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車上，她撥通了江栩淮的視訊通話。

    彼時，他正在和一眾高管開會。

    手機傳來嗡嗡震動聲。

    江栩淮抬了抬手指，暫時中斷了會議進程，而后走進隔壁的單間，滑動屏幕接通電話。

    小框里才出現(xiàn)畫面，舒知意就帶著氣發(fā)出質(zhì)問：“江栩淮，看你把你女兒慣的！”

    話畢，她用幾分鐘的時間大概講述了一下剛才的事情。

    “一一。”江栩淮聽明白情況后，喚了一聲女兒的小名。

    舒歆檸接過手機，她雙手捧著，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爸爸”

    江栩淮語氣平和淡然，聽起來沒什么多余的情緒，他問：“能告訴爸爸mama你為什么打他們么？”

    “我們約定過，在這個家里是沒有秘密的，對不對?！?/br>
    舒歆檸應(yīng)聲點了點頭。

    她小臉微微鼓起來，語速慢吞吞地回答：“班上有個女孩mama去世了，那兩個男生總是笑她是沒媽的孩子，害得她老哭?！?/br>
    說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指頭戳來戳去補充道，“我明明警告過幾次了！爸爸你說過，對人要先禮后兵，我就兵了一下嘛！”

    舒知意聽完，忽而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女兒的行為說到底也是助人為樂，沒辦法違心地和她說是錯的，但怎么想這也不是對的行為。

    對于教育孩子，她一貫不是很擅長，正苦惱著，就聽見屏幕對面的男人輕揚地嗓音悠悠傳來。

    “一一，你沒有做錯，但是你依然要像mama說的那樣去道歉?！苯蚧唇忉專盀槟愦蛉说男袨榈狼??！?/br>
    “你是在保護別人，但是你用拳頭的方式去進行這種保護，在另一種意義上是不是也成為了一種欺負(fù)？”

    “你想做欺負(fù)別人的小朋友嗎？”

    舒歆檸摸了摸鼻尖，很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分鐘。

    她搖搖頭，回答道：“我不想的，爸爸?！?/br>
    “嗯，每個人都會給自己的人生樹立一些規(guī)則?！苯蚧春团畠簩σ暎澳敲匆灰?，你第一條規(guī)則就是不要用拳頭對準(zhǔn)別人。”

    又接觸到一個新的詞匯——“規(guī)則”

    小孩的世界里總是會有很多好奇，而所有未知的選擇都來源于父母，所以當(dāng)舒歆檸聽到這句話時第一反應(yīng)是反問。

    她歪了歪腦袋，額前夾著的小星星發(fā)夾閃爍出細(xì)碎的光亮，映進水汪汪的大眼睛里。

    “爸爸。”她問得很真誠，“你人生的第一條規(guī)則是什么？”

    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的舒知意也因為這個問題來了興趣，她探過身子擠進小小的視訊框里。

    鼓起圓潤的蘋果肌，她笑得像一只乖順的小倉鼠，跟著問道：“老公，我也很好奇呢?！?/br>
    漆色的眸光從眼尾瞥下來，江栩淮的目光凝滯在他世界里的兩束光亮上。

    他勾起唇角，眉梢微揚：

    “愛你們，就是我人生的第一條規(guī)則。”

    ……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零碎的漫漫時光藏進四季的交替輪轉(zhuǎn)中，織成一張柔軟的捕夢網(wǎng)。

    將羈絆加深，將愛意變濃。

    又是一個熾熱的夏日，舒知意盤腿坐在家里客廳地板上，穿著睡衣在收拾行李。

    他們夫妻倆準(zhǔn)備帶著女兒去汀州島度過一個清涼的仲夏。

    窗外綠樹成蔭，蟬鳴裹著燥熱的氛圍縈繞在耳邊，偶有微風(fēng)拂過，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波光粼粼里，演奏的是夏日的guntang。

    室內(nèi)冷風(fēng)在頂上吹動，額前的發(fā)絲被輕柔地帶起，舒知意正垂眼將一些重要文件放進收納袋里，忽而手肘碰撞到一處柜面，懸空的設(shè)計，輕輕晃動下里面發(fā)出清脆的似是鐵盒碰撞的聲音。

    從搬進這個家里開始，舒知意就從沒打掃過或是收拾過，都是阿姨代勞，她自然不知道這個聲響是什么。

    好奇心驅(qū)使著，她伸手拉開抽屜，掏出擺在最里側(cè)的東西。

    確實是一個鐵盒，棕褐色的。

    表面有深淺不一的劃痕，像是用了很長的歲月。

    指尖叩開鐵盒邊緣。

    里面整齊地擺著十幾封信件，信封上的字跡蒼勁凌厲，一眼就能認(rèn)出是誰的手筆，它們皆是歸于同一個收件人。

    ——小棉同學(xué)。

    舒知意手指不自覺地蜷了一下。

    默了片刻，她伸手翻開。

    其實猜到了，這十四封信件是江栩淮為她寫的，封封信件語句誠篤。

    他不求回信，卻又寫滿了貪心。

    冷氣充足，女孩的手心卻沁出一層薄汗，鼻尖早就斥滿了酸脹和難耐的虧欠。

    最后一封的落筆時間是他們領(lǐng)證的當(dāng)晚十二點，也就是江栩淮的生日當(dāng)天。

    她低頭看——

    【小棉同學(xué)：

    你已經(jīng)成為我的妻子，我將用余生去照顧你、愛你。

    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你大概猜不到這對于我來說是有著怎樣重要的意義。

    這些年你似乎過得并不是太好，每每看到你暗自傷神時，我斟酌字句，卻苦于沒有任何合適的身份與你對話。

    而現(xiàn)在，我卻可以站在你的身邊，甚至可以擁抱你，親吻你。

    何其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