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關(guān)敬英看起來很冷靜，但依楚鐸對自己隊長的了解，關(guān)敬英不會把個人情緒帶到別人身上，所以楚鐸沒敢直接開口問。

    “仇先生挺好的?！标P(guān)敬英抄了一下仇文的腰。

    仇文的腦袋后仰，晃了兩下之后又被關(guān)敬英扶了回去。他的脖子就跟沒支撐力似的，看著格外綿軟。

    仇文已經(jīng)睡得很克制了，他以前都是就地躺下睡覺的。

    他不需要擔(dān)心自己的人身安全，睡著之后哪怕有人在他身邊槍戰(zhàn)他都不會醒。

    “真的沒什么大事嗎？”楚鐸總覺得仇文臉色不太好。

    “他只是睡著了。”關(guān)敬英解釋。

    楚鐸不吱聲了，關(guān)敬英也不確定楚鐸信沒信。

    總之關(guān)敬英摟著睡著的仇文去了程東潔那邊。

    程東潔在看到關(guān)敬英的臉?biāo)查g就緊張了起來。

    “仇先生說你害怕見我，但我左思右想，我還是得來看看你?！标P(guān)敬英看著程東潔怯懦的模樣，他輕聲說，“雖然我一直在防備你，但我們之前確實是同事。”

    程東潔垂下頭不吱聲。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關(guān)敬英問他。

    程東潔垂頭摳手：“對不起。”

    “對不起就沒必要對我說了?！标P(guān)敬英看著程東潔，“你估計也會被關(guān)一段時間，不破不立，這次對你來說也不一定就是壞事?！?/br>
    “你在這個世界獲得了第二次活下去的機(jī)會，雖然這個世界沒有你原本的世界那么和平美好，但也能好好過下去。”關(guān)敬英輕嘆了一聲。

    程東潔還在摳手：“我，我知道的?！?/br>
    “有人因為這次事件沒命了，你知道吧？”關(guān)敬英問他。

    程東潔默默點頭。

    “如果不是官方有意隱瞞系統(tǒng)的存在，你是肯定活不下去的?！背號|潔當(dāng)然只是一個被引誘的工具，他就是個拿了殺傷性武器的小屁孩，對手中的武器的危害性沒有真正的全面的了解。

    但仇文能那么冷靜只是因為仇文在意的人沒有受到萬人迷光環(huán)的影響，他是旁觀者。

    如果程東潔影響到了仇冰河或者關(guān)敬英，那么不管結(jié)果如何，仇文一定會殺了程東潔。

    “那些死去的人再也沒法得知真相，他們被拋棄了。”關(guān)敬英看著程東潔，“我不清楚你是否會為這個結(jié)果而松口氣……”

    關(guān)敬英沉默了很久，他忽然問：“你明白死人是什么意思對吧？我記得馬敬死的時候你的反應(yīng)很大。”

    “我……知道。”程東潔哽咽，他明白死亡的意義，他經(jīng)歷的死亡不算多。不像關(guān)敬英和郭天盟他們這類見慣了死亡的“成年人”，他沒法在面對死亡的同時控制自己的情緒。

    在得知自己不會死之后程東潔確實松了一口氣，而在劫后余生之后他又忍不住去想那些死去的人。他為自己的“松口氣”而恐慌，他再一次陷入了自厭的情緒。

    他是真沒想到有人會死。

    可……真的沒想到嗎？那些人狂熱的行為，那些人欽慕的眼神。

    他真的沒想到這個結(jié)果嗎？

    程東潔搞不懂自己了，他覺得自己其實是懂的，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在假裝看不到。

    故意無視的結(jié)果就是有人死了。

    有人因為他死了。

    那些人送他無比珍貴的禮物，那是他前半生從未擁有過的東西。

    是啊，曾經(jīng)的那個程東潔，懦弱，丑陋，怎么會有人喜歡他呢？他的家人都不愛他。

    在得知他喜歡男人后，他們稱他為“神經(jīng)病”“著了魔”。

    沒有人愛他。

    程東潔也想過融入圈子，可他的外形不夠好，他眼睛形狀太丑了，牙齒很亂。他喜歡男人，可他的“同類”們也不愛他。

    他有了系統(tǒng)，有了精致的容貌。那么多曾經(jīng)看都不會看他一眼的男人捧著禮物來“愛”他。

    那些男人有的是家庭的驕傲，有的是肩負(fù)著責(zé)任的戰(zhàn)士。

    他們都愛他。

    他們?nèi)慷紣鬯?/br>
    這種愛是假的，被光環(huán)影響的。可程東潔會欺騙自己，他看著鏡子里屬于自己的完美的面龐，長成他這樣，被喜歡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吧。

    明明他有察覺到。

    明明偶爾會透過那精致得不可思議的皮囊窺見那攤熟悉的腐rou。

    那個丑陋的家伙用那雙難看的眼睛向他求救，他被困在漂亮的身體里了，他沒有變，他只是被遮起來了。

    程東潔看見那個“丑鬼”的頻率越來越高，他覺得無所謂，沒關(guān)系，他總能治愈自己的，他總能變強(qiáng)大的。

    直到這一切在瞬間崩塌。

    漂亮的皮囊被剖開，里頭那個被悶壞了的丑東西重新開始驚恐地呼吸。

    還想逃避嗎？可是有人因為自己的逃避死掉了啊，那些是人啊。

    “你知道人命代表什么就行，你以后想重新開始也好，贖罪也罷?！标P(guān)敬英摟著依然在睡覺的仇文起身，“沒有背負(fù)人命的膽量，就不要再放縱自己不去思考這些問題，不然最后瘋的一定是你自己?！?/br>
    咚咚咚。

    淑云敲響了房門，她探頭進(jìn)來：“萌萌過來了哦?！?/br>
    “嗯?！标P(guān)敬英重新抱好仇文。

    他摟著仇文出去了。

    淑云看了一眼程東潔：“你怎么又在哭啊？”

    程東潔不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