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歲說了很長一段話，而在他說完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沒有人在繼續(xù)說話。

    這一次的故事，好像和以前一樣，又好像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一樣的是每個故事里的人都受盡苦難，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是完全沒有任何人插手的現(xiàn)實問題。

    無力感深深朝著喻清襲來，他想做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沉默了許久，還是穆遠(yuǎn)之開了口：“雖然你說自己沒有愿望，但天師一族從不白聽故事?！?/br>
    他們行于世，也脫于世。

    見證人間百苦，悲憫卻又敬畏生命。

    “你給我講了一個故事，那我就還你一個夢吧?！蹦逻h(yuǎn)之抬手，一道金光從他的指尖流轉(zhuǎn)，在賀知歲的額前留下了個印記，“夢里，有你想要的光輝未來?！?/br>
    逆天改命的事情他做不了，未來的事情他也干涉不了。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就只有織一個夢，給這個故事畫上一個虛假的完美結(jié)局。

    賀知歲可能是沒想到還有這個選項，他微微愣了一下，隨后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謝謝你?！?/br>
    “不用客氣。”喻清搶在穆遠(yuǎn)之前面說道：“夢里的你一定長命百歲，也一定和你的球球白頭到老?！?/br>
    賀知歲點了點頭，沒過一會便感覺到一陣?yán)б馍嫌?，緩緩閉上了眼睛。

    剛開始的他還面色平靜，后來也不知道夢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揚，表情被喜悅填滿。

    喻清松了口氣，正打算和穆遠(yuǎn)之離開，忽然又看見賀知歲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清澈的淚水。

    “這是……情人淚？”

    第98章

    還陽所需要的材料里，剛好有情人淚。

    之前玲瓏骨被毀，喻清差點都想放棄了，沒想到居然在這里陰差陽錯得到了情人淚。

    只是——

    “這情人淚好像不全啊?！庇髑蹇粗堑窝蹨I，只見這眼淚邊緣有一個明顯的裂痕，看那形狀，應(yīng)該還有一半，“難不成還要讓賀知歲哭一次？”

    他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回答，偏頭一看，發(fā)現(xiàn)穆遠(yuǎn)之居然在發(fā)呆。

    這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本就漆黑的眸子此刻更是深不見底，身上的陰冷強烈到讓屋里的光都暗了幾分。

    喻清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猶豫了一下還是抬手拍了拍穆遠(yuǎn)之的肩膀，問：“穆遠(yuǎn)之，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這么嚇人、呸，嚇鬼？

    “沒怎么……”穆遠(yuǎn)之身上的陰冷在一瞬間消失不見，眼神也恢復(fù)了一貫的淡漠疏離。

    他看了眼還躺在病床上的賀知歲，往外走了去，“只是在想賀知歲剛剛說的話。”

    如果注定要離開，是不是該及時止損？

    好像確實是這樣。

    至少換作以前的穆遠(yuǎn)之，肯定會這樣做，而且不會猶豫。

    喻清看著穆遠(yuǎn)之那樣子，欲言又止。

    萬一問了，穆遠(yuǎn)之不告訴他，那他多尷尬。更重要的是，萬一問了，發(fā)現(xiàn)穆遠(yuǎn)之終究會離開……

    那他們還能做朋友嗎？

    喻清考慮了一下這個問題，最終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

    他和賀知歲不一樣。

    他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失去。

    因為賀知歲這個插曲，喻清他們的新年計劃全部被打亂了。

    準(zhǔn)確的來說也不全是因為賀知歲。

    最近這段時間的穆遠(yuǎn)之因為記憶的不斷覺醒變得格外陰沉，之前突然和喻清在措不及防間對視，那雙眸子里滿滿的全是殺意。

    以前喻清曾想過穆遠(yuǎn)之身上的疏離感褪去會是什么樣，但怎么也沒想過會是這副模樣。

    那次對視著實給喻清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搞得這段時間他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生怕自己哪天就涼了。

    幸好在除夕夜的時候，穆遠(yuǎn)之終于是恢復(fù)了正常。

    “嚇?biāo)牢伊??！庇髑遄谀逻h(yuǎn)之身旁的沙發(fā)上，不過并沒有和以前一樣癱在穆遠(yuǎn)之身上，而是稍稍保持了一點距離，“我還以為你要像小說里一樣黑化了。”

    “什么黑化？”穆遠(yuǎn)之按了按額角，最近這幾天的記憶里包含的信息量有點大，他一時間還沒有分清現(xiàn)實和夢境。

    喻清抿了抿唇，覺得自己用詞好像不太準(zhǔn)。他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索性放棄了，“穆遠(yuǎn)之……你的記憶，是不是很不好??？”

    之前幾次穆遠(yuǎn)之身上的戾氣涌出，都快比他一個活了千年的鬼王還重了。

    “嗯……”穆遠(yuǎn)之難得沒繞彎子，而是直接用他那深黑色的眼睛看著喻清，認(rèn)真道：“這段時間我腦子里多了很多畫面。雖然還是不太能確定我到底是誰……但能確定，我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件事，很重要。

    “是、是嗎？”喻清說不出來自己現(xiàn)在究竟是個什么心情。

    他知道自己和穆遠(yuǎn)之不是一路人，也知道他們遲早會分開。

    但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么快。

    “你要做的事，我能幫上忙嗎？”喻清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苦澀的茶水不斷刺激著味蕾，但是讓他清醒了不少，“我很厲害的?！?/br>
    “不能……”穆遠(yuǎn)之搖了搖頭，“那是我的事情?！?/br>
    腦海中那個仿佛漩渦一般的黑色裂縫只是看著就讓人害怕，穆遠(yuǎn)之不止一次看見自己跳進(jìn)去，而每一次看見，都覺得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