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她怎么會做這種選擇?。∪f一劉寶全是真的愛她這也太痛苦了吧！”

    直到進入分局的那刻，羅無辛還能聽見陶昕在“房間”里崩潰，他如今甚至已經(jīng)習(xí)慣了。

    雖說這個小丫頭的邏輯思考能力還行，挺會隨機應(yīng)變，但是總的來說接觸的人還是太少，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對于警察來說實在是家常便飯。

    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開始寫懸疑小說？

    羅無辛走進電梯，趁著四下沒人，他低聲道：“馬上開會別在我腦袋里吵，現(xiàn)在雖然動機能說通，但是沒有一點證據(jù)，而且……陳鳳并不是看起來很瘋的類型，我之前說應(yīng)該還有其他事情刺激了她，得把這件事也找出來?！?/br>
    他在五樓下了電梯，迎面撞上了準(zhǔn)備去開會的江世濤，對方也不愧是老刑偵，一看到他就揚起眉：“你這小子最近怎么回事？衣服都不皺了，頭發(fā)也梳了，真談戀愛了??？”

    說著他輕輕吸了吸鼻子，震驚道：“你還用香水了？不是新型花露水吧？”

    “說刑隊隊長狗鼻子靈，您也不能真當(dāng)狗吧?！?/br>
    即使是對著頂頭上司，羅無辛也還是沒有一點客氣，沒好氣道：“我還以為這個碎尸案副局督辦，現(xiàn)在的壓力應(yīng)該非常大?！?/br>
    好歹也是奔五十的人了，江世濤面對羅無辛的冷嘲熱諷接受能力遠超組里的其他人，好笑道：“不但這樣，你還回去見你爸媽了吧？要不怎么會來找我?guī)兔Σ樵p騙的事情，很可疑啊羅無辛，你如果想當(dāng)一個正常人了，那我可得第一時間敲鑼打鼓，讓所有人來嘲笑你?！?/br>
    “……”

    “所以說羅警官，你混的是真的很差啊。”

    陶昕恰如其分地在他腦子里嘲諷，羅無辛沒忍住翻了個大白眼：“所以讓我們八點來開會也是詐騙？”

    “開，當(dāng)然開，先跟你說下你爸媽那個詐騙案的事情?！?/br>
    江世濤和他一起走向會議室的方向，一聊起案子，笑面虎臉上的笑容立刻就變成了皮笑rou不笑：“你說的沒錯，對方不是專業(yè)的電信詐騙團伙，找技術(shù)員查了一下，對方的手段也沒多高明，找了個大學(xué)生買了銀行卡洗錢，轉(zhuǎn)賬記錄都在，取錢的人就在國內(nèi)，今天就能有結(jié)果?！?/br>
    “還真是沖我來的。”

    羅無辛冷笑一聲：“我還不知道，在公安局外頭還有這么多人看我不爽?！?/br>
    “臭小子，你他媽就是兩頭不落好，破了這么多案子，和同事關(guān)系搞成這樣的也就你一個?！?/br>
    江世濤無奈：“你不是本來就喜歡查強jian詐騙和拐賣嘛，很多抓了也是有期，情節(jié)輕微的放出去當(dāng)然會記恨你，這次不就詐騙到你爸媽頭上來了？”

    “強jian詐騙和拐賣？”

    陶昕還是頭一次聽說警察查案也會有偏好，好奇道：“羅警官你為什么喜歡查這些？一般不都是想查大案子嗎？”

    而此時此刻羅無辛當(dāng)然沒法回答她，他跟著走進會議室，里頭已經(jīng)坐滿了人。

    行李箱碎尸案的第四次案情討論會開始了。

    “是陳鳳?！?/br>
    會議開始十分鐘，羅無辛便已經(jīng)把他的所有猜測放上了桌面，他將陳鳳的照片貼在白板上：“她沒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和劉寶全有秘密的社會關(guān)系，同時，對男人有深仇大恨……我去試過她，她對劉寶全給她買保險這件事的反應(yīng)很大，應(yīng)該就是她了?！?/br>
    羅無辛說話的口氣很篤定，毫不意外又惹得會議室里不少人臉色不快。

    畢竟，警察是靠證據(jù)干活兒的，可他們現(xiàn)在什么證據(jù)都沒有。

    而見過陳鳳的彭曉成了唯一一個幫羅無辛說話的偵察員：“昨天去見她的時候確實覺得有點異?！驗槲覀儜岩伤?，所以她的情緒就開始變得失控，而且，劉寶全的手機不是沒找到嗎？陳鳳和劉寶全之前只用微信聯(lián)系，雖說她講的是擔(dān)心她前夫誤會，但是后期她和她前夫離婚之后兩人還是幾乎不通話，這就顯得很奇怪了?！?/br>
    “沒錯，我建議從陳鳳入手，先調(diào)查她家的用水情況還有案發(fā)當(dāng)天的行程，雖說她家的那個小區(qū)監(jiān)控不全，但未必一點沒有，說不定她是誘騙劉寶全來她家實施殺人的?！?/br>
    羅無辛想了想，又將視線投向了彭曉：“我和彭曉今天再過一下之前被劉寶全詐騙的受害者……有件我覺得有點奇怪的事情，需要找她們驗證一下。”

    “所以，要查什么？”

    不久散了會，腦子里的桃昕還有面前的彭曉幾乎是同時提問，而羅無辛二話不說，將遭受劉寶全詐騙的受害者名單和彭曉各分一半。

    “有不止一個受害人都是自己意識到被詐騙的，后頭也是主動和劉寶全劃清了關(guān)系，我很好奇，她們當(dāng)時到底是怎么意識到的?！?/br>
    羅無辛想到沈素心蒼白的臉，那通所謂來自“檢察院”的電話明明是個很拙劣的謊言，但是，因為牽扯到親人，被詐騙的對象就還是忍不住會去相信。

    “明明感情詐騙的受害者應(yīng)該是最無法接受自己是受害者的，但是，這些女人卻都幡然醒悟了，我覺得，里頭應(yīng)該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緣由?！?/br>
    羅無辛說著，已經(jīng)撥通了第一個受害人的電話。

    而這一次，不到三個小時，一切就已經(jīng)變得明了了起來。

    經(jīng)過電話走訪，在十一個受害人當(dāng)中，有七個人都收到過所謂的“反詐短信”。

    好在其中還有兩位受害人還留著當(dāng)時的短信，轉(zhuǎn)發(fā)給羅無辛之后，他立刻就意識到了問題。

    這根本就不是反詐騙中心的短信。

    反詐app本身就是刑偵部門自主研發(fā)的項目，有段時間就算是重案組刑警都得在巡邏防控時讓路人掃碼，也因此對于相關(guān)的短信格式，所有人也都早就銘記在心。

    彭曉一眼就看出問題：“這個是使用網(wǎng)絡(luò)平臺發(fā)送的短信吧，肯定不是來源于我們的……而且，哪里會說這么細(xì)啊，還特意提醒對方，不要給保險業(yè)務(wù)人員多次轉(zhuǎn)賬。”

    “不光如此，對方還強調(diào)是殺豬盤，就好像知道，這些受害人被具體詐騙的方式一樣?！?/br>
    陶昕這時也緊盯著電視機，就算是她也能隱約察覺到這條短信和官方的不同。

    語氣有點口語化，對于常寫作的人來說，幾乎可以一眼就斷定這是一條來自于個人的短信。

    她皺起眉：“這是一條私人的短信，但是，卻要偽裝成是官方發(fā)的，為什么？”

    “因為，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羅無辛淡淡道：“查一下吧，這些短信多半是陳鳳發(fā)的……是她在提醒這些受害人她們被詐騙了，對她來說，這就是另外一個契機吧。”

    “契機？”彭曉不解。

    “殺人的契機?！?/br>
    羅無辛起身走向江世濤的辦公室：“一個詐騙犯突然要給自己買保險，這對于之前已經(jīng)吃過無數(shù)次虧的陳鳳來說，幾乎就是在告訴她，劉寶全不是什么好人……她要先下手為強才行?！?/br>
    “陳鳳家那一天的用水量是平時的十幾倍？”

    下午四點，江世濤收到偵察員消息的時候，羅無辛就坐在他的辦公室里。

    越來越多的線索都在說明，羅無辛的猜測是對的。

    他們調(diào)取了陳鳳家附近三公里內(nèi)的道路監(jiān)控，最終看到了疑似劉寶全和陳鳳的身影出現(xiàn)在畫面一角。

    那一天，陳鳳休息在家，極有可能是通過微信聯(lián)系了劉寶全，讓他來自己家里，但是，為了躲避監(jiān)控，陳鳳選擇了自己去接劉寶全，并且，也確實盡她可能地躲開了沿途的“天眼”。

    只是，水表是不會騙人的。

    分尸牽扯到大量清洗工作，那天羅無辛去陳鳳家里時并沒有聞到什么異味，這至少說明了，她將現(xiàn)場弄的很干凈。

    放下電話，江世濤頭疼地揉了揉眉心：“看來，又是你對了……陳鳳的問題很大，他們已經(jīng)請人去了，最快還有五分鐘人就到，馬上你要來審嗎？

    還有兩個小時。

    羅無辛看了一眼江世濤身后的時鐘，以今早他去試探陳鳳時對方表現(xiàn)出的狀態(tài)，應(yīng)該用不了多久對方就會開口。

    來得及嗎？

    羅無辛正想著，陶昕已經(jīng)在他腦海里熱血沸騰道：“要不我們拼一把吧羅警官！我還沒看過審訊呢，不行……不行你就中途逃跑，行嗎？”

    逃跑？

    羅無辛險些給逗樂了，想了想道：“我審，叫他們快點，詐騙案有進展，我今天五點半準(zhǔn)時下班之后，還得回去做一點說明，免得我爸媽誤會?！?/br>
    “準(zhǔn)時下班？”

    聽到這個詞從他嘴里說出來，就算是見多識廣的笑面虎都露出仿佛見了鬼一樣的神情：“羅無辛你沒事兒吧？你要準(zhǔn)時下班回家？在這之前你不是已經(jīng)快兩個月沒回過家了嗎？”

    “是啊。”

    羅無辛眼前浮現(xiàn)沈素心的笑臉，忽然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要是這話不是個謊言可能也不錯。

    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可以擁有這些東西的人的話……

    一瞬間，黑色的屋子還有血的氣味紛擾而來，羅無辛正在走神，遠遠的，分局院子里已經(jīng)傳來車子的動靜，江世濤皺起眉：“來了，馬上會出技術(shù)員去她的屋子里找血跡，但是如果在那之前就能讓她開口是最好的……靠你這張毒得天打雷劈的嘴，應(yīng)該能做到吧？”

    “誰知道呢?！?/br>
    羅無辛站起身走到窗邊，他看著那個不久前他才見過的瘦弱女人走進分局大樓……帶著她的地獄一起。

    如果一直無法走出地獄，他們就會一直活在里頭。

    “我會在兩個小時里搞定的。”

    半晌，羅無辛輕聲說道。

    第13章 騙子13

    “所以，現(xiàn)在可以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了嗎？你知道劉寶全給你買保險了嗎？”

    出乎意料，向來喜歡用物證威懾嫌疑人的羅無辛在這一次進入審訊室后，卻是采用了和往常皆然不同的預(yù)審模式。

    他竟然要扮紅臉。

    一旁和他同審的彭曉似乎也驚住了，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要打配合，冷下臉來說道：“如果沒有證據(jù)，我們是不會把人請回來說話的……陳女士，現(xiàn)在保持沉默不是明智之舉，很多話從我們嘴里說出來的話，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br>
    聞言，原來就坐姿拘謹(jǐn)?shù)年慀P整個人縮得更緊了，羅無辛瞇起眼：“至少保險的問題可以回答一下吧？”

    “我……知道他要給我買保險，他之前跟我說過這個事情。”

    “哦，那你對此怎么看呢？”

    羅無辛話雖然說得不緊不慢，但實際時不時就要看一眼墻上的時鐘。

    他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了。

    沉默了片刻，陳鳳低著頭說道：“之前也沒人給我買過，我也不像是他，就在保險公司工作，對這個不太懂，就說隨便他買就好了。”

    “你說你不太懂，陳女士，能說說你知道有哪幾種險種嗎？”

    “一般來說，不都是那種，出了意外就可以賠付？”

    “對，那是人身意外險，劉寶全確實咨詢過這個險種，我相信，這也是你認(rèn)為他給你買的保險類型，對嗎？”

    羅無辛笑笑，卻是從物證袋里拿出從劉寶全家里找到的幾份保險資料。

    最初的時候，他們也以為這是劉寶全平時賣給客戶的險種，但是咨詢了保險公司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都是公司里最緊俏的產(chǎn)品，賠付收益很高，很多時候，甚至公司內(nèi)部就把名額分光了。

    羅無辛將這幾份資料放在陳鳳面前，說道：“但其實，意外險只是劉寶全想要給你買的保險之一，他真正想給你買的是醫(yī)療險和壽險……因為你是靈活就業(yè)人員，能夠享受的醫(yī)保和養(yǎng)老保險都有限，劉寶全希望你在這方面能有更好的保障，所以他給你選擇了他們公司最好的產(chǎn)品……哦對了，我猜他可能也沒有告訴過你，這幾份保險都不便宜，為了讓你以后住院都能享受二次報銷，大病可以一次性賠付，并且六十歲之后可以享受分紅，劉寶全想給你買的這幾份保險加在一起，每年要交快六萬的保險金?！?/br>
    “你說……什么……”

    陳鳳睜大了眼，她看著面前的宣傳單，蒼白的臉上滿是詫異：“但是他明明跟我說……沒有多貴……”

    “那是因為，劉寶全并不想讓你有負(fù)擔(dān)，事實上，即使是對于他來說，這筆錢也不是個小數(shù)額，所以，為了掙到更多的錢，劉寶全動了一些歪心思，他想到了要從他的女客戶身上多榨取一些油水?！?/br>
    羅無辛再次出示了劉寶全和女客戶之間的對話，而他特意摘取了劉寶全說起自己“愛人”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