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后的第五年 第28節(jié)
她所見過最美的景色,都是與他有關(guān)。 *** 在周家的第一個春天,梁瓔還是足不出戶的狀態(tài)。 她喜歡靠在一扇固定的窗前對著外看,其實(shí)也不知是在看什么,可能更多的時候只是發(fā)呆罷了。 但那窗外的景色每日都會有或多或少的不同。梁瓔知道那都是周淮林做的,她見過那個人曾經(jīng)連夜將院子里的一棵海棠樹,特意移到了自己平日待著的窗前。 梁瓔有時候不明白他為什么能做到這種地步。如此費(fèi)時費(fèi)力,也不過是自己的視線里,多一抹色彩罷了。 然而這日她在窗前,卻正看到一只斷了線的風(fēng)箏直直地越過墻頭,墜落到墻里邊來。 沒一會兒,墻那邊就響起一道嬌俏的女聲。 “哎呀,掉進(jìn)去了,這可怎么辦?”那女聲說完怎么辦后,并不思索就直接叫了,“堂哥,堂哥你在里面嗎?” 梁瓔往身后瞥了一眼,原本正在桌前看書的男人已經(jīng)起身了,跟她解釋:“抱歉,是我叔父的女兒,平日里鬧騰了些。” 梁瓔搖頭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聽他說了一聲“我出去看看”人就出去了。 她從窗戶處看著男子撿起地上的風(fēng)箏出了門,應(yīng)該是在與他堂妹在交談。墻外女子的聲音清透得很,隔著院墻,梁瓔也能聽到幾分。 “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 “春天來了,外面的花開得可好看了,你要不要也帶那位姑娘也去看看???” 梁瓔覺著這個“姑娘”應(yīng)該是在說自己的。 直到聲音消失后,周淮林走了進(jìn)來。 他沒有跟自己說小姑娘的提議,大概是也知道梁瓔不會同意出去的。但他沒有坐回去,反而思索了一會兒才跟梁瓔說:“我有些事情,要出去一會兒。” 也不是什么人都跟自己一樣喜歡待在屋里的,如那位姑娘若說,正是大好春光,梁瓔覺著周淮林應(yīng)該出去走走的。他留在這里,顯然是在照顧著自己的情緒。 于是梁瓔點(diǎn)頭,表示自己并不需要陪。 周淮林走了。 院子里一時間變得寂靜無聲。 他在的時候,其實(shí)也不怎么說話的,但不知怎么的,他一離開,這屋子就顯得靜得可怕。 梁瓔看了一眼周淮林桌上正翻開的書,風(fēng)從窗戶處往那邊拂去,吹得那頁要翻不翻,沙沙作響。 良久,她才重新看向了外邊。 那日一直到夜幕降臨,周淮林才從外邊回來。 他的模樣比起平日里的一絲不茍,稍顯狼狽,梁瓔甚至能看到他衣角處的灰塵。 “要不要出去走走?” 梁瓔微愣。 “春天來了,去看看郊外的花,如何?” 梁瓔看看外面完全漆黑一片的天。 可周淮林卻是不明顯地笑了笑:“我知曉你白日怕人多,但是晚上沒什么的?!?/br> 晚上是沒什么人,但要如何賞花呢?可即使如此,梁瓔也沒有問。 可能是因?yàn)檫@些日子的相處,她對周淮林莫名地有些信服。 馬車一路駛到了目的地,扶自己出去時,梁瓔甚至能感覺到周淮林的一絲期待。 就好像等著迎接驚喜的是他一般。 轎簾掀起的那一刻,梁瓔就已經(jīng)察覺到了不對。 太亮了!對于黑夜來說,眼前太亮了。 她停下動作抬頭看過去。 眼前的景象,恍惚間讓人覺著這里是什么燈會。 花田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亮到梁瓔能看清每一朵花的模樣。 甚至連一邊的花樹上,亦是掛滿了燈火,將整個花樹,映照得更像是燈樹。 燭火中的花,美得如夢似幻。 梁瓔再也沒見過比那晚更美的花海,她呆愣了許久,比起欣賞,比起驚喜,那一刻涌在心間的,更像是……感動。 想要落淚的感動。 她回頭時,男人就站在不遠(yuǎn)處等著,燈火中的他,亦是好看得不像話。 她說不得話,彼時也尚且不會手語,一時間不知要如何表達(dá)。 可男人就像是知道她要說什么一般:“不會打擾旁人的,等會兒我就會將所有恢復(fù)。也不算浪費(fèi),撤下的花燈燭臺都會分給城外的農(nóng)戶?!?/br> “你好好賞花就可以了。” 梁瓔的目光還是沒有轉(zhuǎn)開,男人抿抿唇,眼里似有笑意:“好,我知道了,不用謝?!?/br> 梁瓔這才重新看向那花海。 她是后來才知道的,不管是錢財,還是時間與精力,周淮林此生將所有的浪費(fèi),都給了自己。 第26章 欲留 “母親。” 文杞的聲音將梁瓔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看過去時,少年笑著問她:“母親是在想周刺史嗎?” 梁瓔微微一愣,她猶豫了片刻后, 大方地承認(rèn)了:“這么明顯嗎?” 以往兩人之間不會過多地談起周淮林, 畢竟他與文杞的關(guān)系, 似乎是有幾分尷尬的。周淮林也會在母子見面時刻意避開。 但此刻的梁瓔不這么想了, 因?yàn)橹懒撕⒆右才沃约耗軌蚩鞓? 所以不想再去避諱自己的幸福。 文杞確實(shí)不介意提起周淮林, 母親在想那個人時眼里帶著的光亮, 讓他覺著安心, 他們畢竟是相隔千里, 自己不能時時刻刻守護(hù)在她的身邊。 母親的笑是她過得很好的證明。 他們正交談著的時候,花樹后走出的身影, 讓兩人的神情同時一僵。 因?yàn)橛谢▍驳难谟常瑑扇艘婚_始并沒有發(fā)現(xiàn)站在那里的魏琰。 直到這會兒,文杞才想起來來這里是父皇提醒的他,原來竟是存著這樣的心思,覺著自己被利用了的他一時間表情有些難看。 其實(shí)若是不加以偽裝, 魏琰此刻的表情應(yīng)該更加難看。 他以為梁瓔記得的。 那是曾經(jīng), 尚且單純年輕的女子, 興致勃勃地拿書給自己看:“皇上, 你看,這書里說,可以建造出四季如春的房間,還能在冬天孵化出蝴蝶呢?!?/br> 她有一種對什么新奇事物都愿意相信的天真, 看向自己的眼里也滿是期待與向往。 “書上也不全是真的?!蹦菚r候的魏琰,雖然被她這樣的眼神看得心軟, 但還是出于理性地說了一句。 他是這么說,也是這么想的。于是這樣的“天方夜譚”,自然就被拋去了腦后。 后來在梁瓔離開的夜里,魏琰總是會想起那雙暗淡下來的眼眸,那眼里的失落感,讓他的心在疼痛中備受煎熬。 他忍不住去想,自己做出來就好了,這個世界上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怎么就不能滿足她呢?那時候要是能答應(yīng)她,她會有多高興?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在全國搜尋能人異士,打造了這樣的花房。 他以為,在看到這里的一瞬間,也許會勾起梁瓔的回憶,哪怕是一絲也好,觸動她的心。 “母親是在想周刺史嗎?” 這樣的問話,打破了魏琰的幻想。 他透過花束的縫隙,看見了梁瓔的回應(yīng)。 他是懂手語的,在知道梁瓔會手語以后,他的書房就放著一本有關(guān)的書。只是也不知是為了避開旁人還是欺騙自己,他總是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一個人拿出來看,亦從未在旁人面前展示自己會這個。 包括梁瓔。 所以他讀懂了梁瓔的回應(yīng)。 其實(shí)哪怕是讀不懂,在看到女人含笑帶光的眼時,就已經(jīng)能明白答案了,她如今是不會因?yàn)樽约郝冻鲞@樣的神情了。 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去嫉妒,甚至這一次的嫉妒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猛烈,魏琰的心像是被一條毒蛇糾纏住了,疼得他不得不咬緊牙關(guān)讓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過失態(tài)。 當(dāng)所有的感情避無可避,那想要靠近的本能,也變得無法抵抗與掩藏。 *** 梁瓔的好心情在見到魏琰時減去了不少,卻還是微微福身,無聲地行了個禮。 “不必多禮?!蹦腥艘贿吙拷?,一邊以溫和的聲音說著。 梁瓔剛站直,就聽魏琰在問文杞:“身子已經(jīng)好多了?” “嗯。” “那沒事便多出來走走。” 他聽起來倒是很關(guān)心文杞。然而梁瓔抬頭時,卻見他的目光正落到了自己身上。 見對上了目光,魏琰順勢就又與她說起來:“之前你說有冬日也能有能開花的花房,我說不能。結(jié)果倒是讓你說對了?!蹦莻€男人不僅僅是在現(xiàn)在取代著自己的存在,他還在覆蓋自己與梁瓔的過去,心底那瘋狂涌動的不甘心甚至是憤恨,讓魏琰故意提起,“你知道這是怎么做成的嗎?” 梁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說實(shí)話,要不是魏琰提起,那些事情,她都已經(jīng)不怎么會主動記起了。 “你看這個……” 魏琰上前一步指向一邊,似乎是想跟她解釋,隨著他的靠近,濃郁的龍涎香混著滿屋的花香一同傳來,梁瓔下意識就后退了兩步。 “父皇!”關(guān)鍵時候,還是文杞一把拉住了梁瓔的手,止住魏琰的話,“我突然覺著有些難受,能不能讓周夫人陪我回宮?” 他倒是懂得怎么戳魏琰的痛處的,周夫人幾個字出來的時候,魏琰的表情有一瞬間像是要崩不住一般地難看,但又很快恢復(fù)正常,笑著答應(yīng)下來了:“好,既然不舒服就回去休息著,我讓御醫(yī)去給你看看?!?/br> 文杞也沒有拒絕,拉著梁瓔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只留男人一個人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