密外,厲無歡在其他方面的表現(xiàn)都還算天才散修里的中規(guī)中矩—— 就譬如這仙門大比的最后一輪,他在虛影空間里和浮玉宮那名弟子打得有來有回,最后雙方以傷換傷,打得又是狼狽滾地又是吐血,兩敗俱傷。 只差最后一劍,才叫厲無歡險險勝了下來。 “無歡!” 幾乎是虛影空間的光團(tuán)氣泡一破,乾門弟子前方為首的陳見雪便焦急地催劍上前,甚至顧不得男女之嫌,當(dāng)眾攙扶住了有些脫力的厲無歡。 云搖戴著黑色帷帽,自然也藏在弟子們的最后方。 遠(yuǎn)遠(yuǎn)瞧見,她忍不住輕嘖了聲:“這個厲無歡……” 見乾門奪了魁首,即便憂心之后事情,丁筱面上還是見了笑容,她湊近問:“師叔還是對他有意見?” “嗯,可能我就是天生討厭那種油嘴滑舌的男人吧?!?/br> “那師叔可有的忍了,如今在乾門的男弟子中,厲無歡的人氣僅次于寒淵尊。而且這位師弟,雖說言行意態(tài)風(fēng)流了些,但同其他女弟子間可是極有距離感的——若非他從進(jìn)乾門就一直跟在陳見雪師姐身前身后,情意明顯,那說不得要有多少女弟子想同他結(jié)作道侶呢!” 云搖心情復(fù)雜地看向丁筱:“上一輩喜歡蕭九思那種偽君子,這一輩又喜歡厲無歡這種來路不明的浪蕩子,你們的眼光還真是……差得一以貫之。” 丁筱嬉笑:“我們身邊又沒有寒淵尊這樣的謫仙弟子日日拉椅子奉茶地侍候,眼光自然比不得師叔嘛?!?/br> “?” “哦而且,”察覺到帷帽下眼神不善,丁筱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關(guān)于厲無歡,掌門似乎已經(jīng)按他所說的,派弟子去查探過他的來歷了。是西南那邊的一座小村莊,莊子里住了好些人,男女老少都有,提起厲無歡都十分喜愛,想來不會有什么問題了。” 云搖越聽越蹙眉:“掌門為何會專程去探訪厲無歡的來歷,他莫非是想……” 話聲未落。 乾門弟子隊伍前方,就見從虛影空間由陳見雪扶下來的厲無歡忽然折膝,當(dāng)眾朝掌門陳青木跪了下去。 “師父在上,弟子幸不辱命。借此良機(jī),請師父恩準(zhǔn)——容我與見雪師姐結(jié)為道侶!” 云搖:“?” “???” 場中一驚,隨即呼聲四起。 喧囂沒頂。 帷帽下,云搖面無表情。 大約是不忍師叔祖氣怒,丁筱小心翼翼地往她旁邊湊了湊:“其實,宗門內(nèi)也是早有傳言,說兩人有意結(jié)為道侶,但并未確定,我就沒有與師叔你講。” 云搖深吸了口氣:“也罷。本就不是我能插手管的事情。” 說完,云搖就眼觀鼻鼻觀心,權(quán)當(dāng)聽不見陳青木欣然的笑與應(yīng)允。 這邊乾門動靜剛伏下去。 四座蓮臺道場中左首第一座,浮玉宮眾人間,忽起身了位身穿紫袍身影魁梧的男子。 他遠(yuǎn)遠(yuǎn)朝乾門方向一拱手:“陳掌門,得此良徒,又作良婿,可謂雙喜臨門,聞某在前提前恭賀了。” 陳青木面色微變,但仍含笑回禮:“聞宮主客氣?!?/br> “有一事,本不該在如此吉日提起,然而浮玉宮既忝為仙門之首,眾仙盟更是行監(jiān)管仙域之職,便須得對天下仙門修者有個交代——” 聞不言提聲,面上笑容沉肅下去。 “來人,請寒淵尊上來吧?!?/br> “……” 即便有所預(yù)料,廣場中四方角落依然是一片嘩然。 而那道清絕如雪的身影,也果真在兩名眾仙盟執(zhí)事一左一右的迎送下,踏入場中。 直到五座蓮臺前,慕寒淵停了下來。 “寒淵尊?!甭劜谎愿吒哒驹谏徟_之上,行了個抱劍禮。 慕寒淵背影清挺如劍,聲色淡?。骸奥剬m主?!?/br> “關(guān)于幾日前,在浮玉宮地界,天現(xiàn)異象,魔焰滔天,那方天地至寶的靈鏡所昭示的來日魔頭滅世之禍——寒淵尊,你可有辯解?” 身后聲噪嘈雜,慕寒淵卻如未聞。 肅殺秋風(fēng)拂得他衣袂揚起,而他身影筆直如劍,巋然未動:“非我所為,何來辯解。” “好一個非你所為!”浮玉宮眾人間又站起來一位,正是那位笑面虎的五宮主段松月,不過今日他也不作虛假姿態(tài)了,倒是不知因何,盯著慕寒淵的眼神里泛著陰毒的光,“那日異像所顯,千里之外猶能得見,多少仙域修者親眼見證——寒淵尊竟還要狡辯?” 慕寒淵長眸低垂,掩下眸里一點厭倦至極的情緒。 只是這次不等他開口。 身后人群里忽有人冒出來一句傳聲—— “誰知道那鏡子是什么東西,說預(yù)卜就預(yù)卜了嗎?天上異象是真是假還未可知呢?!?/br> 此句一落,很快就有仙門弟子附和了兩句。 “確實啊,我見都沒見過那鏡子呢?!?/br> “聽說是碎了,什么天地至寶,這么經(jīng)不起折騰?” “我看是那些來歷不明的賊人搶奪不成,故意栽贓倒有可能……” “胡說八道!” 臺上,段松月勃然大怒:“那靈鏡乃是九思谷為此次仙門大比準(zhǔn)備的至寶!九思谷各位道友更是在場,親眼見過那一幕如何發(fā)生——敢問蕭谷主,是也不是?” 聽話拋到了自己這兒,滿場目光跟著落身,蕭九思心里罵了段松月三遍,面上笑容和熙溫吞:“這靈鏡么,確實不假,但當(dāng)日之事,我不在場,其余做不得聲?!?/br> 蕭九思話說過半,就感覺一道目光惡狠狠地從自己身上刮了過去。 ……竟還是從臺下來的? 他啼笑皆非地望下去,想著乾門哪個弟子或是仙域哪個寒淵尊擁躉,竟然有這么大膽子,敢給他這個四大仙門掌門施一記眼刀。 然后蕭九思就在乾門弟子的最后方,窺見一張烏黑長垂的帷帽。 蕭九思一怔。 耳邊話聲猶在繼續(xù)—— “諸位聽到了,蕭谷主親口佐證,那靈鏡確有其事!”段松月悍然提聲,“此事事關(guān)重大,滅世之禍不可不防!若處置不善,很可能危及整個仙域乃至乾元!還請宮主決斷!” “……” 蓮臺下sao亂更甚。 贊成的、反對的,相信的、質(zhì)疑的,諸多聲音不一而足,充斥著整個廣場。 聞不言假仁假義地嘆了口氣:“寒淵尊,并非我不愿保你,實是此事非同小可,縱使你我私交甚好,我也不能置整個仙域安危于不顧啊!” 臺下仙域眾人間,忽冒出個極小的聲音。 “無恥之尤!” 蓮臺上聞不言悲慟的臉色一僵。 他身后段松月立刻反應(yīng)過來,驚怒上前:“何方宵小,敢趁亂揚惡?!” 偌大靈壓向下,驟然壓得整個廣場內(nèi)四處寂然。 四大仙門沒人說話,底下一眾中小仙門更不敢貿(mào)然動言。 段松月嘴角勾起個陰沉得色的冷笑,正要轉(zhuǎn)身回稟聞不言,只是剛將他胖得顫巍巍的肚子轉(zhuǎn)過半圈,就聽得身后寂靜里,一聲微顫、但清晰咬字的怯怯女聲: “寒淵尊從未做過任何危害仙域的事,你們,怎么可以憑一道異象就給他定罪?” 段松月臉色獰然,轉(zhuǎn)身:“哪個門派的無知弟子,竟敢在此——” 他話聲未落。 距離那名瑟瑟的女弟子不遠(yuǎn),又有個男弟子僵著身影,梗著脖子仰頭:“我們是人微言輕,但寒淵尊對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他,我?guī)资昵熬鸵呀?jīng)死在妖獸口中了……眾仙盟若要問罪,那,那連我一同拿下吧?!?/br> “……” 猶如一兩滴雨聲敲落在寂靜湖面上。 緊隨其后,是一場聲勢并不浩大,卻猶如將天地洗刷一凈的晴雨。 “還有我。” “我……我也是!” “修者修心,若連這般不公都不敢直言,那我還修什么長生!” “沒錯,要拿寒淵尊問罪,那也一并問我好了!” “……” 站在蓮臺下,慕寒淵微微怔然。 他不禁側(cè)過身,望過身后一雙雙情緒復(fù)雜的眼。那些面孔他俱是不識的,硬要翻找,興許能在識海中勉強(qiáng)找出些救過的那萬千修士的幾分相似眉目來。 那些是他從未真正在乎過的、甚至有些憐憫的,弱小蒼生中的一員。 無論是段松月還是聞不言,一根手指都能叫他們灰飛煙滅。 可他們還是站了出來。 慕寒淵忽想起了云搖那日與他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