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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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也是天蒙蒙黑的時候,外院賓客笑語,身旁一群人陪著誠然跪拜,只覺得心中凜然生起肅穆。 可她如今剛剛跨過那高高的門檻,遙遙望去,門楣正中高懸一塊巨幅黑匾,上書“呂氏門清”,一筆一劃極近求索規(guī)矩方圓,充斥著束縛與涼薄。 濃重的香火氣從鼻腔沖進(jìn)天靈蓋,讓人忍不住想咳,緊張拿帕子捂住,四顧一圈,才局促地走近,推開鑲刻著飛龍走獸、神仙佛像的厚門,已然是放著牌位的正堂,高高的供桌之前是一條長案,案幾后是一披發(fā)之人,右手顫巍巍地握著一把書卷,默默不知是在看,還是在讀。 長久沒聽到聲音,呂獻(xiàn)之怔了怔,說道。 “若要送飯,不必了,回去罷?!?/br> “飯,為何不用?”楊靈籟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背。 陌生卻又堪稱熟悉的聲音讓正想繼續(xù)低頭默讀的人,止住了動作,他眼神垂下掃到身前案上堆放的書卷,抿了抿唇才道。 “只是胃口不佳?!?/br> “為何胃口不佳?” “……” 追問讓呂獻(xiàn)之放在膝上的拳越捏越緊,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沒有為何?!?/br> “為何沒有?” 兩個人像是犟在了一塊,扭扭捏捏,一直在饒讓旁人看不懂的怪圈。 直到癖性暴躁的楊靈籟最先沒了耐心,她繃著腳尖踢了人一腳,生氣了,“會說話不,會說話不,你跟我還饒什么彎子,她們那些二傻子不懂,難不成我也不懂嗎,你是當(dāng)我瞎呀,還是當(dāng)我聾?!?/br> 本就被欺負(fù)又被踹的呂獻(xiàn)之委屈,他既是沒覺得她瞎,也沒覺得她聾,就是嘴笨,果真跟誰誆,都不能是她。 被家暴現(xiàn)場驚呆的盈月抖了個機(jī)靈,她想瞎了…… 屠襄既是心疼,又是怨懟,又是害怕,他家公子到底娶了一個何許人也,彪悍、暴躁、打人、罵架,還有什么事是未曾做過的,這人已然不是女子也,公子如何養(yǎng)。 呂獻(xiàn)之狼狽地想從桌案上直起身,可起到半中間,腰處就有了出現(xiàn)了難以忍耐的疼,一想著楊氏就在他身后,見他如此體弱怕是要恥笑,便就要強(qiáng)行起來,可還沒待他用力,手臂就被人拉住了,竟是想叫他重新趴回去。 他已然人人欺凌,且叫她為所欲為,她是要再踢一腳撒氣嗎,如此可太過了。 “別動!” 可越說別動,他就不禁越想起來,心中的悲愴已然要淹沒他,他要逃離這個是非地,什么祠堂,什么反省,什么學(xué)她,他一點也不想這樣。 人掙扎的厲害,楊靈籟有些摁不住了,她本身就力氣小,可呂獻(xiàn)之卻是個正經(jīng)男子,他他若想真掀開一個人,那還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如今不過是受了腰間所傷,難以大幅動作。 “唉,你這個人,怎么越說越起勁呢?!?/br> “腰傷了,為何還要亂動,你想日后都在床上待著,吃喝拉撒全按我身上?” 不聽話的大腿被狠狠拍了一巴掌,呂獻(xiàn)之怯怯地顫了顫,他扭著通紅的臉,想與她說什么,可事到臨頭,又慫了。 “你……” “我什么,屠襄,還站那當(dāng)什么死人,沒瞧見嗎,你家公子腰和腿都折了,趕緊去請方醫(yī)士。” 盈月回神,剛剛站在自己身旁的屠襄,已然沒了身影,徒留奔出院門的那小塊衣角。 “原本還想著,叫你裝病,如今倒是不用裝了?!睏铎`籟唏噓,她這一腳踹的可真是時候。 可被踹的人,心情無端地差,不想理這個整日折磨自己的女子,無聲表示抗議。 “氣著了?” 他繃著脖子僵在一個姿勢不動,可明明自己的胳膊就在一旁可以倚,這人硬是不想動,避嫌占幾分,怕是埋怨也有吧。 楊靈籟伸手去摸了摸人的腰,想先看看他扭傷是否嚴(yán)重,可袖子卻被揪住,連胳膊帶手一并扔開了,還伴著微微的氣哼聲。 她瞅了瞅自己的手,哭笑不得地收攏回袖子里,這人還會耍脾氣呢。 可真該叫屠襄在這看看,什么活的神人一樣的公子,不過也是個什么都藏在心里的嘴笨之人罷了,當(dāng)初,她竟還覺得這人是個城府極深、摸不透的,還真是瞎了眼。 “三娘也非是故意為之,分明是郎君自己總是誆我,你向來懂我的,我最討厭旁人算計我、騙我,且說,我還幫了郎君呢,一會兒人來了,咱們就回去?!?/br> “我不回去。”呂獻(xiàn)之背著身子,悶悶道。 “什么,你不回去?”楊靈籟揚了揚聲調(diào),難以置信,她這千里迢迢跑來拉人,他說他不回去? 恰時,屠襄帶著方荔來了,二人一進(jìn)屋,正對上這拔高的嗓門,頓時一震。 尤其是方荔,她雖說知曉這楊三娘是個不一般的小女子,可也沒說是這般的,當(dāng)面一套背面一套,還是對著自己最為親近的郎君? 便是對她,這人也未曾如此咄咄逼人過,呂獻(xiàn)之他到底是何地位?。?/br> 竟是在自家娘子那,連一個外人都拼不過,這就是上京街邊姑娘們嘴里艷羨的絕美愛情,這就是九公子一語抱佳人,確定不是小人? 楊靈籟自然也見這些人來了,她收了收破防的嘴臉,臉上漫出笑意,“方醫(yī)士來了,你快過來瞧瞧我家郎君,他疼的難受,都回不去了,三娘可是好生心疼,若是再拖出什么治不好的毛病來,三娘這一生也就沒什么好過頭了?!?/br> “……” 方荔沉默的走上前,叫屠襄在呂獻(xiàn)之腰間按了幾下,待確認(rèn)了什么之后,指了個位置,叫人朝著這地方用盡按下去,沒咔嚓,也沒喊疼,原本還佝僂著腰的人,已然直起來了。 “一把老骨頭了,也上點心吧?!?/br> 她拖著自己的小藥箱慢吞吞地要離開,臨走前卻實在不放心,轉(zhuǎn)頭看著楊靈籟來了句,“待他好些?!?/br> 隨后唉聲嘆氣的就走了。 這話說的倒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惡不赦、千人錘萬人嫌的事,楊靈籟氣地想笑,瞥了一眼封著嘴的屠襄,又看了眼要把頭低到底下的盈月,還沒攢起來的氣就這般消了。 她走到呂獻(xiàn)之跟前,蹲下身子抱膝瞧他,想看他到底是真被氣的一時好不了,還是僅僅就是對她耍些小脾氣。 可人不看她,甚至跪坐的地方都要挪。 呂獻(xiàn)之也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是何心態(tài),說是生氣也并非完全如此,不過就是一時之間就不想順著旁人的話出去,這祠堂是他自己愿意呆的,為何她說什么,他就一定要走,他就想看看,能不能不聽她的話。 況且待久了,出去于他而言,代表的意義也不僅僅是這些。 楊靈籟見自己勸不動,也沒有要執(zhí)意再去惹人不快,只是給門邊的屠襄和盈月使了個眼神,叫二人隨她一同出去。 聽著門緩緩合上的吱呀聲,呂獻(xiàn)之沒有如自己想的那般松下氣,甚至還有些梗住不上不下的澀然,真走了。 抑制住想回頭去看的心,他想繼續(xù)瞄自己的策論卷,卻忍不住回手去摸剛才隱隱作痛的腰,其實也沒多疼,她就是輕輕踹了一腳,是他自己不小心才扭到了…… 院內(nèi) 盈月舉著燈籠,不知所措,她們不是要走嗎,為何要躲在樹后偷雞摸狗。 再三確認(rèn),這大樹能擋住門窗里的視線,楊靈籟才轉(zhuǎn)回頭,貓著腰隨著一同蹲下身,兩個人維持相同的姿勢,又一同去看倚在樹上滿臉嫌棄、打死都不愿意做這等不雅姿勢的屠襄。 楊靈籟瞇了瞇眼睛,涼涼道。 “屠侍衛(wèi),是想再被發(fā)配邊疆一回嗎?” 又被威脅的屠襄堅定的搖搖頭,他是真男人,不過就是累了些,苦了些,算的了什么,他可以,才不要同這個對公子如此刻薄的大娘子服軟,這是變相的背叛公子。 “不錯不錯,屠侍衛(wèi)勇氣可嘉,可是本夫人怎么聽專管仆婦小廝的曹嬤嬤說過,這夜香工人手正缺呢,好似要的就是身強(qiáng)體壯,敢于吃苦耐勞,不耐煩臟污的人呢,我看屠侍衛(wèi),你就很合適啊,若不我明日便與曹嬤嬤舉薦你,如何?” 慢悠悠的話從楊靈籟嘴里說出來,卻讓屠襄大驚失色。 夜香工,說著好聽,其實就是收拾排泄臟污,運送糞車之人,需得凌晨便起,趕在主子寅時起身前,將東西處理好,免得沖撞的人,乃是連最下等的小廝都不愿意輪到的差事,人人談之色變,更何況他。 那伙計不僅惡心人,還累人,折磨人,若非是實在討不到飯吃,誰愿做這等差事。 他不敢去猜這話是真是假,霎時折了腰,老老實實地三人蹲在一處,擺著一張老實臉,說吧,你們說啥,我做啥,你們問啥,我說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可惜了,曹嬤嬤那,可又得等本夫人好好琢磨琢磨了,待日后定是要尋了機(jī)會,再給送個可好的人過去。” 屠襄炸毛,還有日后,她這是根本就不想放過他,今后豈非尋個過錯,就要這般威脅他。 毒婦! 第49章 未錯 楊靈籟才不會管旁人的喜怒哀樂, 只要她辦的事成了,旁人愛怎么想她,便怎么想她, 反正也不會掉一根頭發(fā)。 她將手撐在膝蓋上, 同時拖住自己的腦袋,像是隨口問的一句,“他往日也愛這般, 動一動就將自己一人縮在這黑洞洞的地方?” 屠襄撇了撇嘴, 回頭往祠堂門窗那一望,不情不愿地回答, “從前公子若是做錯了事,是會來這里待著, 可也沒多久,總歸也不過七、八日?!?/br> “禁足?” “怎么可能。”他想反駁,卻又無從說起, “是可出來的…只是公子從不自己走出來?!?/br> 一般只要夫人氣消了,何至于一直待在里面, 公子就是執(zhí)拗過了。 是的, 被罵了一頓的他, 有些想通了,好似每次夫人罰了公子,公子便會在這祠堂里硬生生多待幾日,不管給的時限, 總是要多的, 那多留的那幾日, 其實大概就是對夫人決議的反抗,或者是不認(rèn)可, 亦或者是他在拿這種方式來發(fā)泄自己的不滿。 只是,沒有人知道。 他不知道,至于夫人,大概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也不愿知道。 “他通?!瓰楹伪涣P?” 像呂獻(xiàn)之這樣走一步看一步,且事事都要按規(guī)矩,守方圓的人,楊靈籟不敢相信,他竟還要被時時懲戒,王氏待他到底得有多苛刻! 屠襄沒猶豫,院中人人都知道的事,這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潛意識地答案就蹦到了嘴邊。 “公子疏忽了夫子所留課業(yè),未曾達(dá)到上甲要求;若耽于玩樂,而未曾好好溫習(xí)老爺布置功課;一日所讀數(shù)目未滿三整卷;所寫大字凌亂多,不曾鉆習(xí)自身風(fēng)骨;寅時未起身,亥時未入睡,讀書困倦;偷偷出府,未曾請示夫人,精力耽誤他物;特意食辛辣之物,所致身體發(fā)病,缺席課業(yè)…” “停!”楊靈籟面色難看,“你別說了,我就問一句,若是呂獻(xiàn)之病的要死了,你們是不是還要他去讀那些破書?!?/br> “大娘子慎言,公子所鉆研數(shù)目皆是世家經(jīng)典、圣人文理、知世之道,治世文才,何來破,此乃上佳文臣必經(jīng)之路?!?/br> “誰與你說的?” “誰與你說,那些世家經(jīng)典稱不得破,人自生來伊始,便是錯漏出處,你敢說那些文人志士不會與你犯同一般的錯誤,不會在平日記錯時辰,不會認(rèn)錯街市密密麻麻的羊腸小巷,他是懂得燕朝大地所有五谷雜糧,還是認(rèn)識所有為人所見的山川河脈,他們既不是什么都懂,那他撰寫之物又一定都對了?” “又是誰與你說,讀了這些書就能做得那天子近臣,文家典范?” 雖然刻意壓低著聲音,卻逼地屠襄一下一下往后退,后背直倒在了樹上。 楊靈籟見他被懟的難受,卻沒生出多少爽快,只是嫌棄地翻了個白眼,“就你這模樣,還敢明目張膽地指責(zé)旁人,真是老天瞎了眼,怎么就沒瞅見你這個小菜雞,生做什么不好,偏偏要當(dāng)人?!?/br> 不做人,做畜生嗎,屠襄努力壓著嘴唇,才沒反駁出口,只是拽著身后樹皮的手像是要硬生生扯下來一塊。 人毒,嘴也毒,鎮(zhèn)國公府都壓不住的鬼人! 這一次,楊靈籟沒帶兩個小傻子,奪了燈籠,自己踹開了門,又哐當(dāng)關(guān)地死緊,用實際行動拒絕旁人跟來。 跪坐在祠堂的人詫異轉(zhuǎn)身,“你…” 楊靈籟沒回答,板著張臉一步一步走近,明明穿了身粉衣,卻叫人嚇得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