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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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日后能否也同樣不待我好,入朝一事皆是自愿,也不想你自此受牽連?!?/br> “靈娘?!?/br> 他停頓了些,而這一聲呼喊進了楊靈籟的耳朵里,她覺得與往常都不一樣,從前這聲靈娘里總有些怯怯,可如今卻帶著些悲愁。 “別待我與眾不同了,我好似受不住。” 他說完了,起身便要走,也不管眼下要落不落的淚,像是迫不及待,再也無法與她共處。 這都什么與什么,不是在說朝中同僚相處,為何又繞了回去,呂獻之說她對他的與眾不同,那又是什么? 這一刻巨大的疑惑罩住了本是一心一意想為人出頭的楊靈籟,可打了個激靈后,她有了些許猜測,他說的,莫不是便是指她打算去宮中為他尋出路? 可即便是有了想法,楊靈籟心里還是忍不住涌上一股陌生的慌亂,甚至她這個不信鬼神的人,竟然有一種預感。 預感若是任由他走了,日后必定后悔萬分,亂到她來不及起身,坐在那想用聲音喊住他。 “呂獻之!” 可他的步子沒停,還是要走,楊靈籟的聲調忍不住變得刺耳,只想找一個借口攔住他。 “呂獻之,你還沒說,懂我什么,若是就這般走了,豈非是刻意瞞我、騙我?!?/br> 這一句終于讓那落荒而逃的人止住了步子。 他回首,以一種近乎疼痛的眼神看她,又低聲吩咐那丫鬟以及屋中伺候的人出去,在全部離開后,卻重新轉頭,背對著她,不看她,肩膀也隨之微微下沉,像是被什么壓倒了。 呂獻之闔了闔眼,酸澀感占據(jù)整個心臟,還是狠心告誡自己不能再去為難她,強扭的瓜即便是獲得短暫的甜味,也是結不得果的,更何況他也不想叫她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他去打破。 兩個人的屋中,度過了一陣幾乎吞沒時間的沉默,響起了略微沙啞的嗓音,那里面滿是遮掩不住的顫意。 “你聽了,……只也平添累贅,污了耳朵?!?/br> “呂獻之!你沒說,又怎知我會怎般去想,當然若是你有心不告訴我,自然是隨你言語,但這所謂累贅的帽子我不會戴?!?/br> 說這話時,楊靈籟喉嚨里發(fā)干,她吸了口氣,卻還是說了,有些覺得自己是被什么東西沖昏了頭。 “亦或者是,你就是覺著我與那丫鬟想的一樣,礙于我就是這樣一個無情無義、兇神惡煞的人,卻又不敢說,整個安肆園里怕我的人少不得你一個,只是任我待你不算差,也是白白做了嫁衣?!?/br> 而這些被她隨意說出口,暗帶著自貶的話,也確叫呂獻之破了防。他紅著一雙眼睛反駁。 “從未!” 幾乎斬釘截鐵的回應叫楊靈籟失神,怔住了許久后卻也終于提起了心神,不再如局外人一樣好似整暇地看他一個人笑話,也不再自以為是地覺著呂獻之要說的話與別人并無不同。 在這世上重活一次,她竟是第一次體會到了小心翼翼,正如現(xiàn)在她問出這句話。 “我在你眼里,……什么模樣?” 這樣試探的話叫呂獻之原本想要堵塞住的心,又像是缺了一個口,涓涓細流卻再也堵不住了,他有些欣喜,卻更心生絕望。 試探即代表懷疑,自我懷疑出現(xiàn)在她的身上,是不合時宜的,她該是這世間最堅硬的,可以傷到別人,只要不累及自己。 可這份不合時宜的出發(fā)點是他,又不禁讓他確信自己是與眾不同的。 那一次在客棧,他去尋她,沒有費很大的力氣,臨走卻用盡了全心氣的才勉強接納那份拒絕。他也因此給自己下了決心,日后便守著那份界限,不要再僭越。 可靈娘卻還是一次次的朝他伸手,像是無趣了逗弄一只喜愛的貍貓,也不管會不會撩撥到讓那貍貓方寸大亂,只是置身事外。 如今又是一次,她想要知道的,不如便告訴她,日后賭一次肝腸寸斷,糾纏不清。 呂獻之憋了憋要留下的淚,從未去過賭坊的人,下了最大的注。 在楊靈籟面前,呂獻之腦中名為理智的弦早就不見了,他徹底墜落,任由一切要說的,想做的,貪婪的,不配的,沖昏頭腦。 緩了許久,楊靈籟才聽到一句句破碎的聲音,帶著鼻音,可憐至極。 “金明湖,我見你時,便知曉,你的確有許多別人口中所謂的貪欲,會不在乎很多人,強行支取賬面上的銀錢,從不覺著取之有愧,會不顧我的想法,從未告知一聲便將所有你喜歡的金子堆滿整間屋子,長公主宴席上你會為了能夠取得權勢之人的喜歡而不擇手段,即便那是一個坑,也能找到爬出來的梯子,你會為了在國公府內如魚得水,騙我去聽你的話,只是我卻覺得這只是人之常情,不過無可厚非?!?/br> “喜歡金銀,權貴之人的通病,全身而退是因為許多人都比你愚笨,中饋之權因為你回歸二房,是因為你最合適,也最持家有方,院中人人自危,是因為你懂何為馭人之道,休書時你選擇離開,是因為理智知道我護不住你,……只怪我自己?!?/br> 最后的這一句,呂獻之說的很輕,可只有他自己知曉,這份對自己的責怪如利劍刺入心口,日日夜夜地作痛。 很多很多的字從呂獻之的嘴里說出來,楊靈籟開始覺得事情與她想的背道而馳,是火車脫了軌,也是飛機墜了機,也是老天給她開了大玩笑。 上一世,她渴求親情的時候,遍體鱗傷;這一世她只為了錢去榮華富貴,卻有人想給她愛。 呂獻之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是在為她爭辯,揭露她的惡,又為這險惡披上一層名為偏愛的紗,是他真的這么想,是很多人不曾給她的一路到底的偏袒。 到了這一步,他竟都克制著,不想直言說一句她不想聽到的喜歡。 真是,傻透了。 “我去齋房,……文書還未曾看完。”呂獻之有些唾棄自己,明明做了決定,卻還是想逃,想盡快離開,他根本就沒有把握去賭她的回應,懦弱至極,又如何做到靈娘囑咐自己的強硬。 “呂獻之……” 要跨出門檻的步子,因為這一聲,悄然著收了回來,呂獻之認栽了,他不想對她裝作聽不見,也不想錯失她的任何一句話,盡管不是他想要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楊靈籟也認栽了。 楊靈籟忍著打心底的羞恥,說出來的話都抹了一層別扭。 “別說那些受不住的話了,我沒那么想。” 話音落下,她偏過臉,若是呂獻之繼續(xù)追問,她實在是不知如何應對,甚至可能會把人給連打帶踢的扔出去。 而呂獻之先是愣住,后又笑了,可笑著笑著,淚真的掉了。 一點點泣聲叫楊靈籟挨不住地回頭,見他原地不動,肩膀卻暗暗地顫起來,以為是他沒聽懂,無奈地彎彎眉眼,誰知道原來在外面冷淡如冰的兩榜進士竟然是一個哭包,她想再多說幾句,可人卻又快步走了。 眼神隨之黯了黯,長嘆一聲,也不知他到底是聽出什么了,她只是想,想著或許不應該對他這般苛刻,或許也該試著……給一個機會。 只是,他這么笨,大概未曾懂。 若叫她再說一次……,算了,不要想這種可能,她會忍不住也把這笨蛋的脖子也抹了。 第84章 并非白紙 前院書房 呂獻之照舊捧著手里還未曾看完的文書, 幾日以來的郁燥一掃而空,心中不停念著靈娘說的那句話。 好像什么都沒說,也好像什么都說了。 屠襄原本是想問今日晚間可否由他駕車去接公子, 可關上屋門, 卻只見一摞書本后影影綽綽的笑。 一向冷心冷情的人,猝然學會笑了是什么模樣,大概就是春暖花開, 春心萌動, 一點也不是他那個恪守禮教、溫其如玉的有匪君子了 。 承諫監(jiān),晚間散職后 終于被準允回到公子身邊做事的屠襄, 指揮著馬夫停好車架,老老實實地待在一邊等著, 眼神一眨不眨地盯著承諫監(jiān)的大門,每出一個身穿官袍之人,都要屏氣凝神一下, 生怕怠慢了。 直到穿一身淺綠色雜花紋路袍子的呂獻之邁步而出,眼見著人要走近, 見到自家公子身后還有一人, 正要上前的屠襄止住了腳步, 想起了在大娘子身邊,有人親口告誡過他的萬事都要守分寸。 而那個于呂獻之身后一臉奉承的,正是他的下屬官員正啟年。 屠襄禁不住在心里暗暗比較,明明都是差不所顏色紋路的袍子, 穿在自家公子身上就是鶴立雞群, 可穿在那官員身上便是皺皺巴巴, 索然無味。尤其那討好的模樣,越發(fā)顯得人模狗樣。 “呂大人, 您是不知曉,內子兇悍,今日下職歸府,怕是家中又要波瀾四起,難以安睡了?!?/br> 昨日還與人暗中取笑這位大學士嫡子的正啟年,今日就成了呂獻之身后跟著一條狗,且還是一條會搖尾巴的狗。 正啟年自己自然也是不愿意的,可這事由不得他。 任誰能想到呢,這個看起來悶頭呆腦,只會詩詞歌賦的白面書生,真發(fā)起狠來會是那般模樣。 而他自始至終都是夾在中間的那一個隨時可棄的棋子罷了。 無論張大人是如何想的,實施為難的都是他,可呂獻之只是動了動心機,就把他推到了死路,那文書扣押不給是張大人的命令,可這承諫監(jiān)里并非一條心的,有收了命令可以刁難的,自然就有為了報大腿上趕著討好的,呂獻之稍微透露一點意思,被扣押的文書自然有辦法到案桌上,而他就成了徹徹底底的出氣筒。 只略微想起方才,便心里打哆嗦,這奚落罵人也忒狠了。 呂獻之處理公事的案桌,是刻意被安排在角落里的,那里不見光,周邊可供活動的位置極其狹小,他被叫來,又被迫矗立在桌前,先是見這位上官一言不發(fā),后又聽人喊他,應地時候渾身發(fā)毛。 一開始他還在打著哄騙自己的心思找些借口,可接下來一句一句的質問,一句一句的見招拆招,打地他措手不及。 “呂大人,確是下官鬼迷心竅,是下官見您初來乍到,想要試探為難,簡直是無恥至極,還望呂大人網(wǎng)開一面,日后定是千般萬般不敢動這些心思?!?/br> 可呂獻之見他做輯行禮,確未曾相信半分。 正啟年自己也不信,在官場上識時務是誰都會的手段,他不會供出頂頭上官張大人,可也不會因為這一次行跡暴露而改投到呂獻之門下。 承諫監(jiān)的水深,未曾到朝中見真章,過早的投誠只是在玩自己的命。 奈何,事情也并不簡單。 “正大人,我觀你著實不凡……” “ 實是有做腌臜潑才的本事!” 到半截就變了味的話叫正啟年心中一抖,開始意識到這位新來的兩榜進士并不好隨便相與,頓時又想認一次錯。 “下官見識淺薄,確是鼠目寸光,壞了大人的大事,之后定當千萬不敢懈怠,文書一事必不會再出此疏漏?!?/br> 若是一般敲打到這也就罷了,可壞就壞在,今日在午間剛剛受過點撥的呂獻之,心頭燃起火來,勢要學一學這罵人馭人一道。 對于靈娘展示于他的那些精奧絕倫的話術,雖暫且無法出口,可呂獻之也并非全然白紙,圣賢書里那些意味深長的話同樣起作用。 往日時時刻刻被禮教束縛的呂進士自然說不出,可如今是算了,做了靈娘的徒弟,說一句,只也是小巫見大巫。 有了這樣的心理歷程,呂獻之便也更加毫無負擔。 “正大人何故自謙,巧舌如簧,顏之厚矣,確也同樣可叫旁人心生佩服,此技非人所能哉?!?/br> 正啟年張圓了嘴,不敢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意思,是說他不如人,還是不做人。 “大人聽過瑤臺嗎,瑤臺之上皆仙色,怎奈偏登極樂,墜佛入魔,這便是自取其亡之道。” “縱使我想提攜半分,若有此心也難,這世上本是沒這般多糟心事,可庸人自擾,總是想做那糞土之墻,你說,可還需與這等豎子去謀劃?” “自,自是不需?!?/br> 正啟年磕磕絆絆,明明只是口頭之言,尚且還沒哪里見這呂獻之發(fā)力,這威勢卻已然感受到了,能說出這般話的,怎會是個迂腐書生,怕之前種種都是在扮豬吃虎罷了。 于是,便也有了屠襄馬車前看到的那一幕。 “可我只聽正大人家宅安寧,才可在這承諫監(jiān)一展手段?”呂獻之像是隨口說了一句,算是回答剛才正啟年說內子兇悍之語。 正啟年憨笑一聲,雖然覺得談論這些有些怪異,但無傷大雅之下,便也說了。 “這便還要多虧了家中小女,自幼聰慧,最知她母親性子,內子暴躁時,便裝些可憐模樣,即便再大的火,看著這親女兒也就卸了大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