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主聽著這話，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捏著喻清下巴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幾分。

    直到聽到喻清的吸氣聲才松開手。

    “說吧，為什么打架？”冥主掏出了一瓶藥，輕輕擦著喻清臉上的傷。

    元姝朝他們看了一眼，只覺得吵鬧，于是轉(zhuǎn)身飛走了。

    后山只剩下了喻清他們倆，有些過于安靜。

    喻清看著冥主的表情，嘴巴一張一合好幾次，都沒能說出口。

    打架打輸了已經(jīng)很丟臉了，還因為被別人嘲笑長得矮去打架，總覺得更丟臉。

    冥主也不急，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喻清。

    那雙深黑色的桃花目里明明沒有情緒，可喻清總覺得里面藏了很多東西。

    他和冥主靠的極近，幾乎是被冥主身上濃郁的松香包裹著。

    也幸虧變成鬼以后不會有呼吸，不然以他和冥主的距離，只怕呼吸都會交織在一起。

    喻清感覺自己耳根有些發(fā)燙，下意識側(cè)了側(cè)腦袋，“就是那只鬼嘲笑我長得矮，然后我一時沒忍住，就和他打了架?！?/br>
    說著喻清也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又干巴巴地補了一句，“但是我真的沒有輸！我只是贏得不太明顯而已……”

    那只鬼也被他揍得不輕呢！

    喻清沒發(fā)現(xiàn)自己說這話時語氣中帶著些許驕傲，只發(fā)現(xiàn)了冥主微微上揚的嘴角。

    “冥主大人，你笑了?！庇髑逖劬Χ剂亮藥追郑摆ぶ鞔笕诵ζ饋碚婧每?。”

    平日里冥主并不會笑，甚至大部分時間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聽見這話冥主也下意識收斂了笑意，不過又覺得有些欲蓋彌彰，最終只留下了一個無奈的表情，“一界之主怎么可能總是笑著呢？”

    那樣也太沒有威嚴(yán)了。

    “可是這里沒有其他人啊。”喻清試探伸手，見冥主沒有阻止，直接大著膽子將冥主的嘴角揚起，“在我面前，冥主大人不用偽裝自己。”

    對喻清來說，冥主不僅是冥主，還是他很重要的親人。

    冥主深黑色的眸子中似乎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過了片刻，他低低笑了一聲，說：“小魚兒長大了不少呢。”

    “還不夠……”喻清搖了搖頭，認(rèn)真道：“我想再努力一點，幫冥主大人分憂。”

    然后更努力一點，和冥主并肩。

    之后的日子里，喻清在學(xué)習(xí)打架這一方面的術(shù)法時更加辛勤，也讓冥主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將孩子養(yǎng)歪了這件事。

    不過喻清從沒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每次打架不是為別人出頭，就是因為自己的自尊心。

    剛開始冥主試圖管過，但喻清嘴上答應(yīng)得好好的，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就忘。

    久而久之，冥主也就習(xí)慣了。

    甚至還在下一次喻清打架輸了哭鼻子的時候，帶人去人間轉(zhuǎn)轉(zhuǎn)，買一些小東西哄他開心。

    喻清的性子越來越開朗，甚至某些時刻還學(xué)會了「蹬鼻子上臉」，為此元姝還抱怨了不少次。

    “主上，你能不能管管小魚兒？”元姝看著自己被糟蹋的仙草，拳頭都捏緊了，“我的園子都快被他薅禿了！”

    對此，冥主也只能笑笑，“你要是不想讓他進去，他也進不去啊?！?/br>
    “呃……”元姝抿了抿唇，看著喻清那張無辜的娃娃臉也是說不出讓他別進去這種話。

    但她心里又始終有一口氣，沉默了片刻以后，元姝對著喻清的臉下了手。

    “小兔崽子?！痹笾髑宓哪?，“明天和我去種仙草?！?/br>
    “知道啦……”喻清努力露出了個笑，聲音和抹了蜜一樣甜，“就知道元姝jiejie最好啦！”

    那邊冥主輕咳了一聲，喻清又急忙道：“當(dāng)然我最愛的還是冥主大人?！?/br>
    在冥主和元姝的雙重縱容下，喻清的小日子過得越來越滋潤，再加上后來他術(shù)法大成，打架再也輸過了。

    這樣的日子喻清一過就是好幾十年，就在他以為自己能一直這樣下去的時候，變故發(fā)生了。

    那是喻清死后的第五十年，也是他在冥界呆的第五十年。

    第一批輪回者，全部回到了冥界。

    喻清知道冥主對輪回這件事很重視。所以在那批輪回者回來的時候，他也跟著大部隊一起去了奈何橋。

    那個畫面，大概是除了那次屠殺以外，喻清在冥界看到的最為震撼的畫面——

    從奈何橋走過的每個人，身上都纏繞著很多黑色的霧氣。

    之前喻清聽冥主說過，那黑霧叫業(yè)障。

    做得壞事越多，身上的業(yè)障越多。

    看這些人身上霧氣的濃厚程度，只怕他們在人間這些年就沒怎么做過好事。

    而事實，也確實如喻清所料。

    那是喻清第一次見冥主露出那副表情。

    往日冥主總是淡漠，雖然臉上表情不多，但總是給人一種凡事盡在掌握中的自信。

    可現(xiàn)在的冥主坐在書案前，好看的桃花目中頭一次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殿中燭火跳躍，落在他的臉上更添了幾分迷茫。

    他看著桌上記載著那些輪回者生平的紙，低聲問道：“我……做錯了嗎？”

    “為何會這樣？”

    重來一次，為何他們走上了比以前更加極端的道路？

    元姝站在他身旁，臉上也沒什么表情，“人性本惡，主上，你早該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