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跟我約會
連翹陪著匡野去附近超市買了純牛奶、香蕉和蘋果。 這熟悉的搭配喚醒連翹還未沉睡的記憶。 “你今晚去看誰啊?” “轄區(qū)有個女孩,戒毒快兩年了,最近沒怎么給我發(fā)信息,我去看看她情況怎么樣?!?/br> “哦?!弊栽讣影唷?/br> 這個事情過于正當(dāng)和理所應(yīng)當(dāng),要是連翹提出什么異議,就有些不識好歹了,于是連翹點(diǎn)點(diǎn)頭,“那你快去吧。” 連翹一邊在店里非自愿加班,一邊等匡野。 一等,就等到了快十二點(diǎn)。不過店里今晚生意也很好,瑣碎的事情挺多,倒不覺得難熬。 待店里只剩下兩三桌喝酒的客人了。 連翹才有時間不耐煩。 匡野就是這樣追人的嗎? 連翹又在心頭肆意辱罵了她一番。 直到夾夾蟹快關(guān)門打烊了,服務(wù)員們開始收拾衛(wèi)生,匡野才回來。 有點(diǎn)垂頭喪氣,像被欺負(fù)了的樣子,我見猶憐的。 怎么除了她還有人欺負(fù)小警察。 “怎么了?”連翹看她這樣,勉強(qiáng)收起了面上的不耐煩。 “對不起,連翹,我這么晚才來。”匡野臉上帶著點(diǎn)愧色?!皠倓傆悬c(diǎn)事?!?/br> “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你是不是等我好久了?!?/br> “你先解釋一下,我再考慮考慮要不要原諒你。”連翹不接受匡野言辭上的回避。 “剛剛?cè)チ颂怂?,才回來。?/br> “我?guī)莻€重點(diǎn)關(guān)注的女孩子去所里做了個尿檢,結(jié)果是陽性?!?/br> “社區(qū)戒毒算是失敗了?!?/br> “行政拘留五天之后,要送去戒毒所強(qiáng)制戒毒兩年。” “今天一見她,我就知道她復(fù)吸了?!笨镆斑€是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似乎很平淡地訴說。“瘦了不少,神情恍惚,一直打哈欠?!?/br> “其實(shí)她以前挺優(yōu)秀努力的,從小父母就離婚了,奶奶一手帶大的,好不容易從山里考出來……可惜讀大學(xué)的時候認(rèn)識了社會上的黃毛,那男的除了帥一無是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兩人談了戀愛?!笨镆暗痛怪佳郏盀榱藥椭杏呀涠?,自己也吸上了?!?/br> “她戒毒過好幾次了,每次都說成功了,很感謝我?!?/br> “每一次,我都為她感到開心?!?/br> “其實(shí)今天去之前,我就有預(yù)感了?!?/br> “她今天跟我說對不起我,讓我別管她了?!?/br> “她也沒有對不起我?!?/br> “當(dāng)警察,你會眼睜睜看著很多人一直朝下滑,你卻沒辦法真正幫助她?!?/br> “你會看到好多人因?yàn)橐粋€錯誤的選擇,要付出一輩子的代價?!?/br> 連翹一直安靜地傾聽,這大概是第一次匡野在她面前講了那么多話。 現(xiàn)代社會中更占主流的論調(diào)似乎是犯過錯的人不值得同情,每個人都該全盤接受自己的選擇帶來的代價,對比之下,小警察這種悲天憫人的人情味就變得少見了起來。 這讓連翹有點(diǎn)心軟。 大概是因?yàn)?,?dāng)她需要幫助的時候,她更希望幫助她的人能心懷同情與理解吧。 “那她這次去戒毒所能戒掉嗎?”連翹問了句。 匡野小幅度地?fù)u了搖頭,似乎在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嘴上卻說著:“可以?!?/br> 話題有點(diǎn)沉重,連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像說什么都過于輕飄飄了,還不能靠喝酒解決。 連翹不擅長安慰別人。 匡野又沉默了會兒,擠出一個笑容來,連翹覺得這個笑容比她呆頭呆腦發(fā)愣都難看。 “不說這些了,好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連翹想了想,伸手揉了揉匡野的頭, “是誰說我今天太漂亮了?” 匡野愣愣地看著她。 “那,今晚要不要跟我約會?” 匡野眼睛有些發(fā)亮,點(diǎn)了點(diǎn)頭。 十八線城市就是這點(diǎn)不好,晚上似乎除了夜宵和喝酒,就沒了其他的娛樂。 連翹又抬頭看了看天空。 即使是在中國的十八線城市,也有著燈火輝煌的高樓大廈與閃爍不息的霓虹燈,照得天空如白晝,星星仿佛也就這樣被遺忘了。 好久沒看星星了。 “去看星星吧,匡野。” “現(xiàn)在嗎?” “嗯?!?/br> “好?!?/br> 看星星只能出城看,連翹在選擇交通工具的時候猶豫了一會兒。 “你不是會騎摩托嗎?”連翹想到手機(jī)上那張匡野的照片,感覺夏天坐在摩托車后座,吹吹夜風(fēng)也不錯,很浪漫。 連翹忽然有點(diǎn)期待,年過三十,坐上精神小妹的鬼火后座。 雖然匡野不算精神小妹,警用摩托也不算鬼火。 但求同存異嘛,差不多,差不多。 “不能公車私用的,而且一般情況下,警用摩托車也不能載人?!笨镆耙话逡谎鄣鼗卮鹚?。 “哦?!边B翹很失望,所以警察到底有什么用,連這種小小青春期愿望都不能滿足她。 “那還是回家開車吧?!?/br> 離開了城市,才會想起來,原來月光本來就那么亮。 連翹把車開到一塊開闊的山頭停下。 山上有一塊很大的觀景臺。 這個點(diǎn),沒有人,也沒有燈。 夜空深邃而清澈。 星河燦爛,星星靜寂洶涌地散落在黑夜。 似乎在這廣闊的星空之下,每個人心中小小的愁思都微不足道了,長時間對夜空的凝視,讓人知道,煩惱憂慮與宇宙相比,不過剎那間的事。 “匡野,那邊是北斗七星?!?/br> “是哦?!?nbsp; 匡野只顧著盯著月光下連翹的臉瞧。 “你是不是在偷偷看我?”連翹余光早就發(fā)現(xiàn)了,但她長得漂亮,不怕人偷看。 “?。俊?/br> “因?yàn)槟歉静皇潜倍菲咝?。?/br> “這樣啊。”匡野露出笑容來,看起來很乖。 連翹靠在匡野的肩頭,指著星空中一個方向。 “你看像不像小熊。” “像?!?/br> “因?yàn)槟鞘切⌒茏??!?/br> “哦,小熊座?!?/br> “那邊最亮的幾顆是天琴座。你看,像不像豎琴?!?/br> “像?!?/br> …… 以上,全是連翹瞎編的。 連翹作為一個南方人,只會分上下左右,不會分東南西北,更不要說天上的星系坐標(biāo)了。 她其實(shí)連北斗七星都找不到,只是小學(xué)語文教材上說像個勺子,她看來看去,也沒在天上找到那個勺子。 但她沒有告訴匡野。 于是她們瞎看了一晚上的星星,一個信口開河,一個信以為真。 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山上全是蚊子。 她還穿著裙子。 匡野真是個傻子。 三押了。 “好想去北歐看極光?!边B翹忽然嘆了口氣。 好多以為三十歲前會實(shí)現(xiàn)的事情,現(xiàn)在看來,依舊遙遙無期。 “但我的護(hù)照上交了。”匡野的語氣中有點(diǎn)失落,表情也很惋惜。 連翹笑了,誰說要和匡野一起去了,這個人是不是有點(diǎn)自作多情。 但她也沒這樣說,她只是一邊看著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亮得像人造物。 聽說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是金星,代表愛與美。 一邊輕柔地回答匡野,“沒關(guān)系,新疆也很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