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趙束一手夾煙,一手扶方向盤,連超三臺車后淡淡“嗯”了一聲。 “咱商量個事兒成嗎?”,沈敬年拽著棚頂的把手目光懇切。 瞬息之間趙束又走位風sao地超了一臺車,他目視前方道:“說”。 “雖然這條路沒有紅綠燈,但是交通規(guī)則在我心,司機一腳油,親人兩行淚.....” 沈敬年盯著儀表盤上的“132km/m”,諄諄勸誘。 趙束終于分出心偏頭看了一眼沈敬年,他不理解這人為什么這么怕死,“你不系著安全帶呢嗎?再說還有氣囊”。 沈敬年:......... 一路叮叮咣咣,不知道是哪下顛簸正好搔到了沈敬年的聰明毛,他電光火石間想起剛才那個小男孩的臉,似乎有點眼熟啊....... 像誰呢? 小男孩面部具有明顯的東南亞特征,說明只可能是最近在曼德勒當地見過的人,而且不是相熟的這幾位,最起碼不是院子里一起住的,是誰呢? 那個馬仔?。。?! 跟趙束你來我往拉價封包的那個馬仔!?。?! 一樣的寬大鼻翼,一樣上厚下薄的嘴唇,一樣的矮墩墩身形,就算不是父子也是叔侄! “你們合伙做扣?” 排除所有不合理答案后,剩下的那個就算再匪夷所思也是正解,沈敬年顯然不可置信于這個事實,卻堅信自己的推斷。 趙束詫異轉頭,眼中帶著不加掩飾的贊許,“行啊,不笨”。 趙束的反應幾乎等于默認,沈敬年追問:“你在夜市里是故意演給別人看的?” “不算故意演,那塊料子確實是好東西” “所以你故意去抬價,那就是說......這塊料子是你家的?” 沈敬年家族幾輩經商,比普通人更明白一個道理。要想小富,可以動動歪腦筋,但是要想薪火相傳生生不息,還是要守規(guī)矩,給人給事都留幾分余地。 趙束這種野路子,在沈敬年的眼里,無異于飲鴆止渴。 趙束覺得沈敬年緊張兮兮的樣子挺好笑,“你緊張個鳥?!” “你這種行為......你擾亂市場行情了” “我沒逼他們買啊” 沈敬年一時不知道該從哪里吐槽,“這不是逼不逼的事兒,這是......不是,你這么干沒人發(fā)現嗎?” 趙束渾不在乎,單手扶方向盤又給自己續(xù)上一支煙,“發(fā)現就發(fā)現了唄,我家百十來個打手白養(yǎng)的?!” 沈敬年認為自己還是沒說到點子上,但是又實在抓不到能夠說服趙束的邏輯線。 他想了一路,最終傷感總結:他與趙束的生存法則截然不同。 就好像廣東人無法適應川渝的麻辣,川渝也理解不了天津煎餅果子里不加火腿腸。 很多事無所謂對錯,也確實很難更改,更談不上迎合。 轉過天趙束看沈敬年實在要閑出屁了,決定帶他去后院溜達一圈。 說是后院,實際上是“東來”暫時性的原石庫。各個敞口月底都會把a級以上的料子運回來,由技術部逐一篩查是切還是賣。 趙束用指紋鎖打開倉庫門,里面的情況比沈敬年猜想中要簡陋多了,一排排貨架子上擺著帶編號的光禿禿的石頭,比小區(qū)的菜鳥驛站都不如。 趙束隨手拿起一塊巴掌大的黑石頭遞給沈敬年,“皮殼老、rou細色濃、一眼爆燈,糯冰以上,放到市場上合人民幣少說150萬”。 沈敬年第一反應,“那怎么不切呢?” 他這幾天按理說算是休閑度假,本意是好好陪陪趙束,或者說讓趙束好好陪陪自己。但習慣于思考的腦袋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于是磕磕絆絆也被動跟著學了一些知識。 比方說黑石頭普遍值錢,拿著墜手的少說也得三十萬往上,手電筒懟上像個小燈泡似的就算是極品。 “這種當然不切,直接賣出去省時省力”,趙束把“巴掌大”放回原處,又拿起一塊大一些的轉著圈對著棚頂的小白熾燈看,“這間屋子里的基本都不切”。 沈敬年也把腦袋湊過去,貼在趙束臉頰邊假裝看石頭,“為什么啊?這塊品質也不錯,亮晶晶的,為什么不切?” “切的都是彈跳性大的,估價10萬,一刀下去可能漲到100萬的那種。沒切就已經看到明價100萬,我還切它干嘛,萬一垮了呢?!” 趙束所敘述的其實是很標準的商人思維,沈敬年完全能夠理解。但是他總無法把趙束擺在生意人的位置上,總覺得這是一個游戲人間的小混子。 “那你不好奇嗎?比如剛才那塊,你不好奇它切開是是什么樣子嗎?”,沈敬年不愿意挪開腳步,依然貼著趙束假意求知若渴。 “如果你從小就跟這些東西生活在一起,每天每天都在研究,一家人的吃穿用度都指著你,你也不會好奇了” 趙束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往前走,聲音混著青草獨特的甘冽香氣飄進沈敬年的耳道。傍晚的夕陽把趙束勁瘦的身形拖長到瘦削,連同靈魂一起伏在曼德勒這片棕紅卻炙熱的土地上。 中秋節(jié)前一晚,趙家小食堂。 趙啟親自給沈敬年盛湯,并且告訴他明天上午10點辦中秋家宴,讓他一起來。 短暫的訝異后,沈敬年連聲答應。 第二天上午,沈敬年掏出隨身帶的全部家伙事兒,盡心盡力認真梳洗了一番,360度無死角照過鏡子之后才敲響趙束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