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川那時候還想要去美國，在遲馳某一天把陸時川那個并未暴露身份的微信號刪了的時候，在陸時川徹底失去有關(guān)遲馳的所有信息的時候。陸時川記得那一天他對著自己銀行卡里僅剩的一千多塊出神很久，然后安靜地將桌上已經(jīng)冷掉的方便面花三分鐘吃了個干凈。

    被很多東西限制住腳步的思念被迫在陸時川已經(jīng)腐爛的內(nèi)心里掙扎著生根發(fā)芽，每一條粗壯的樹枝都準確無誤地卡過陸時川的咽喉。

    渾渾噩噩的生活，陸時川很少會覺得自己還活著。

    那時候他對金錢的渴望，大概遠遠超過于對活著的渴望。陸時川心里很清楚，沒有錢，他沒有辦法走出陸十三這個陰影，沒有辦法走出父親制造的噩夢，沒有辦法跨越到十幾個小時時差的地球另一端。

    也沒有機會再見到遲馳。

    陸時川閉了閉眼：“我喜歡立效快的選擇?！?/br>
    “我當年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边t馳沉默片刻，低聲淡淡解釋道。

    遲馳在說那五萬。

    陸時川斂眉：“我知道?！?/br>
    陸時川盯著遲馳安靜擱置在膝蓋上的手，突出的手筋隨著指尖微微點動而抽動，從手背一直延續(xù)到突出的骨節(jié)，長而流暢的手指線條自然地彎曲著，他恍惚又回想起剛剛牽手的觸感，淡然地抬起手掌，順著遲馳的手指牽了上去。

    旁邊的人明顯愣了一下，陸時川疲憊地靠向窗戶：“不是想牽手嗎？”

    陸時川反問，卻又像是找補，偏了偏頭閉目養(yǎng)神。

    陸時川看上去很累，從踏入江城大學后就能隱約感受出來他身上的疲憊。這個人身上藏著的秘密太多，很多東西都輕輕從遲馳眼前飄過，然后沒了蹤影。

    遲馳拼命想抓住陸時川偶爾露出的馬腳，卻每次都會遲上一步。

    緊張籌備進組的這幾天，遲馳得到徐琳的允許，說是頭發(fā)可以修剪。過去在王壽允手下的時候，沒有什么資源，對發(fā)型也沒什么要求。每次頭發(fā)長得有些長后，遲馳都是自己在出租屋里拿把剪刀隨意剪剪。

    有時候會剪得有些亂，后來手法嫻熟了也只是不會顯得奇怪。徐琳知道這回事之后直接剝奪了遲馳對頭發(fā)的處置權(quán)，眼下得了許可，遲馳才找到公司里的造型師，請他幫忙剪發(fā)。

    遲馳剛把頭洗完，甚至還沒來得及坐上理發(fā)椅，徐琳便帶著一身怒火怒氣沖沖奔到造型室來，帶著美甲的手狠狠敲了敲門，發(fā)出清脆的“噠噠——”聲。

    “不用剪了，幫忙給他吹干。遲馳，吹完上陸總辦公室！”

    遲馳莫名覺得眼皮一跳，淡淡應(yīng)聲后，任由造型師將他的頭發(fā)吹干，遲馳穿上外套，燙過的頭發(fā)微微泛著卷，干燥且蓬松。

    還沒進陸時川辦公室，遲馳便聽見徐琳毫不客氣的怒罵聲：“進組去圍讀前一天臨時通知換人，劇組的腦袋是被驢踢了嗎？都他媽是關(guān)系戶，眼光那么差選了另外一個長得那么磕磣的！”

    遲馳推門而入，與憤怒的徐琳和平靜的陸時川面面相覷，他隨手將手揣進口袋里，心里明白了七八分：“《白駒》換人了？”

    徐琳悶了氣在心里，悶悶的沒張口?！栋遵x》是遲馳接下來要進的劇組。

    陸時川氣定神閑地看完文件最后一頁，緩緩簽上自己的大名，聽不出冷熱道：“是啊。”

    “還換的是個釘子戶，制片人那頭死驢無論如何都不松口?！毙炝昭a充道。

    遲馳沒什么所謂，姿態(tài)隨意地靠在門框上，雙手環(huán)抱著胸口，沖著投來詢問目光的陸時川聳了聳肩。

    陸時川：“徐琳，把之前沒考慮過的一些行程挑出來考慮一下。暫時先不要讓遲馳進組，把檔期空出來?！?/br>
    “《卡曼救金》明天開播，熱度會上來，我先炒熱一下，不進組的話，最近先考慮雜志海報或者綜藝之類的吧，我去篩選?！毙炝挣局?，三言兩語和陸時川商量完，臨走前還是憤憤不平的嘀咕罵了一句。

    聲音不大不小，陸時川也能聽見。

    陸時川：“釘子戶和李曼曼是一個經(jīng)紀人?！?/br>
    遲馳記得之前提過，徐琳和李曼曼的經(jīng)紀人是前男女友的關(guān)系，當時徐琳和李曼曼的經(jīng)紀人在同一家經(jīng)紀公司，兩人都是公司里的王牌經(jīng)紀人，談上戀愛后摩擦不斷，事業(yè)上也矛盾不斷，久而久之分了手。

    后來徐琳跳槽，繼而又被陸時川挖到了越川。徐琳和那人分手后，兩個人手下帶的藝人沒少有沖突，三天兩頭鬧緋聞鬧不合，或者是搶資源，各類奇葩的事層出不窮。

    雙方都是牛皮糖死咬著不松口的類型，以至于糾纏到現(xiàn)在，徐琳對對方已經(jīng)處于零容忍。

    遲馳：“那你讓她就這么忍了?！?/br>
    陸時川一臉了然，淡淡道：“她會報復回來的?！?/br>
    遲馳轉(zhuǎn)念一想，徐琳那性格，如果不把搶資源這事兒當成娛樂圈資源咖霸凌事件營銷上個百八十回，是斷斷不可能翻篇的。

    不知是不是為了寬慰遲馳，陸時川開口解釋：“《白駒》前段時間更換了制片人，我現(xiàn)在并不認可它的未來發(fā)展空間，再加上有人故意為難你，我們沒必要浪費時間精力?！?/br>
    遲馳倒是有些詫異陸時川會和他開口解釋，意外地笑著嗯上一聲，“沒事?！?/br>
    陸時川聽見他答，不明所以地抬頭看著他。

    遲馳做事總是很認真，《白駒》那份劇本和小說被遲馳反復讀過幾遍，書也被翻得有些舊，上面還做了筆記和人物小傳。陸時川以為遲馳很在意這個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