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知野是挺拔立體的長相,眉骨很高,因此顯得他的眼窩低陷。 擁有這種長相的人,面無表情地看人時,總顯得絕情而冷淡。然而陸知野這一眼卻神色復(fù)雜,眸中空曠幽遠,糾纏著絲絲縷縷的痛意,像是回憶起了過去挨過的打。 池歲年捕捉到這一瞬的痛意,輕嗤一聲。 還以為姓陸的有多能耐,原來竟然也害怕被揍。 他一口邪氣總算找到了發(fā)泄口,抓住時機,直打人痛點,“不想挨打就滾出去!” 陸知野貌似沉思了一會兒,然后手掌伸進兜里,像在掏什么東西。 池歲年頓時警惕:“你做什么?” 這王八蛋不會趁他病要他命吧? 下一秒,一個單薄的小本在眼前鋪開,其中文字排版奇怪,紙上印著他和陸知野的證件照片,首行居中的位置用花體字潦草的寫了兩個單詞:holy matrimony(神圣婚姻)。 池歲年最煩這種扭扭捏捏的字母,看得人頭暈,“這什么?” 他下意識伸手去捏。 “這是結(jié)婚證?!标懼邦D了一下,補充道:“我們倆的?!?/br> 池歲年頓住,“……?” 什么玩意兒??? 他指尖被燙到似的縮回手,看證件的眼神變得很兇。 池歲年無知無覺地在病床上躺了三個月,永遠是一副悄無聲息又死氣沉沉的樣子。但自從陸知野踏進病房開始,他就像一粒燒得噼啪作響的火花,呲啦一聲,燎開了死氣,鮮活又生動。 陸知野把結(jié)婚證放到他腿上,起身系了顆西裝外套的扣子,平靜闡述:“結(jié)婚證留給你,多看看,說不定能想起來些什么,晚上我再來看你。” 看你大爺。 池歲年抄起小本毫不猶豫地砸向陸知野,氣得眼眶發(fā)紅。 “神經(jīng)病!” 池歲年心里的陰郁驕躁得快壓抑不住,他低著頭,緩緩把手指耙進頭發(fā)里,手掌撐著額頭,眉心緊緊皺著。 一手在棉被上滑動手機。 池歲年急于確認(rèn)時間,想借此來推翻自己失憶的真相,擔(dān)心手機時間出錯,他翻了前一天的新聞。然后很震驚地發(fā)現(xiàn),他記憶里的時間點還真他媽往后推了一年半。 這期間的所有事情,他什么印象都沒有,像是被什么神通廣大的東西生生抽離。 腦海中很突兀地空了一部分。 這種感覺并不好受,池歲年焦躁地攥了一手頭發(fā),惱恨得差點把頭皮掀了。 他自虐了沒多久,病房門又吱嘎一響,湯燼探進來個腦袋,在門縫里鬼鬼祟祟地偷瞄,“我能進來嗎?” 池歲年:“不能?!?/br> 還回答就說明沒氣太狠。湯燼推門而入,“你倆聊啥了?” 池歲年:“殺·人·埋·尸?!?/br> “……” 湯燼嘖了一聲:“跟你說認(rèn)真的,怎么樣,想起來點兒什么沒有?” 池歲年抬起頭來,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湯燼莫名有點發(fā)怵,“怎,怎么了?” 池歲年沉默許久,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望向湯燼,就在湯燼以為他要說出“如何做掉陸知野”或者“同歸于盡吧誰也別活了”之類的驚人之語時,卻聽池歲年嗓音很輕地問:“我和陸知野,真的、” 池歲年頓住,舌尖在后槽牙上挫了挫,盡管已經(jīng)盡量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但還是沒能說出那兩個字。 “……那什么了?” 湯燼從善如流:“對,去年,那什么的?!?/br> 池歲年整個人都繃著,極其不耐的樣子:“為什么不攔著我?” 湯燼冤枉:“我靠,老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可不干那缺德事。何況這是你的決定,兄弟什么時候都挺你?!?/br> 池歲年:“……” 謝謝,但不需要。 池歲年想破腦袋都想不通,一年前的自己為什么會缺心眼兒的跟陸知野結(jié)婚,弄了個莫名其妙的婚姻關(guān)系,更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一睡三個月,醒來就失憶。 他覺得自己還睡著,這一切都是夢。 但打人的觸感和氣得頭腦發(fā)昏的痛感又在無時無刻地提醒他,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cao。 見了鬼了。 他詢問湯燼:“我怎么失憶的?” 湯燼道:“車禍。三個月前陸知野生日,你半夜去空中餐廳布置現(xiàn)場,想給他個驚喜,結(jié)果在路上被貨車撞了。” “……” 嘖。池歲年氣得想呼所有人一巴掌,尤其是自己。 ……給陸知野準(zhǔn)備驚喜。 可不是晦氣得要被車撞嗎。 沒死真是萬幸。 池歲年快被惡心得吐了,他擰起眉,眼睛看向別處,“幫我聯(lián)系秦綏天?!?/br> 話頭轉(zhuǎn)變太快,湯燼愕然:“做什么?” “老子要離婚?!?/br> 秦綏天是池好集團的實際管理者,更是深得池歲年信任的自己人。 和大多數(shù)紈绔子弟一樣,池歲年是晉城一眾富二代中唯一一位“上沒有老,下沒有小”,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狠人。 這位遠近聞名的池公子從小沒媽,三歲不到,父親便跟自己失散多年的真愛白月光跑了。于是,爺爺奶奶一過世,池好集團59%的股份便全落到了他頭上,活生生撐出來一個半大的紈绔。 池歲年從小沒有父母教養(yǎng),在池家二老二十年如一日的溺愛下,眾望所歸地成長得野性難馴,對中規(guī)中矩的公司經(jīng)營完全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