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洲大學(xué)、南門

    李楚悅解開安全帶準(zhǔn)備下車，發(fā)現(xiàn)車門鎖著，扭頭看向身旁的男人，“怎么了？”

    陳璟淮望著校門口來來往往的校園情侶，想到李楚悅要去見她的男同學(xué)，心里煩得不行。

    “你要去多久？”他問。

    “半個小時吧?！?/br>
    陳璟淮臭著臉說：“送個書送這么久？”

    李楚悅實在不懂他又在不高興什么，解釋說：“我打算給他送到他們宿舍樓下，走過去差不多得十五分鐘?！?/br>
    “送宿舍樓下？”陳璟淮的臉色更臭了，“你怎么這么給他臉？”

    “畢竟他幫了我，我總不能讓人家跑大老遠(yuǎn)找我拿書吧?！?/br>
    陳璟淮冷著臉點了根煙，黑漆漆的眼眸中滿是煩躁。

    “一根煙的時間，你要不出來，我就讓你們校長在學(xué)校廣播里找你?！?/br>
    李楚悅簡單在腦中模擬了一下那個場面，覺得自己實在承受不住這種社死。

    “我盡快吧?！?/br>
    “嗯。”

    陳璟淮打開了車門鎖。

    李楚悅麻利地推開車門，一秒也不敢耽擱，拿著書跑著進了學(xué)校。

    陳璟淮看著她慌慌張張的背影，唇角不自覺地浮起一抹笑意。

    真好玩兒，隨便嚇唬一下就當(dāng)真。

    李楚悅到校園里后，為了節(jié)省時間掃了輛校園共享單車，沒幾分鐘就騎到了五號男生宿舍樓下。

    肖武就在樓下等她。他今天穿了件黑色沖鋒衣，下半身是條做舊的直筒牛仔褲，腳上踩著一雙白色運動鞋，很有青春氣息。

    李楚悅笑著沖肖武揮了揮手。

    李楚悅的五官是冷艷掛的，不笑的時候容易讓人覺得她在甩臉子，因此她在學(xué)院里一直有高冷的標(biāo)簽。但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成月牙形，加上長著一雙虎牙，顯得甜美又俏皮。

    此刻，北方冬日燦爛的陽光打在她笑得甜絲絲的臉上，襯得她的五官好看得有些夢幻。

    肖武看著面前騎單車的漂亮女孩，微微有些出神。

    眨眼間，李楚悅到了他身邊，把書還給了他，“謝謝你的課本。”

    肖武微笑著接過她手里的書，“能看見你笑挺不容易的，你mama的情況應(yīng)該好多了吧？”

    “對的?！?/br>
    李麗萍的病一直是李楚悅心里的大石頭，現(xiàn)在做完了手術(shù)，她心里輕松了許多，整個人較之前也活潑了一些。

    “很謝謝你跟肖主任說了手術(shù)的事?！?/br>
    “沒事，都是同學(xué)，阿姨能好起來我也很高興?！?/br>
    看著肖武溫暖的笑容，李楚悅突然明白了他在學(xué)院里的女生緣為什么那么好。

    他畢竟實實在在幫了自己，李楚悅覺得只是口頭上感謝他太虛了，于是問：“肖武，你有沒有什么喜歡的東西？你幫了我這么多，我不感謝一下你，心里總覺得過意不去?！?/br>
    肖武晃了晃手機，“你不是都在微信上感謝過了嗎？”

    “那個……”

    李楚悅想起了小作文，臉唰地一下紅了。

    其實她覺得寫小作文是件很羞恥的事，但是她又總是會很擔(dān)心自己叁言兩語不夠鄭重，表達(dá)得也不夠清楚，所以才會通過這種方式說明白自己的想法。

    肖武看她臉紅，知道她不好意思，上前一步，輕輕撫著她的肩膀說:“我看你朋友圈發(fā)過送你mama的圍巾，覺得織得挺好看的，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就送我條圍巾吧。這個會不會給你添麻煩？要是給你添麻煩的話我就再想一個別的?！?/br>
    李楚悅對他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有些不習(xí)慣，不動聲色地后退了半步和他拉開距離，說道：“不會，就圍巾吧?！?/br>
    “好?！?/br>
    “那我先走了，回頭見?！?/br>
    李楚悅騎上共享單車打算離開。

    她身后的肖武突然說了一句：“楚悅，你最近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br>
    “有嗎？”李楚悅回頭看向了他。

    “穿衣風(fēng)格變了，變成熟了?！?/br>
    李楚悅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是嘛……”

    肖武看她的反應(yīng)，結(jié)合段朝飛之前說過她被包養(yǎng)的話，心里大致有了猜測。再看向她時，他的眼神不再清澈，逐漸摻雜了些別的東西。

    “不過這樣還挺適合你的，很漂亮，也很有女人味兒?！?/br>
    李楚悅勉強地笑了笑，“謝謝，我先走了?！?/br>
    *

    回到車上，李楚悅一直在想肖武的話。他最后那句話讓她心里感覺有點不太舒服，但她又覺得是自己太敏感了。

    他明明是個很好的人，自己卻在這里想東想西，怎么看都有點卑劣了……

    陳璟淮看李楚悅回到車上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估摸著她應(yīng)該是和那男同學(xué)聊了些什么，霎時間心里的火氣蹭蹭地往上竄，沒好氣地說:“你又在瞎jiba想什么？”

    神游突然被打斷，李楚悅下意識脫口而出一句:“很有女人味兒?！?/br>
    陳璟淮蹙眉：“什么？”

    “沒什么?！?/br>
    “他說你很有女人味兒？”陳璟淮問。

    “差不多吧……”

    陳璟淮的臉黑了，“他是什么東西，也配對你品頭論足？”

    李楚悅替肖武辯解道：“他是說穿衣風(fēng)格?！?/br>
    陳璟淮不屑地說:“他是什么東西，也配評價我的審美？”

    李楚悅：“……”

    “男的跟你說這句話，就是意yin你?！标惌Z淮冷笑著說，“大學(xué)里的小男生這點心思一猜就透。”

    “應(yīng)該不會，手術(shù)的事是他幫的忙，獎學(xué)金的事一開始也是他幫我問的，他人真的挺好的。”

    陳璟淮只覺得她的想法幼稚又可笑，“你和他又不怎么熟，非親非故的人幫你，都是想從你這里得到一些東西。像我，就是想睡你。你要是對我沒價值，就是跪在我面前給我磕頭，我都不看你一眼?！?/br>
    李楚悅是那種別人幫她一分，她心里能記十分的人。

    別人幫了她，她總會覺得虧欠。別人對她的好，她也不能很自然地收下，就像過生日的時候別人送她生日禮物，她第一時間不是開心，而是想著怎么回報回去。

    這種虧欠感和愧疚感時常伴隨著李楚悅，導(dǎo)致她很少對別人提出自己的需求。時間久了，她連自己喜歡什么想要什么都不太清楚。

    加上她很不喜歡和別人發(fā)生矛盾和爭執(zhí)，所以就格外能遷就，自己吃什么做什么玩什么去哪里都無所謂，永遠(yuǎn)都是緊著別人的需求先來。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討好型人格，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赡堋褪菑母赣H拋棄她和mama，從她知道m(xù)ama一個人養(yǎng)自己很辛苦，再也沒有對mama提過要求的時候吧……

    陳璟淮看她又在走神，說道:“不用覺得他幫了你，你就欠他什么?！?/br>
    李楚悅抬眸看著他，眼中帶著很大的不解。

    他為什么會知道她在想什么……

    陳璟淮看出了她的疑惑，嗤笑一聲，道:“你那點心思有什么難猜的？不是擔(dān)心自己說錯話惹別人不高興，就是覺得自己欠別人八百萬，想著怎么還回去?！?/br>
    李楚悅被他這么直接明了地說中心思，感覺就像是被他扒光了衣服丟到人民廣場裸奔，羞恥又不安，恨不得自己是個鴕鳥，趕緊找個坑把頭埋進去。

    陳璟淮沉默地看著面前的女孩，回想和她相處的這些時間，心情變得很復(fù)雜。

    從她把他的“回頭聯(lián)系”想成“再也不聯(lián)系”；從她寧可再去找李經(jīng)理也不愿給他發(fā)條消息問問是不是真的膩了；從她都給他打電話了還是說要借他的錢而不是直接找他要；從她說夢話都在喊著他的名字對他說謝謝時，他就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她的敏感和擰巴。

    他不喜歡扭捏的女人，也不喜歡猜女人的心思，覺得麻煩。但對于李楚悅，他就算覺得麻煩，但總體上還是對她的喜歡多一些的。

    他覺得他和她是一種各取所需的交易關(guān)系，她圖錢，他圖個樂子。他覺得自己做的那些事，比如給她買個衣服什么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

    但她卻把每一件都記在了心里，哪怕她已經(jīng)付出了對等的身體價值，已經(jīng)足以和他付出的金錢價值相抵了，她還是會把那些小事記下，會在心里念他的好。

    她明明不用的，明明他們已經(jīng)價值對等了。

    很多年前，陳璟淮以為付出感情、精力還有金錢能換來喜歡的女孩的愛，也以為只要他一直對她好，愛就會一直存在。后來他覺得自己幼稚得像個笑話。

    他不再愿意展露他被踐踏過的心，開始在金錢和欲望之間尋求價值平衡。但他現(xiàn)在能清楚地感知到，李楚悅正在無意識地打破他維持的這種平衡，正在慢慢入侵他的生活。

    他其實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也不太懂自己對她到底是什么感覺，是新鮮感，是喜歡，還是別的……

    但他目前唯一確定的是，他不討厭這樣，他想她陪著自己。

    陳璟淮摸了摸女孩的頭發(fā)，“那個肖武幫了你就幫了你，有機會把人情還回去就好，沒必要這么感恩戴德?！?/br>
    “嗯，好?！崩畛偣郧牲c頭。

    陳璟淮又道:“你要是真改不了，只對我一個人感恩戴德就行了。”

    李楚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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