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握緊..”,他一把握住云胡手中濡濕的細棉線,只稍稍一抬眼,便將棉線穩(wěn)穩(wěn)地穿過針眼。 云胡心如擂鼓,臉頰一下子燒了起來,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耳廓,仿若柔軟的羽毛輕掃而過,酥酥麻麻的,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眼簾低垂,纖長的羽睫輕輕地顫動著。 窗外野雀嘶鳴,在這寂靜的夜里尤其震耳,謝見君如夢初醒,他立時收回手,眼神中閃過一抹難得的慌亂,他自詡端方持重,從容自若,現(xiàn)下竟自亂了陣腳,干燥的掌心好似驀然燒起一團火,火苗冉冉,蔓延至心底,所燃之處,一片燎原。 第20章 晨曦初露,山林間薄霧繚繞,細小的云片卷起層層白浪。 謝見君推開屋門,瑟瑟的涼風裹挾著潮濕的氣息迎面而來,他抹了把臉,長長地抻了個懶腰。 昨夜那一瞬的慌亂過后,他竟是連書都讀不進去,草草晾干了紙墨,便尋了個借口歇下了。可偏偏腦袋里霎時清明,燭光下,云胡染著緋意的臉頰在腦海里揮之不去,他不敢翻身亂動,板板正正地躺了半宿才等來了睡意,今早醒來時,渾身酸疼,肩膀頭子僵硬得很。 他站在院子里簡單地活動了下筋骨,村里的屋頂飄著裊裊炊煙,早起的人家,這會兒已經(jīng)開始準備早飯。 秋末寒露霜重,缸里存留的水冷得刺骨,他將灶火生起來,燒開一鍋熱水。不曉得云胡昨夜幾時歇下的,滿崽又因著天冷愛賴床,灶膛里就一直燃著小火,待他們起來后,也還有熱水可以盥洗。 前些日子,云胡去村里油坊榨豆油,謝見君囑咐他將榨干油的豆餅捎帶著拿回來。他把豆餅子掰碎了,蒸炒后拌在雞食里。小村落里沒有正兒八經(jīng)的獸醫(yī),家養(yǎng)的雞生了病,就只能眼巴巴地干靠著,他們四方小院里,統(tǒng)共就養(yǎng)了這幾只,可不能遭了瘟,滿崽還期待著年底吃rou呢。 喂完了雞,謝見君直了直腰,從小菜園摘了些青菜,尋思熬些菜粥作早飯。云胡慌里慌張地從屋里出來,見他站在院里,邁出的腳又退了回來。 “起來了?”謝見君開口打破此時的寧靜,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寡淡,還帶著早起的沙啞。 “嗯”云胡極其輕微地點點頭,下意識地摩挲著手指,昨日溫熱掌心包裹住的手隱隱發(fā)燙,他窘促地攏了攏垂在肩上的碎發(fā)。不知緣何,他并不害怕謝見君,許是這兩個月來,謝見君待他都是極好的,不像從前,他娘讓他去找村里二麻子換土豆,那二麻子借機摸他的手背,他嚇得在家躲了好些天才敢出門呢。 謝見君往灶房走,瞧著云胡還傻愣愣地站在屋檐下,“我燒了熱水,你盥洗時舀些出來,天寒,別再用那冷水了?!?/br> 云胡低低地應了聲“好”,縮著腦袋回屋里把滿崽也喚了起來,倆人穿戴好衣衫,再出來時,謝見君已經(jīng)將熱水舀進木盆里,端放在水缸旁邊,盆沿兒搭了個手巾,方便他二人凈面。 云胡不敢再磨嘰,濡濕了手巾,給滿崽抹了抹臉,自己又胡亂洗了洗,將水倒進菜園里,忙不迭進灶房把忙了一早上還沒歇歇的謝見君換出來。 熬菜粥不算麻煩,謝見君得了閑空,進柴房看自己昨日泡在水盆里的黃豆,這豆子都是他挑揀出來色澤鮮亮,籽粒飽滿的新豆子。 浸泡了一整夜的豆子喝飽了水,此時漲開了花,他撈起一把捏了捏,豆子有些發(fā)軟,已不似先前那般硬邦邦。 “阿兄,你的豆子泡好了嗎?”,滿崽剛掏了兩個雞蛋,興奮地湊過來瞧。 “我瞧著是差不離了?!敝x見君挑去浮在水面上的劣豆、草木和碎砂土,又重新?lián)Q了一遭水。 “那你要開始磨豆腐了嗎?”滿崽咬著手指,好奇道。 謝見君點點頭,等會兒吃完了早飯,他就開始忙活。 “那我來幫你!我力氣可大了?!保f著,滿崽擼起袖子拍拍自己細竹竿似的胳膊。 “是是是,我們滿崽最厲害了。”謝見君捏捏他臉頰上的小奶膘,笑著打趣道。那般厚重的老石磨,連他自己推起來都費勁,滿崽這小胳膊還沒推桿粗呢。 ———— 吃了飯,稍作歇息。 他舀起一勺泡發(fā)的豆子,添進磨眼里,將磨扣穿過自己半邊身子,雙手握住推桿,鉚足了勁,往前一推,老石磨紋絲不動,直挺挺地立在那兒,好似是在嘲笑他。 謝見君有些詫異,按理說自己的勁兒不算小,又干了兩個來月的農(nóng)活,身子骨較穿來前也硬實許多,怎么就推不動這磨盤? 他深吸一口氣,腳步扎穩(wěn),使夠了吃奶的勁兒,才將磨盤往前推了一小截。 云胡原是被分了添黃豆的活計,眼下見謝見君臉頰憋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他想也不想地扔下手里的木勺,轉(zhuǎn)到他身側(cè),雙手搭在推桿上,“我、我同你一起、這磨盤、太、太重..” 就連滿崽也懂事地幫著要搭把手。 謝見君雖有些慚愧,但也曉得,這老磨盤開頭最是難推,恐是沒有云胡的幫忙,他力竭了也未必能推得動。 三人身子向前傾著,憋足了一口氣,手臂幾乎要抻平,竟真的將那石磨盤推動了。老石磨在柴房里沉寂了多年,乍一活動起來,上下磨盤的磨齒緊緊咬合在一起,豆子順著磨眼流入磨膛間,不多時,被碾磨得的黃豆?jié){從夾縫中滲到磨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