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塘莊的一切都在慢慢老去，好在食物的味道不會變，周文紅舀起豆腐送進嘴里，點點頭：“嗯，還是這個鹵對味。”

    辣椒油也對味，江語喬一口氣放了兩大勺。她小時候最愛吃秀才叔叔做的辣椒油，都要遲到了也放不下碗，末了抓著半張?zhí)秋炞油馀?，穿鞋的功夫，奶奶會端著碗再喂她一口豆腐腦，一路沖到學校，打的嗝都是辣椒油味。

    周文紅生病的時候什么也吃不下，偶爾提過一句，說想喝點豆腐腦。江語喬跑了好幾家店，大街上的、巷子里的、有門臉的、推推車的、還有半夜三更開門，外地游客能排出兩條街的，沒一家對味。她也回山塘莊找過，那時劉秀才已經(jīng)搬走了，說是兒子在外地買了房，接他去過好日子去了。

    村里都是老人做的營生，吃一口少一口，除了劉秀才的小食店，還剩下幾家熏rou鋪子和點心房，江語喬打包了一只江正延愛吃的熏雞，一包蔣琬喜歡的酥皮點心，還買了些哪里都買不到的香豆片。

    天擦黑時，江正延出現(xiàn)在村口，同行的還有江晴，她剛從學校里回來，臉上化了淡妝，奶茶色的口紅襯得人好氣色。

    江語喬拆開油紙，撕下一塊雞腿塞到江正延嘴里，江正延心情不錯，吃完一塊又伸手要，點評道：“還是那個味兒?！?/br>
    后視鏡里，他臉上的紋路漸深，他也老了。

    江語喬懶洋洋地躺到江晴腿上，江晴玩著她的頭發(fā)，在她耳側(cè)編出兩條小辮子，江語喬沒躲，伸手去摸江晴頭上的水晶發(fā)夾，江晴有些不一樣了，不過依舊很溫柔。

    她和她說，她學了好多發(fā)型，現(xiàn)在是班里的小發(fā)型師，大家出去約會拍照，總喜歡找她扎頭發(fā)做造型，發(fā)夾和小發(fā)繩買多少都不夠用，她還和舍友借了卷發(fā)棒，就在行李箱里，等回家了，可以給江語喬卷頭發(fā)。

    江語喬仰頭看她：“姐，你也可以不當老師的，這個世界不是只有當老師一條出路，做你想做的，當造型師也不錯嘛?！?/br>
    她們靠在后排，說著悄悄話。

    “那哪里行。”

    “當然行啊，你剛二十歲，很年輕的?！?/br>
    江晴沒有反駁，忽然說：“其實，我們宿舍有個女生很喜歡穿旗袍，還有民國風的衣服，漢服之類的，我也會幫她弄弄發(fā)型什么的，漢服你知道嗎，她說現(xiàn)在有很多人穿，還問我要不要進漢服社，我還在考慮?！?/br>
    “去試試嘛?！苯Z喬興沖沖的，“大學，多自由的年紀，錯過了可就沒有了哦。”

    江晴若有所思。

    是啊，二十歲還很年輕，年輕到一切都有可能。

    第44章 2018-2013（10）

    周六夜里下了雪, 周日溫度驟降，最低溫從零下六度掉到零下十四度，向苒犯懶不肯起床, 縮成團滾來滾去, 鬧鈴響過三輪仍舊當做耳邊風。

    沈柳拿她沒辦法，敲開門交代：“你不是要吃西紅柿炒雞蛋嗎, 我做了在鍋里，怕涼沒盛出來, 蒸籠里有米粉rou, 端的時候用手套，別燙著, 冰箱里還有沒吃完的香腸, 哦, 昨晚剩了粥, 我就沒做米飯，你吃的時候用微波爐熱一熱?！?/br>
    向苒迷糊著“嗯”了聲, 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沈柳幫她把漏了縫的窗簾拉嚴實，又道：“我出去一趟, 你吃完放著就行, 等我回來收拾?！?/br>
    “哦......”向苒睡眼惺忪, 掀開眼皮看了看她，又很快縮回去，“外面冷，多穿點?！?/br>
    “行?！鄙蛄娝犙? 催了句, “醒了就起來，別睡太久, 小心晚上睡不著?！?/br>
    向苒咕嚕一下縮回被子，才幾點，又不用上學，她才不要起。

    “小姨，你再去買點香腸好不好，我還想吃，我們班同學都想吃?！?/br>
    周五買來的香腸轉(zhuǎn)眼被消滅一半，向苒悶聲悶氣地撒嬌，沈柳卻沒惱，問她：“只要香腸？臘rou要不要，做臘rou飯吃?！?/br>
    小姨什么時候這么痛快了，不對勁，向苒從被子里爬出來，瞇著眼審她：“你要干嘛去?！?/br>
    “不干嘛。”沈柳也不瞞她，“這不是附近那個創(chuàng)業(yè)街招租嗎，你魏叔叔那個店剛好到期了，他尋思著把店搬到這邊來，人多，生意也好一些。剛好我同事，你王姨，她愛人開的服裝店也要換地址，托我?guī)兔Υ蚵牐覍に几阄菏迦タ纯?，這會兒房租有折扣，要是能行，他今兒就簽合同了?！?/br>
    向苒警惕起來，她不記得魏叔被騙錢究竟是幾月幾號，但記得是在冬天。

    “創(chuàng)業(yè)街？吉祥街還是鳳凰街？”

    “吉祥街，鳳凰街的房租太貴了。”沈柳見她神色不對，問道，“怎么了？”

    向苒答不上來，當年魏叔究竟因為什么被騙了錢，她從沒問過，沈柳也從未提起過，但能確定的是，吉祥街并沒有創(chuàng)業(yè)成功，向苒大一那年路過時，整條街的商鋪都關(guān)著門，只有兩個賣淀粉腸的小推車在街口叫賣。

    她起身穿衣服：“我和你一起去?！?/br>
    “外面這么冷，你去干嘛?！?/br>
    “我......”向苒隨便尋了個理由，“我的本子用完了，得去買，你不知道我要什么樣的?！?/br>
    向苒的本子足有一籮筐，各有各的用處，錯題本是十六開的，空白頁，方便畫圖粘試卷；筆記本是活頁的，能拆卸，午休時間可以帶回宿舍復(fù)習；重點單詞本只有巴掌大，跑cao都能揣口袋里，用老師的話來說，排隊五分鐘，能背五個詞，五個詞能甩出去一cao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