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醒了就不能繼續(xù)賴床了。 謝見君出門,從水缸里舀出一盆冷水,整個臉頰都悶在這冰涼的冷水中,片刻,逼退了晨欲。 他打開籠子,把雞鴨們都放了出來,讓它們自己在院子里挖蟲子啄食,滿崽拎回來的螃蟹隨手就丟在屋檐下,只在上面蓋了個竹篾,以防這些個螃蟹們亂跑,從竹籃里爬出來。 他從柴房里找了個木盆,將螃蟹都丟在里面,添上半盆水,靜等著往外吐沙子。 云胡背著滿崽從屋里出來時,他正把磨扣套在牛身上,準(zhǔn)備推磨將今日的豆腐做出來。 “都多大了,還這么黏糊人...”,謝見君手指刮了刮臉頰,意欲報昨日滿崽嫌棄他身上滿是泥點(diǎn)子的仇。 “云胡最是稀罕我了...不信你問云胡!”滿崽晃了晃腿,眉梢輕挑著,一臉的得意模樣。 “那倒未必..”,謝見君輕輕“嘖”了一聲,溫潤的眸光落在云胡身上,好似是在他的回答。 被二人熾熱的目光直直地盯著,云胡臉頰一陣滾熱,他將滿崽放在石階上,逃也似的鉆進(jìn)了灶房里,不多時便聽著“噼里啪啦”慌亂碰掉東西的聲音。 謝見君抿嘴笑了笑,忽而覺得自己居然這般幼稚,竟還跟一半大孩子爭起了寵,他斂回神思,扯動著手中的韁繩,牽著黃牛開始推磨。 ———— 吃過飯,磨好了新鮮的豆腐,謝見君又走了一趟許褚那兒,原是昨日就該去的,但因著生了變故,遂耽擱了一天,現(xiàn)下許褚怕是都要等急了。 果不然,他剛到南邊小院,就瞧著許褚頻頻向外張望,連忙快走幾步。 禮未行,就被許褚一把托住,“莫行這些個虛禮,快些同我說說,此番府試可還順利?” “一切安好?!保x見君恭敬回道。 “行”,許褚早先備好了紙墨,當(dāng)下就讓他將考試的題目和答案默下來給自己瞧瞧。 謝見君稍作思慮,依著自己考試時候的記憶,默了個差不離。 許褚略一打量,便心下了然,直說府試這關(guān),定然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剡^,叫他只管去準(zhǔn)備八月的院試,不出幾日,縣衙就能派人下來報喜。 謝見君自個兒也能估摸個大概,府試時,他下筆順暢,思路甚是清晰,答題幾乎是一氣呵成。想來但凡不是會錯了意,亦或是跑偏了題,府試的成績照著縣試,該是沒什么出入。 從許褚家出來,往回走的路上,他驀然想起,這兩次考試,好似云胡一直不曾過問他考得如何,每次從外面回來,他也只是關(guān)切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安不安穩(wěn),路上可還走得順暢,同兩位書生相處起來是否舒適,旁個有關(guān)考試的事兒,半個字也沒從他嘴里聽到過。 同云胡一道兒蹲在院子里搓螃蟹外殼時,他便將自己疑問,問出了口。 “我不懂、這縣試府試吶,所以每日就、就祈禱著你獨(dú)身在外時、能照顧好自己、只要、只要吃飽穿暖、我就、我就放心了?!?,云胡顯然沒有意會到謝見君的意思,他隨手剝掉螃蟹的肚臍,下意識地回話。 “那我若是考不中呢?!保x見君追問道。大概是見過太多書生,因著對科考的執(zhí)念,拖垮了一家人,成日里哀聲哉道,不得安寧,他現(xiàn)下也想聽聽云胡的想法。 “那、那又如何?接著、接著考嘛、咱們賣豆腐有、有錢、”,云胡停下手里的活計,不解地抬眸看向他,一字一句,板板正正地同他說道,只這語氣聽上去,似是在說一件很是平常的事情。 “那我便努努力考中,賣豆腐的錢帶你和滿崽下館子去!”,謝見君笑道,倏地覺得肩膀上的重坦似乎輕了許多,有人陪他一起,撐起了這前行的沉甸甸的包袱。 安心等了半月后,縣衙遞來消息,謝見君中了府試,這回是第三名。 許褚樂得合不攏嘴,經(jīng)年滄桑的臉頰上泛起了紅潤,說話間也中氣十足,連連拍著謝見君的肩膀,稱贊他才識過人,有青云得志之勢。 里長謝禮還單獨(dú)跑了一趟謝家,囑咐謝見君好生考試,旁個什么都不用cao心,若是家里有要緊事兒,也只管吩咐尕蛋去幫著cao辦。還說叫他盡管放寬心,他去院試的那段時日,村里人定會幫他照顧好家中的云胡和滿崽。 他雙手緊攥著謝見君,神色莊重而慈祥,眼眸中閃爍著矍鑠的光亮,年底能不能在其他幾個里長面前,挺起肩背來,可就指著謝見君這還沒拿到手的秀才名頭了。 有里長這拍著胸脯的承諾,謝見君便安下心思,左右不過離著院試還有三個多月,他在家時,云胡和滿崽也不須得托付給旁人照看,自己的小夫郎還是得自己疼。 ———— 六月一連下了好幾場大雨,家里的柴火都見了底兒,下雨上不得山,做飯就只能省著點(diǎn)用,熬些米粥,烙點(diǎn)餅子,燜燉的葷腥是一丁點(diǎn)也見不著,連吃了幾日,連滿崽都直呼嘴淡。 好不容易趕著雨停,謝見君一早就提著斧頭背著竹簍上了后山。 因著大雨連綿了五六日,山上的樹枝都浸得濕漉漉的,用力一掰就彎了,這樣的柴點(diǎn)不著火,撿回去也是白搭。 謝見君只好往深處走,從遮擋的巖壁下,砍些細(xì)干柴。 許是雨水大,深山有處斷流多年的溪泉忽而復(fù)活,潺潺流水夾雜著碎石子和草葉枝木,繞著山澗流淌,他靠在溪澗旁,歇息了片刻,繼續(xù)往山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