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與貓 文媃初見)
于文澤安來說,一見鐘情是一件很扯淡的事。 他一直認為人需要相處才能產(chǎn)生情感,他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也幾乎不對旁人敞開心扉,哪怕是江昱和秦思。 但對于情愛,他卻有著迥異于原則的想法,高中跳級,大學苦讀和醫(yī)院實習,最后畢業(yè)工作。 雖然中間因為江昱和秦思接觸過許多人,還是總差了那么一點。 差點感覺。 沒有感覺,就連開始都提不起興趣。 一個人很好,醫(yī)院附近有許多流浪貓,他的情感在那些溫暖的毛絨小團子上得到了慰藉,時間越久,就越不需要所謂的【情人】。 直到母親祭日的那一天。 那是個下著綿綿細雨的日子,他下午去掃了墓,回來時接到師兄電話,晚上要去醫(yī)院加個班,不過天色尚早,就沒有叫車,而是慢悠悠的步行過去。 文澤安不想承認,這時的他,骨子里其實還有點少年時的憂悒,冷靜是他長年累月養(yǎng)成的處事方式,感性卻盤踞在身體的一個角落,在某個時間節(jié)點,會偷偷冒出頭來喘一口氣。 今天是它喘氣的日子,文澤安放任自己的思緒沉入霧蒙雨絲中,耳機在單曲循環(huán)他最愛的歌,隔絕了雨天的車鳴和嘈雜。 他笑自己像個故作憂郁的文青。 就在這漫長的路程中,他來到了醫(yī)院后方的幾條廊道,這里靠近門診,設有室外的休息亭,為了美觀做了不少綠化。 因此,偶爾會出沒一些小流浪。 醫(yī)院雖不允許流浪動物在病房區(qū)出現(xiàn),但沒有明令禁止他們必須要把這些小生靈徹底驅趕,偶爾喂一兩口,不要在太中心的位置,偏遠點的,他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人心都是rou長的,何況還是救死扶傷的醫(yī)生,天然就對生命有一份責任感。 下了雨,臨近門診結束,室外幾乎無人駐足,人人神色匆匆。 穿好白大褂出來后,走了半道的路,文澤安才想起自己內襯口袋里還有兩根貓條,當下懶得回去,索性直接繞到了幾只小貓經(jīng)常光顧的位置,準備喂完貓回來再換一套。 雨變大了。 水滴與地面接觸時濺起了水霧,霏霏雨絲一陣密、一陣疏,將濃綠的灌木浸的搖晃濕潤。 他聽見了兩聲細弱的貓兒叫,瞬間提起了心。 前不久確實出現(xiàn)了幾只不足叁月的幼貓,不知是不是雨來的突然,把它們困在附近了。 深秋的天已經(jīng)泛起寒意,幼貓淋了雨只怕抗不住,他撐著傘伏低了身子,沿著灌木叢一路低聲呼喚,試圖尋找它們的蹤跡。 路過熟悉的拐角時,他眼前突兀出現(xiàn)一團蜷縮的黑影。 文澤安腳步一頓。 聽見雨中錯雜的腳步聲,黑影在原地動了動,半晌,抬起一顆被淋濕的腦袋。 她穿著藍白色的病號服,蹲坐在屋檐的邊緣下,但額前的發(fā)絲已經(jīng)被飄來的細雨打濕了,黑發(fā)黏連在蒼白的面頰上,更襯的唇無血色。 似乎剛哭過不久,她的眼眶泛著微微的紅,眼尾帶點紅腫,幾根纖長的睫毛垂落下來,墜著細細碎碎的水珠。 見到文澤安,她有些無措,仰起的白頸扯出一段空隙,兩只毛絨絨的小腦袋從她領口探出了頭,睜圓溜溜的眼,奶聲奶氣的沖著他喵喵叫。 雨天,纖瘦蒼白的女孩和她包在懷里溫柔呵護的兩只小奶貓。 那是文澤安第一次見棠媃。 二十二歲的文澤安和十九歲的棠媃。 她眉眼間還未褪去少女的稚氣,眼神卻已疲憊空洞,只有在看著小貓時會燃起一點搖曳的星火。 “你好,是,是醫(yī)生嗎?” 棠媃望著他的口罩和白大褂,有些慌亂的起身, “這里是不是不能進來?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聽見了貓叫……” 文澤安的目光在她瘦的發(fā)尖的下頜掃過,輕嘆一聲: “盡量避免淋雨受涼,對你身體不好?!?/br> 他說著,把自己的傘遞了過去, “生病還是注意休息,回病房吧,記得把頭發(fā)擦干?!?/br> 棠媃抱著兩只小貓,有些為難的咬了咬唇: “那它們——” 文澤安把傘塞進她掌心,又沖她伸出手: “把貓給我,我?guī)Щ厝ァ!?/br> 棠媃縮了縮身子,祈求的看著他: “醫(yī)生,它們太小了,沒有人管的話,丟在外面活不了的……” 文澤安垂眸: “我知道,我會照顧它們?!?/br> 棠媃定定的凝著他,似乎是在判斷他的承諾是否真實。 好在最后,她還是選擇信任他。 巴掌大的兩只小貓猶帶著她胸口的熱度,被棠媃小心翼翼的放進了文澤安的懷中。 她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把傘遞了回去。 “你撐著吧醫(yī)生,我快出院了,而且反正都淋濕了,” 她沒有留下名字,只有一個勉強揚起的笑容和觸碰到他的微涼指尖, “謝謝你!” 文澤安來不及攔她,她就踩著濕濘的鞋又沖進了雨里,小跑著消失在了他來時的拐角。 他欲言又止,所有的詢問都化作無言的情緒,輕而柔的落在蹭著他手心的毛絨團子身上。 只是在這個時刻,這個節(jié)點。 他聽見原本平緩的心跳,躁動而青澀的錯跳了兩下。 …… 一段時間以后,他才得知,她叫棠媃,遇見她的那一天,是她因為失去雙親而昏迷住院的第叁天。 她保護的兩只小貓,大概是因為感同身受,想到了已經(jīng)孤身一人的自己。 只不過在聽聞這個消息時,她已經(jīng)成為了江昱的情人。 再次見她,是在江昱的床上,凌亂的床單和血跡,以及被薄薄一層綢布裹住的,遍體鱗傷的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