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沙拉都拌好給我放盤子邊上，薯條的醬蘸上，還有你手邊那盤看不清的也給我舀一勺”，趙束把自己的叉子撿回來，滿桌亂點吩咐。

    沈蓮英認(rèn)命地按照趙老佛爺?shù)闹甘咀裱瓥|西南北四個方位，圍著已經(jīng)切成小塊的牛排把白瓷盤子裝滿，然后伸直胳膊遞回，“你多吃點蛋白質(zhì)，我看你現(xiàn)在瘦的快趕上你哥了！”

    趙束突然歪脖子定住，如同卡通片掉幀了似的一動不動。沈敬年急切道：“趕緊接過去啊！這么老沉！！”

    “哦哦哦”，趙束趕緊雙手接過，表情一副“完蛋了”的樣子，“我忘給我哥打視頻了......”

    趙束全瞎的時候，每兩天沈敬年就得幫他接一次趙啟的視頻。沈敬年明白趙啟這是什么意思，也能理解。

    趙束第二次手術(shù)基本復(fù)明后，兩人每周五晚六點固定視頻一次，而今天就是周五，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點了。

    趙束趕緊掏出手機(jī)扒拉屏幕，然后自己疑惑嘀咕：“我哥怎么也沒聯(lián)系我呢，不應(yīng)該啊，外面有別的弟弟了？...”

    沈敬年一臉黑線，“那你就給你哥打唄，許你談戀愛忘哥，不允許你哥搞事業(yè)忘弟？！”

    趙束一想也是，好在二人在包房里，他索性直接打給趙啟，可直到鈴聲自動掛斷都無人接聽。趙束皺眉打給魏東，依然無人接聽。

    這下他坐不住了，抬眸看了沈敬年一眼，滑動手指打給了楊慶峰。

    “喂~阿束~~”

    楊慶峰的聲音從趙束手機(jī)中傳出的一刻，沈敬年的餐刀于今日首次失控，一道淺淺的劃痕驟然出現(xiàn)在瓷盤底部。

    楊慶峰的表情和聲音都是毫不掩飾地興奮，“阿束，你眼睛好點了嗎，我聽啟哥說現(xiàn)在恢復(fù)得不錯~”，他微微湊近屏幕端詳趙束的臉，眼里的光芒閃個不停。

    “好多了，已經(jīng)能看個大概了，阿峰，我哥呢？”，趙束不敢抬頭看對面的沈敬年。

    聽到趙束找自己是為了趙啟，楊慶峰眼中微微黯淡，但依然很開心的樣子，“啟哥掛窗簾呢，我?guī)氵^去~”，楊慶峰說完舉著手機(jī)轉(zhuǎn)身往外走。

    “什么？掛窗簾？？”，隨著楊慶峰的走動，趙束這才看出他們不在醫(yī)院，也不在賓館，而是更像在私人家里，“你們在哪兒呢？”

    “這是啟哥剛買的房子，我剛才在廚房擦煙道來著”，楊慶峰邊往主臥走邊給趙束解釋。

    趙束聽蒙了，還沒等問出口，電話被迎面走過來的趙啟接過，“阿束，我想著等會兒收拾完了再打視頻讓你看看呢?！?/br>
    一排問號從趙束天靈蓋往外冒，不止是趙束，就連沈敬年的眼神也從虎視眈眈轉(zhuǎn)變?yōu)榈闷?。趙束把臉貼近屏幕，“哥，你又在哪兒買房子了？”

    趙啟笑道：“在醫(yī)院附近，前兩天推你東哥出去曬太陽的時候，看到周圍中介的信息，有一套挺新的二手房，順手就買了?！?/br>
    趙束五官緊急集合，皺成薄皮包子，“你們是背著我又干什么買賣了嗎？”

    “哈哈哈哈哈”，一連串笑聲從鏡頭后方傳來，而后畫面閃動，魏東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中。

    魏東的狀態(tài)和一個月前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此時如果不知內(nèi)情的人看到，絕不會相信此人不久前曾身負(fù)重傷生死一線。

    “這不是你哥生財有道嘛，非說這兒附近能升值”，說完朝趙束擠擠眼睛。

    趙束撇撇嘴角作為回應(yīng)。

    他不投資房產(chǎn)都明白這老舊小區(qū)不可能升值，無非就是離醫(yī)院近，方便魏東日后復(fù)查。

    “滾蛋”，趙啟搶回手機(jī)，“你跟沈敬年在外面吃飯呢？”

    “嗯嗯”，趙束調(diào)轉(zhuǎn)鏡頭，給趙啟看自己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槐P子，“吃的牛排、沙拉、龍蝦、蝸牛、鵝肝、奶油面還有蘋果派?！?/br>
    趙束翹著嘴角認(rèn)認(rèn)真真用叉子點著，挨樣給趙啟介紹，沈敬年在對面看得眼眶發(fā)熱。

    趙啟看得挺滿意，再開口時聲音都輕快不少，“挺好，你在北京好好吃飯，少吃零食。”

    仿佛有一只大針頭先吸滿加了鹽的青檸汁，又“噗呲”一聲推進(jìn)沈敬年的血管，濃重的酸澀瞬間隨熱血游走向周身。

    沈敬年無法想象如果趙束的成長過程中沒有趙啟會怎樣，當(dāng)年那個孩子吃到了好吃的，會不會也很想像今天這樣，既開心又害羞地跟父母顯擺。

    但錯過的人生終究是錯過了，趙束錯過了光是吃到糖就開心的年紀(jì)，沈敬年也錯過了最需要人保護(hù)時的趙束。

    “好了，哥知道了，快吃吧”，趙啟皮膚薄，笑起來眼尾有兩條魚尾巴似的細(xì)細(xì)紋路。但魚尾僅僅維持了幾秒，倏而散開。

    趙束非常了解他哥，如果說魏東是干起架來不怕死的人，那趙啟就是我死了都得讓你覺得我還活著的人。

    他親眼見過趙啟在連丟兩條礦脈后照常笑著去幼兒園接趙小禾，也見過趙啟在挖出天價老坑玻璃種后，依舊冷臉頂著大太陽去盯馬仔炸山。

    如果能在趙啟身上看出情緒，只有一個原因，他太累了。

    --------------------

    趙麥麥（嚼嚼嚼）：“你說焗蝸牛這道菜誰研究的呢，真殘忍啊，用自己的殼焗自己?！?/br>
    沈敬年熟練地把第五只裹滿歐芹碎的蝸牛遞過去，“你但凡少吃一只都說不出這種話?！?/br>
    趙麥麥（嚼嚼嚼）：“再點一盤，讓它們在我肚子里闔家團(tuán)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