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是啊……張萌。 羅無辛回過神,他想了一下,關(guān)于陶森,之后他得找其他的時機去試探,反正陶昕和他共用身體,這樣的機會還多。 現(xiàn)在的問題還是張萌。 “可以了,陶醫(yī)生,可以回去了?!?/br> 他說完,本要先一步出審訊室,這時陶森卻又叫住他,問道:“羅警官,我知道這有點逾越了,但我有點好奇,你剛剛問我這些問題的原因,應(yīng)該不止是因為早上這場醫(yī)鬧吧?” “沒錯。” 心知肚明他們之后還要打交道,羅無辛也沒打算藏著掖著。 他說:“我過去見過很多拐賣的案子……但我從來沒見過自己丟了孩子還要在童裝店工作天天觸景生情的,陶醫(yī)生,我想張萌之所以堅持要讓你給她做手術(shù),可能是因為她想處理的不僅是精神問題。” “不僅是?” “對?!?/br> 羅無辛輕聲道:“還有犯罪?!?/br> 第21章 母親06 “所以,你到底為什么覺得張萌有問題?就因為她在童裝店工作?” 不久后,在踏入張萌出租屋前,羅無辛還能聽見陶昕在他腦中忿忿道:“這不是刻板印象嗎?難道一個女人丟了孩子就必須要瘋了一樣四處尋找才沒問題?羅警官你確定你不是電視劇看多了?” 為了搜查,羅無辛不得已跟江世濤要了一個新人同行,但為了清凈,他讓人在小區(qū)里走訪,因此得以光明正大地回答陶昕的問題:“在我接觸過的拐賣案里,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受害者家屬都會觸景生情,不論男女,甚至有人看到同齡的孩子都會失聲痛哭,無法自控……這不是刻板印象,這是基于現(xiàn)實的推測?!?/br> “羅警官你也就三十歲出頭吧?接觸過多少拐賣案啊?” “比你想象的多……在所有案件里,我最常接觸的就是詐騙,拐賣和強jian的案子?!?/br> 羅無辛套上鞋套走進出租屋,rou眼可見,張萌的日子過得不算好,出租屋的設(shè)施簡陋且東西很少,因為通風(fēng)不好,房間里甚至還有一股陳舊的油煙味。 “一般來說,被拐孩子的父母確實很容易陷在對過去的回憶里?!?/br> 羅無辛走到沙發(fā)邊,看到在一角散落著幾件孩子的衣服,看上去像是男孩衣服,他耐心地一一展開對比長度,又道:“但是,僅限于對自己的孩子……這些衣服太大了?!?/br> “什么意思?” 陶昕不解。 “意思就是這些衣服不是兩歲孩子的衣服,太大了?!?/br> 羅無辛稍微看了一下童裝袖子的長度就知道,張萌沙發(fā)上的這些衣服應(yīng)該屬于五六歲的孩子……六歲以下的孩子處在快速生長期,衣服過不了多久就要換,也因此大小差距很大。 羅無辛翻看著衣服的款式和品牌:“這些衣服都挺新的,感覺并不像是穿過的衣服,連之前售賣時的折痕都在?!?/br> “所以也可能是她提前為孩子的未來買的啊,是自己孩子的衣服,只是沒機會穿上了不是嗎?” 陶昕立刻說道。 雖然,張萌刺傷了陶森,但是聽了她過去的經(jīng)歷后,陶昕卻不是不可以理解她的崩潰。 陶森之前和她說過,很多人有著痛苦的過去,想忘都忘不掉,也因此并不太理解,為什么她一定要想起來小時候那件事。 陶昕說:“或許她也只是想要碰碰運氣,如果孩子是被拐賣了,那在童裝店工作,說不定有朝一日還能見到?!?/br> “會是這樣嗎?” 羅無辛并沒有反駁陶昕的說法,畢竟,他對張萌的懷疑也純粹是出于一種莫名其妙的直覺,甚至直到現(xiàn)在,他內(nèi)心那個聲音都在瘋狂地和他說,要多調(diào)查張萌的家,這里還藏著什么很重要的東西,如果再不發(fā)現(xiàn)就遲了。 怎么回事? 羅無辛下意識捂著頭。 在他腦子里多了一個人和他說話之后,這種第六感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這么強烈,幾乎就像是……他可以未卜先知一樣。 媽的,最近發(fā)生的不科學(xué)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羅無辛越想越是煩躁,他走進張萌的臥室,這里的東西同樣很少,就只有角落里放著三只行李箱,打開一看,里頭卻不是張萌的衣服,而是童裝,大量的童裝。 陶昕愣了一下:“她買這么多孩子的衣服???明明衣櫥里她自己的衣服都只有七八件,應(yīng)該手頭沒有這么闊綽才對?!?/br> 羅無辛將箱子里的衣服分別拿出來攤在床上,都是男童的衣服,除了壓在最底下的箱子里的存在明顯穿過的痕跡,上頭兩只箱子里的幾乎都是嶄新的。 看大小,應(yīng)該都是屬于兩歲到五歲孩子穿的衣服,很多款式都很新,倒像是近幾年在童裝店里賣的。 羅無辛還在試圖理出個頭緒,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那個被江世濤安排給他的新人名叫周良,剛畢業(yè)沒兩年,長得濃眉大眼,說道:“羅哥,你讓我聯(lián)系了張萌的服裝店,現(xiàn)在他們店長直接過來了?!?/br> 他讓開一個身位,露出身后滿臉忐忑的女人,女人說道:“之前也一直不知道小張住在哪兒……沒想到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就想來看看情況。” “所以,她在你們那兒上班這么久,你們連她住在哪兒都不知道?” 落座后,羅無辛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 從走進這個家門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張萌租的屋子是兩室的,甚至有個平時不用的側(cè)臥,里頭有床有書櫥,按道理說,以她的經(jīng)濟情況,和人合租會要輕松很多。 聞言,店長苦笑了一下:“小張的情況我們也都知道,她和人有距離感,我們也都能理解,沒誰碰到那種事情之后還有心情做別的?!?/br> “她的情況,是說她丟了孩子的事情?” “沒錯,小張一開始來面試的時候就說了,希望我們能給她一個機會,她現(xiàn)在在全國各地找孩子,需要工作,之前也已經(jīng)干過六七份童裝店的工作了,當(dāng)時也是看她很誠懇,就要了她……事實上小張做事也確實很踏實,平時她的銷售業(yè)績很好,只是,下班之后不怎么和我們活動,我們都覺得她下班之后還要去找孩子,所以,平時也不怎么多過問?!?/br> 店長說到最后嘆了口氣,又從包里拿出一個紅包來:“這次聽說她出了點事,店里的其他人還都挺擔(dān)心的,讓我包了點錢帶過來,到時候不行,就幫她付一點醫(yī)藥費吧,也算是我們的一片心意?!?/br> 這么看來,張萌和同事的關(guān)系不錯,平時也并沒什么惹人厭煩的過激行為,今天發(fā)生的事情應(yīng)該是有誘因的。 羅無辛仔細觀察著店長的態(tài)度,又問:“她有跟你們具體說過她丟孩子的事嗎?” “嗯……在一開始講過,因為我們幾個同事也提出過想要幫她找關(guān)系問一問?!?/br> 店長思索片刻:“她說,她的孩子是四年前丟的,走失的時候才兩歲,她這幾年在全國找了一圈,然后又回來了,說是,如果到今年孩子還在的話,應(yīng)該已經(jīng)六歲了。” 六歲…… 羅無辛想了想,抓起原先散落在沙發(fā)上的兒童衣服:“所以這個是你們店里賣的衣服嗎?” 而這一次店長翻看了一下衣服的牌子,很快點了頭。 “是的,應(yīng)該就是前幾天她在店里買的,她當(dāng)時還說呢,雖然孩子沒找回來,但是她每年都會給孩子買新衣服,想想她的孩子笑起來有酒窩,應(yīng)該很適合穿我們店里這些色彩很亮的衣服,當(dāng)時聽的我們也是怪不忍心的,就用折扣價賣她了。” “所以,在張萌家看了一圈,不是也沒找到什么證據(jù)嗎?” 下午五點半,換回身體的陶昕將羅無辛的衣服折好,卻沒有換上家居服,而是換上了一條外出的裙子,拿上羅無辛的車鑰匙下樓。 回到“房間”的羅無辛心知肚明她要去哪里:“你哥今天應(yīng)該不會晚上回醫(yī)院加班了吧?” “哼,他手都受傷了,再安排他上班我要去投訴了。” 陶昕早在換回身體的時候就和陶森聯(lián)系了,她裝作是從新聞上看到醫(yī)鬧問陶森的狀況,果不其然發(fā)現(xiàn)對方將一切說得十分輕描淡寫。 而這更堅定了陶昕要去一趟的決心。 她開著羅無辛的車直奔陶森的家而去,下車時聽到羅無辛涼涼道:“你還真是不把我當(dāng)外人,得虧這車是自己的,不是公家的。” 相比于陶昕住的高檔公寓,陶森的家看上去就是正常小區(qū)住宅了,在等電梯的時候羅無辛借著陶昕的眼睛看了四周環(huán)境,猜測這多半就是陶家的老房子,很可能就是過去他們父母還在時住的地方。 上了六樓,陶昕輕車熟路地按響了左手邊的門鈴,而等了足足快有一分半陶森才打開房門,苦笑道:“小昕,怎么還是過來了?” 戒心這么強的嗎? 羅無辛皺起眉,他當(dāng)然清楚,陶森是在看了貓眼之后才打開的房門,想必這也是因為過去的醫(yī)鬧養(yǎng)成的習(xí)慣。 就像是羅無辛之前預(yù)料的,陶森的家相對生活氣息更濃,四處都放著老式的家具還有書籍,甚至在客廳里還能看到不少陶家的照片,而擺在最顯眼處的是一張一家四口的合拍,還只有一點兒大的陶昕被哥哥舉起來,對鏡頭笑得爛漫,顯得十分高興。 “哥,你的手傷怎么樣了?” 陶昕上來就要去看陶森纏著繃帶的左手,卻被人搖了搖頭避開:“沒事,不碰就不疼,是皮rou傷,不影響活動,也不影響平時做手術(shù)?!?/br> “你哥可以啊,早上看起來傷口還挺深的,現(xiàn)在就跟沒事人一樣了。” 羅無辛不冷不熱地插嘴,他始終覺得陶森和第一次見面時有一些不一樣,但是這種變化卻很微妙,他說不上來是哪里。 而陶昕顯然是懶得搭理他,又拉著陶森具體詢問了早上的事情,得到的回復(fù)卻和不久前陶森在局里說的差不多。 “我們科也不是第一次碰上這樣的事情了……不用擔(dān)心?!?/br> 陶森苦笑著看向meimei,他就像是特別喜歡眼神交流一樣,無論是和羅無辛說話還是和陶昕說話,從頭到尾眼睛都不會離開他們的臉。 “可是……” “相比于我受傷,其實,我倒是覺得今天那位羅警官說的沒錯,他們應(yīng)該多查查張萌?!?/br> 忽然間,陶森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幾乎瞬間將羅無辛嚇了一跳。 本來,他面前的電視展示的就是陶昕所看到的視角,如今,陶森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直直地看著陶昕,導(dǎo)致在他看來,這道視線也仿佛是穿過電視屏幕落在自己身上一樣。 他突然提什么自己…… 羅無辛下意識說道:“問你哥為什么這么問?” 而不用他提醒,同樣覺得奇怪的陶昕已經(jīng)開口:“哥你突然說什么呢……什么查一查張萌?。渴墙裉炷莻€割傷你的女人?” “張萌雖然還沒有到達可以應(yīng)用手術(shù)的程度,但是聽她的描述,她的神經(jīng)癥已經(jīng)出現(xiàn)嚴重的軀體癥狀,影響個人生活,甚至讓她想用手術(shù)來抹消痛苦,這樣的人在我看來是很危險的?!?/br> 陶森看著陶昕說道:“即使精神外科手術(shù)被認為可以消除精神活性物質(zhì)所導(dǎo)致的‘心癮’,但是,復(fù)發(fā)仍是常態(tài),手術(shù)無法徹底消除一個人對過去的執(zhí)念還有妄想,張萌的攻擊性已經(jīng)到達會捅傷素不相識的人的地步了,這種情況下,小昕,你覺得她之前就沒有攻擊過別人嗎?” 第22章 母親07 翌日一早,羅無辛不到八點就到了局里,然后只在電腦前坐了十分鐘就又匆匆下樓上了車。 “你沒事就這么翹班真的沒問題嗎?” 陶昕百無聊賴地趴在床上托腮看著屏幕。 兩周下來,她和羅無辛已經(jīng)越來越適應(yīng)用同一個身體生活,以至于她甚至?xí)?xí)慣于在羅無辛一個人呆著的時候主動和他搭話。 “反正也沒案子,我又很少參與勤務(wù)和巡邏……在局里的時候我也都是泡在檔案室的?!?/br> 羅無辛按照當(dāng)年張萌報案記錄里提供的地點設(shè)置了導(dǎo)航,發(fā)現(xiàn)從他們的位置開過去竟然要開足足一個小時。 他瞬間皺起眉:“沒事帶孩子去這么遠的地方做什么?” “這個地方,已經(jīng)不在錢安了吧?!?/br> 陶昕也撐起身子:“這真的是公園嗎……這感覺,已經(jīng)是什么山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