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一周后。 “所以,她在最后還是放手了。” 在審訊室里見到唐鋒和蔣耀的時(shí)候,徐長青的臉上并沒有太多意外,他恢復(fù)了過去那種溫和的神情,嘴角勾著笑,但眼底卻像是一潭死水,毫無任何情緒。 唐鋒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半晌,他輕聲道:“老徐,你和一桐都是病人,但現(xiàn)在看來,真正沒救的人卻是你……” 聞言,徐長青沒有反駁,笑容里也終于多了幾分苦澀:“你和她說了什么?” “如果徐小姐可以早一點(diǎn)意識到,你們的母親對她做的事是一場犯罪,她便不會被困在這個名為‘母愛’的囚籠里這么多年……她的病一直不好,你寧可殺人都不愿意去根治她的病根,為什么?” 蔣耀此時(shí)再也忍不住。 這幾日來,他幾乎每天都會夢到徐一桐在他們面前決然消失的模樣……唐鋒說這件事已然被刻進(jìn)了他的潛意識,就像是之前那次開槍一樣,或許未來很多年,都會成為他靈魂上的一道疤。 明明……只要有人早一點(diǎn)刨根問底,查清楚徐一桐身上發(fā)生的案件,她便不至于把愛和犯罪混淆在一起,認(rèn)為死亡是一種拯救,一路走到這樣不可挽回的地步。 隔著玻璃,似乎是看出蔣耀臉上壓抑著的怒氣,徐長青淡淡道:“治好一個人是很難的,小蔣,你還不明白嗎?你們說的所謂‘病根’根本是一件無可挽回的事情,就像是張莉,即使你們逮捕了孫千皓,過去她心底留下的創(chuàng)傷也永遠(yuǎn)無法被撫平,她還是會時(shí)不時(shí)覺得有人在跟蹤她……在母親做了那樣的事情后,即使我讓一桐知道了母親的所作所為,母親也已經(jīng)死了,那對于一桐來說,又有什么意義呢?” “所以你覺得,你將錯就錯,是對一桐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聞言,唐鋒皺起眉,臉上浮出清晰的憤怒:“你是個心理醫(yī)生,你應(yīng)該很清楚,所謂‘善意的謊言’只是權(quán)宜之計(jì),對于十歲的孩子,情感緩沖是必要的,但如果長久欺騙便會讓她的人生觀和價(jià)值觀發(fā)生崩塌!徐長青,你捫心自問,你給一桐編造的這個謊言,到底是為了欺騙她,還是為了欺騙你自己,告訴你自己,那不是犯罪,不是因?yàn)槟悖约旱膍eimei才會遭遇這樣的事情!” 說到最后,唐鋒已然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怒氣,他的胸口劇烈起伏,想到自己長久以來沒能觸碰到的真相,一直就在徐長青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將下唇咬的出血,面色鐵青地怒吼出聲。 “一桐之所以會殺人,就是因?yàn)槟悴]有告訴她,你們的母親對她做的事情是錯誤的!而就在她的路越走越偏的時(shí)候,你居然還成了她的幫兇!” 對于徐一桐,她根本分不清剝奪他人生命和拯救的區(qū)別,甚至直到最后一刻,她都覺得那些被她誘導(dǎo)自殺的人是理所當(dāng)然死去的……他們是通過逃避,獲得了幸福。 她的罪過不能被洗清,但是,這些罪,真的不能被阻止嗎? 唐鋒想到那日被從海里打撈上的焦骨,心中的痛苦好像刀絞一樣:“一桐如果真的一心想殺人,為什么出國之后,她就再也沒有動過手……在她的心中明明也有掙扎,她沒有對我動手,因?yàn)樗肋@是錯的……老徐,哪怕在這個過程里,有一個人告訴她真相,她都可能回頭!” 看著唐鋒通紅的雙眼,徐長青這一次沉默許久:“老唐,你真的覺得一桐可能回頭?” 唐鋒淚流滿面:“她如果不回頭,她就不會把我推開了?!?/br> “……是嗎?” 徐長青笑了笑:“看起來,你確實(shí)比我更明白該如何治好一桐……那個時(shí)候,如果把她交給你,或許……” 他沒有說下去,正如那句話說的,心理醫(yī)生沒有時(shí)光機(jī),而一切也沒有如果。 他和meimei的路都已經(jīng)走完了。 之后,直到最終審訊結(jié)束,唐鋒都沒有再說話,蔣耀問完了問題,臨走之前,他忍了又忍,最終卻還是在門口停下了腳步。 “徐主任。” 蔣耀回過頭,看著玻璃另一邊的人。 蔣耀深深吸了口氣:“乍一看,你確實(shí)是因?yàn)槟愕膍eimei才變成幫兇的,但實(shí)際上,從你選擇包庇meimei的那一刻,你殺人就不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你自己。” “哦?”徐長青微微歪頭,“為什么這么說?” 蔣耀面露悲哀:“真正病入膏肓的人是你,徐主任,你選中那些受害者只是因?yàn)樗麄儽憩F(xiàn)出了你所認(rèn)為的‘極端情緒’,你就認(rèn)為他們會傷害別人……你meimei是因?yàn)楣睬椴畔胱屗麄儭饷摗?,她不明白這些,她只想拯救這些人,但你……你卻只是因?yàn)閷λ麄兇嬖跉⒁獠艑λ麄儎邮郑踔翞榱穗[瞞你的罪行,你還殺死了廖剛完全無辜的妻子,相比之下,你才更像是那個主犯?!?/br> 聞言,徐長青并未否定,只是反問道:“那你覺得,他們會一直安全嗎?像是張莉,她現(xiàn)在只是覺得有人在跟蹤她,但未來她或許會在沖動下直接傷害那個她以為的‘跟蹤犯’……你覺得,你真的可以治好她嗎?” “治不治的好,和治不治是兩回事……拯救或許很難,但是逃避痛苦是無法獲得救贖的。” 相比于第一次見面,蔣耀的眼睛里有一些疲憊,但依舊是能一眼看到底的。 “哪怕她還能說出一句求救,那都是希望,而活著本身就是一種治療……徐主任,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年你以為你通過殺人安撫了你的meimei,但其實(shí)真正安撫到她,讓她想活下去的,或許是她一直給干預(yù)中心打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