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她無奈道:“羅警官,我爸和我哥都是醫(yī)生,我不能允許那種皺巴巴的東西進我的衣柜,你沒發(fā)現(xiàn)嗎,我家里很干凈。” “潔癖沒發(fā)現(xiàn),不過我確實發(fā)現(xiàn)你不怎么出門也不怎么交朋友了?!?/br> 毫不意外,羅無辛只用一句話就讓陶昕翻了個大白眼,互相熟悉之后,她也隱約猜到了為什么那些人都叫羅無辛沒心的警察。 這種說話方式確實還挺缺心眼兒的。 陶昕將燙好的衣服掛在陽臺的掛架上,又問道:“羅警官,你有想過我們倆為什么會被綁定在一起嗎?” 明明現(xiàn)實當(dāng)中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生活方式也天差地別。 在小說里發(fā)生這種事情,一般來說不都是天賜姻緣嗎? 然而,光是想到要和這些“廢紙團”的主人談戀愛陶昕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趕忙換了個方向胡思亂想:“有沒有可能……我們兩個都同時被雷劈了?一般來說電影不都這么拍嗎?” 而她的奇思妙想幾乎立刻就讓正在“房間”里無聊摳手的羅無辛鼻子里出氣:“人被雷劈了之后身上會留下永久性的傷痕,和電流斑不同,像是樹枝一樣非常顯眼,之前我可沒在你身上看到這種東西?!?/br> “等下……你看到?” “從刑偵學(xué)上來說,人的習(xí)慣很難改變,洗澡的時候反射性低頭就是一種習(xí)慣,不過放心,我看過的女尸很多,大家都不穿衣服,你和她們的區(qū)別也不過是還在喘氣,皮膚紅一點而已?!?/br> “羅警官,實在不會說話可以把舌頭捐獻給有需要的人?!?/br> 陶昕幾乎給氣笑了,她慢慢開始理解羅無辛同事的立場。 誰要跟嘴巴這么毒的人相處都能忍住不發(fā)作,那真是菩薩下凡。 她沒好氣問道:“那你覺得可能是什么原因呢?” 而羅無辛想了想,卻是干脆地說:“我不相信巧合,所以我覺得我們之間應(yīng)該存在社會關(guān)系,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明顯,或許,以前曾經(jīng)見過?!?/br> “曾經(jīng)見過?” “對,或許是小時候,你對我有印象嗎?” 羅無辛隨口一說,但他沒想到的是,下一秒,電視機里陶昕的動作卻忽然僵在了那里。 “小時候……” 陶昕喃喃著,眼前一瞬間就出現(xiàn)了燃燒著的鐵皮還有顛倒的大地,濃烈的汽油味和血腥氣像是永遠消失不了的夢魘,縈繞在她的鼻腔里。 那時候……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陶昕下意識用手捂住頭,她想要驅(qū)散腦子里的那片迷霧,但是無論她怎么用力,最終想起的,都只有黑暗中滿頭是血,瞪大眼睛看著她的男人。 “你怎么了?” 羅無辛也很快意識到陶昕的異常,電視機的畫面就像是卡住了一樣,已經(jīng)有快半分鐘沒有任何動靜。 一個活人就算只是在喘氣,視野也應(yīng)該有輕微的起伏吧。 怎么回事? 羅無辛一個箭步?jīng)_到電視機前頭,又喊了一聲陶昕,而這一次,原先“卡”住的畫面終于開始晃動,他聽見陶昕做了一個深呼吸,就像是剛從“溺水”里緩過勁來。 “陶昕?” 羅無辛還搞不清楚那頭發(fā)生的狀況:“你到底怎么回事?剛剛想起了什么?我們真的見過?” 他連著丟下了一連串的問題,但電視那頭從頭至尾卻只有陶昕凝視著的黑夜,還有她輕輕的呼吸聲。 到底是怎么了? 羅無辛皺起眉,本能感覺剛剛陶昕應(yīng)該是出了什么岔子,然而又等了一會兒,他卻只聽見陶昕輕聲說道:“沒什么,羅警官……我自從這次醒過來之后就一直覺得腦子里有點亂,馬上還是早點睡吧?!?/br> 末了她頓了頓,語氣平靜:“明早你也還有個兇手要抓,不是嗎?” 第6章 騙子06 這一晚,羅無辛并沒有睡下去。 隨著電視機因為陶昕的沉睡而熄滅,羅無辛便坐在近乎一片漆黑的房間里掐著自己的手腕逼迫自己清醒。 房間里有時鐘,雖說這里日夜不分,但是時間流淌的速度卻和外界一樣,而他之前和陶昕對了表,接下來只要能堅持不睡,他就能知道早上和陶昕具體交換的時間。 話說回來,為什么他是白天,陶昕是夜晚? 本來他還擔(dān)心陶昕會因為白天無法掌控身體導(dǎo)致夜晚精力旺盛,但現(xiàn)在看來,陶昕不但沒什么社交生活,失蹤一天也沒有人來尋找,同時,身體情況似乎也談不上好,晚上十一點前就要睡下去,實際能夠掌控身體的時間可能只有五個小時左右。 不光如此,她的記憶也有問題,只能想起有限的信息,還有那個怪異的“卡頓”……種種表現(xiàn)都讓人生疑。 黑暗里,羅無辛逼迫自己思考以保持清醒,床頭的秒針一格一格地走過去,而羅無辛也一點一點掐緊了自己的手掌,很有經(jīng)驗地將自己吊在混沌的邊緣。 畢竟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了。 羅無辛在靜默中回憶起很久以前那間黑暗的平房,戴著面具的男人和女人在黑夜里竊竊私語,他們的聲音模糊不清,但每一句都可能是對自己下的死刑。 只有保持清醒,才能活命。 羅無辛想到這兒不禁苦笑一聲,誰能想到十幾年后,他竟然還有再給人“關(guān)”在黑屋子里的一天。 時間還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在絕對的靜謐中,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在平穩(wěn)地跳動,像是這個房間低沉的脈搏。 明明在那個時候,他都已經(jīng)把心“拋棄”了。 羅無辛忍不住想,可為什么重新回到這片黑暗,他還是會感覺到如此焦躁呢。 也好在,羅無辛這一晚上的辛苦并沒有白費。 早上五點半,在一個眨眼間就回到自己身體里的羅無辛猛地從陶昕的床上彈坐起來,他一把撩開毛巾被,發(fā)現(xiàn)昨晚女孩兒穿著還嫌大的男士t恤還有沙灘褲此刻已經(jīng)成了他身上大小剛好的內(nèi)襯。 交換時間是十二個小時。 羅無辛立刻抬頭望向床邊的時鐘。 晚上五點半會從他變成陶昕,早上五點半又會變回來,確實是按照白天和黑夜來劃分的。 羅無辛跳下床,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變亮,而回到“房間”的陶昕似乎還沒醒,兩天以來,他的腦袋里難得一片安靜。 打開手機,劉寶全的案子技術(shù)員的排查已經(jīng)到了尾聲,預(yù)計早上七點左右會出最終結(jié)果,不過就像是往常一樣,這樣的信息不會有人單獨來通知自己,最多也只有江世濤會在群里圈他,讓他早上八點來開會。 還有一點時間,正好,可以做一點排查。 羅無辛心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會在“電視機”里直播,他不想把陶昕弄醒,于是悄無聲息地先從擺在臺面上的東西開始。 就和之前陶昕說的一樣,醫(yī)生的家庭背景導(dǎo)致了輕微的潔癖,所以她公寓里的東西少而整潔,裝飾品不多,整個臥室里唯一能看出個人信息的東西只有書架上的書。 十幾本懸疑小說,西方和東方的都有,放在最外口的是一本史蒂芬金的《1408》,剩下的就是幾本神經(jīng)外科的書,編撰人都是陶遠。 這是……陶森和陶昕的父親? 羅無辛抽出一本《腦科學(xué)和意識神經(jīng)生物學(xué)研究》,翻到扉頁,出版時間是20年前,而在卷首語里寫著這樣一段話: “人的意識并不僅僅代表了‘你’,還代表了和‘你’有關(guān)的整個世界,意識和情感為什么會誕生,這是人類科學(xué)史上永恒的謎題,而只有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們才能步入腦手術(shù)的新紀(jì)元。” 意識和情感…… 羅無辛皺起眉,又翻了幾頁,但正所謂隔行如隔山,即使是他也對書里介紹的那些神經(jīng)外科相關(guān)術(shù)語一竅不通。 這樣的東西擺在陶昕的書架上,她能看明白嗎?還是說,因為家庭背景,她也學(xué)習(xí)過一些相關(guān)知識? 羅無辛無聲地將書放了回去,走出臥室,依次看了客廳,廚房和浴室,但就和他通過陶昕“視野”里看到的一樣,這些地方留下的線索也不多,唯一稱得上有參考價值的,就是放在客廳角落里的幾只巨大的行李箱。 沒有收在床鋪底下,反倒放在客廳顯眼的地方,這說明,這個箱子對于房子的主人來說是常用物品。 這種明顯是用來搬家的箱子,卻是常用物品…… 還有這個收拾整潔的屋子,就好像……陶昕剛搬進來不久一樣。 羅無辛心中隱約感覺自己抓到了什么,還沒來及細想,腦袋里有人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羅警官,你在干嘛?” 陶昕醒了。 “嗯?我怎么又……我們又換回來了!” 毫不意外,兩秒鐘后,那聲音變成了驚呼。 羅無辛頭痛道:“別這么吵,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了,十二個小時我們會換一次,早上五點半就是交換的時間……你現(xiàn)在低頭看一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 “衣服?” 陶昕愣了一下,很快說道:“對哦,我穿的和外頭不一樣,每次只要進到這我就穿長袖了,這應(yīng)該是我秋天穿的衣服?!?/br> “沒錯,在那個房間里,我和你的衣服都是固定的,是秋裝。” 羅無辛這下更加確定,那個“房間”可能是解開真相的關(guān)鍵線索。 只是,為什么他完全想不起來和那個房間有關(guān)的任何信息呢? 羅無辛深吸口氣,又看了一眼時間,時間已經(jīng)接近六點半,他說道:“馬上我要洗個澡去上班,你如果怕長針眼可以閉眼睛?!?/br> “啊?” 陶昕一愣:“什么……” “意思就是雖然我不想冒犯你,但是我無法全程抬著頭洗澡,也無法反抗自己的習(xí)慣,所以只能麻煩你控制一下,不要看不該看的?!?/br> 羅無辛說著,已經(jīng)拿上陶昕燙好的衣服走進了浴室。 “死了之后都只是一堆rou塊而已,其他什么都不會剩下,你和我都一樣?!?/br> 聽著腦袋里傳來陶昕慌亂捂眼的動靜,羅無辛面無表情地扯掉身上的t恤。 “究竟有什么不能看的?” 一個小時后,一身清爽提著公文包走進辦公室的羅無辛干的第一件事,是從亂糟糟的抽屜里翻出了毒品試紙。 雖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確定了,陶昕并非是他的幻覺,他們身上也確實發(fā)生了某種科學(xué)難以解釋的狀況,但是身為警察,他必須要排除所有其他的可能性。 因為隔三差五碰上涉毒的嫌疑人,辦公室里這種東西一應(yīng)俱全,羅無辛把自己塞進小小的廁所隔間,很快就在陶昕的尖叫里完成了測試。 果不其然,是陰性。 看著試紙上的一條杠,羅無辛嘆了口氣,對于這個結(jié)果,他一時都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而鑒于這一層都是刑隊,一個個眼睛比動物還毒,他也不得不用黑色的垃圾袋將用完的檢測板裝好,走到一個街區(qū)外的垃圾站丟棄。 在回來的路上,他碰上了拿著煎餅的法醫(yī)辦公室主任,在整個刑隊,除了江世濤以外,法醫(yī)和檔案室的老何是唯一會和他主動搭話的同事。 “有案子發(fā)生你就是神清氣爽???” 主任一眼就看出他早上洗了澡,一起踏進電梯時不冷不熱地說道:“不容易,這兩天發(fā)生了碎尸案晚上都沒來煩我。” “還不夠碎,再碎點兒就該來煩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