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南哥回憶起去年頭一次接到方曉燕的電話,她就和那些來借貸的女學(xué)生一樣,聲音又輕又軟,聽著就像是團可以任人揉捏的棉花。 方曉燕的第一筆貸款只貸了最低額 300,然而她所面對的卻是 30%的周利息。 按照慣例,南哥會和貸款的學(xué)生閑聊幾句,而在發(fā)現(xiàn)方曉燕貸款是為了談戀愛之后,他有意讓方曉燕妥妥帖帖地還上了第一次貸款,沒多收一分錢。 就像是殺豬盤,在套路貸里,放長線釣大魚也是常見的手段之一。 果不其然,嘗到甜頭的方曉燕很快又來貸了第二次,500。 而這一次,南哥提出可以分期來還,每周還 100,信以為真的方曉燕果然照做,然而就在第三周時,南哥突然說要一次性還清所有欠款,方曉燕哪里能想到這一出,原本的計劃全數(shù)被打亂,正在她為難之際,南哥又說可以看在她是老客的份兒上,拖個熟人借她一筆,幫她平賬…… 就這樣,方曉燕從此一腳踏進了拆東墻補西墻的陷阱,而就在她渾然不覺的時候,她雖然前后只貸了 1000 出頭,但是,卻已經(jīng)欠下將近 3500 塊錢的欠款,還在越滾越大…… 3500 塊。 聽到一半,蔣耀的眉頭已然擰成一個疙瘩。 過去在武定派出所,由于臨近武定大學(xué),每年都會有不少套路貸引起的案件——小至言語威脅,大到綁架囚禁,蔣耀跟著郝雪峰看了個遍。 可以說這還是頭一回,他碰到這么小數(shù)額的套路貸。 他脫口而出:“折騰這么久才 3500,她身上有賺頭嗎?” 南哥一愣,隨即也露出苦笑:“警官你明察呀,我本來以為這丫頭一開始是手放不開,就三百五百的借,就想著養(yǎng)一養(yǎng),誰想到……她每次也就借這么點兒,后頭就是覺得翻不出花兒了,也就……” “翻不出花兒了,所以才讓她還完了錢,撈最后一筆就好好收場了是吧?!?/br> 韓濤已然明白了,冷笑一聲站起來,捏拳時關(guān)節(jié)發(fā)出輕微脆響:“她每次就借三百五百,最后你還讓她還了三千五,然后她把你的錢還上了,緊跟著就在學(xué)校跳樓了?!?/br> 走到南哥面前,韓濤高大的背影堵上了窗戶照進來的最后一點陽光:“她借錢是為了什么?就為了談戀愛?” “就……我問過,她說,就是和男朋友看看電影,吃吃飯之類……” 不知為什么,相比于本身就冷著一張臉的秦冬,韓濤皮笑rou不笑的樣子更讓南哥感到心慌,他哆嗦了一下:“我們平時,也不和客戶聊這個……但是她說過,她男朋友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所以,她想給她花錢。” “那你這聊得不是挺多的了嗎?就是聊得多,才覺得她好騙啊。” 韓濤還是笑瞇瞇的,忽然像是拎小雞一樣地將南哥從地上拎了起來,他一把撩開南哥的袖子,果然在胳膊上發(fā)現(xiàn)了一些細小的針孔還有淤青。 瑟縮地看了一眼韓濤,南哥咽了口唾沫:“韓哥,咱們能別……” “針孔不少,每天至少得打兩三針吧……進門就聞著你們身上的腥味兒了?!?/br> 韓濤嗤笑一聲,將南哥的臉拍的啪啪作響:“什么都別說了,南哥,先和你的小兄弟跟我們?nèi)ゾ掷镒粫喊桑?4 個小時呢。” 頓了頓,韓濤眼底的笑意倏然便冷了下來。 “就算不夠你把這些事兒交代清楚,應(yīng)該也夠你發(fā)作三四次了……別急,在送你進戒毒所之前,我們還有的是時間陪你耗?!?/br> 第16章 高崖 04 “一共就借了三次,總共加在一起1100,都用來給男朋友買禮物或者是約會了?!?nbsp;晚些時候,接到韓濤電話時蔣耀正坐在秦冬的車上啃著一個三明治,隔著電話,他還能聽見韓濤那邊傳來南哥苦苦哀求的聲音:“求你給我來一點兒吧……吸一口就成!就一口!” 皺著眉,蔣耀越想越覺得疑惑:“一年,為了1100塊錢還要找貸款?” 韓濤嘆了口氣:“據(jù)說最后那3500還是她從家里偷的,從她mama的手機轉(zhuǎn)了賬,還錢的時候哭得很厲害,當時祁楠這個畜生還問她是不是分手了?!?nbsp;“這是她自殺前幾天的事?” “三天,也就是被催債的當晚,她就偷手機轉(zhuǎn)賬了?!?nbsp;掛了電話,蔣耀眉頭緊鎖:“難怪,難怪方曉燕會在那天和人約定自殺,但是,她怎么會缺錢到這個地步,尋常的高中女生,一年多的生活費,會連一千都不到嗎?這在我上學(xué)那個年代,我姨媽都沒這么摳門兒啊……” 一種隱隱的念頭浮上心頭,蔣耀想了想,忽然拉上安全帶:“冬哥,我們?nèi)ヒ惶朔綍匝嗉野??!?nbsp;像是早有此意,秦冬立刻便松了手剎:“方曉燕的家里有問題,在很多虐待案里,限制財務(wù)都是限制自由的前身?!?nbsp;聞言,副駕上的蔣耀暗暗捏緊了拳頭。 如今他再后悔當初沒聽出方曉燕的言外之音也遲了……在那次打電話的三小時里,她雖然滿口說的都是學(xué)習(xí)壓力,但除此之外提的最多的便是三個字。 我爸媽。 明明是在崩潰,但方曉燕在敘述過程中卻時不時會停下來,這是相當明顯的思考作答,而如果是在面對面的情況下做審訊,這樣的猶豫必然代表著隱瞞和顧慮。 即使在打干預(yù)中心電話的時候,方曉燕還是在懼怕著自己的父母——這樣的壓力,顯然不僅僅是源于學(xué)習(xí)了。 下午五點,走進方曉燕家小區(qū)的時候,蔣耀心中那種違和感愈發(fā)得強烈。 金桂園小區(qū),作為直接對口大橋一中初中部的學(xué)區(qū)房,又在地鐵一二線沿線,平均房價在五萬一平左右,算是大橋街道知名的中高檔小區(qū)了。 站在單元樓樓下,蔣耀看著金碧輝煌的門樓大廳,實在難以想象住在這樣的地方,方曉燕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