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
連翹找了兩個網(wǎng)貸平臺,各貸了二十萬,年利率12.6%,如果一切順利,半年能還上的話,利息兩萬出頭。 也還好。 平臺確實也沒有做虛假廣告,當天便放款了。 所以嘛,現(xiàn)代社會,哪有自己不能解決的事。 這次借錢,連翹少了些以往的焦慮。 畢竟最差的境況也就是還不起網(wǎng)貸,賣身給小警察。 好像也沒什么不能接受。 連翹沒怎么再思考,就訂了比較貴的那套桌椅,還大手一揮,還清了欠趙辭的設計費。 她擁有的,似乎比之前多了一點,又因為多出的那一點而生出了許多底氣來。 連翹每天忙著辦各種證件與員工招聘的事,時間也過得挺快。 又下了幾場雨,天氣愈發(fā)冷了。時間來到了十一月,新店的裝修進度已經(jīng)過了三分之二。 連翹在店里一邊看裝修師傅給乳膠漆調(diào)色,一邊想著丹東草莓快上市了。 匡野最近也換上了秋冬款的警察制服,是一件藏藍色的外套,顯得她皮膚更白了。整個人細細長長,看起來像一條人,連翹總覺得她沒吃飽飯。 兩人每天都能見上幾面,短的幾分鐘,長則半小時,但總能見上??镆斑@個人就是黏黏糊糊的,煩人得很。 今天中午匡野沒有來找她吃飯,特意發(fā)了微信告之。連翹不是太在意,她又不是無法獨立行走的初中小女生,何況她真的不想吃面了。但剛剛又發(fā)了微信,說晚上也不見了,沒有講為什么,連翹就有點不高興了,冷漠地回復了兩句。 愛見不見。 裝修師傅一邊調(diào)色一邊詢問連翹,她抱臂站著,在兩種綠里有些舉棋不定。 “橄欖石好看?!?/br> 匡野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那就橄欖石吧?!边B翹沖著裝修師傅點點頭。 “不是說不來嗎?”連翹又轉頭去看匡野。 匡野一瘸一拐地走到連翹身邊。 “怎么回事?”連翹指了指匡野的腿,“騎車摔了?” 匡野搖搖頭,“腳崴了。” 連翹指了指左腿,這只嗎? 匡野點點頭。 連翹蹲了下去,撩起匡野的褲腿,一股辣眼睛的紅花油味,腳踝處腫得挺嚴重的。 “拍片了嗎?” “拍了,骨頭沒問題,過幾天就好了?!?/br> “這兩天要少走路?!币窃诖蟪鞘校€能帶匡野去做個筋膜刀梳理,效果挺好的,兩天就能消腫。但在H市,連翹也不知道還有什么辦法,只能靜養(yǎng)。 “知道了。”匡野乖巧回應,“吃飯去嗎?” “算了,回家吧,點外賣。”連翹又想了想,匡野走動起來也不太方便,“這幾天你住我那兒吧?!?/br> “哦?!笨镆按饝煤芸臁?/br> 連翹見匡野受了傷,也沒什么心思在店里研究乳膠漆了,其實裝修完,店里燈光又暗,根本看不出來顏色細微差別,只要不是熒光綠,其他差不多得了。 她開了車到店門口,又接上匡野便回家了。 “怎么崴的,這么不小心。”連翹邊開車邊問匡野。 “被推了一下?!?/br> “襲警啊?” 匡野搖搖頭,“家屬不小心?!?/br> 連翹也沒多問,腳崴了這事挺常見的,特別是對她這種小腦從小就不怎么發(fā)達的人而言,小時候經(jīng)常享受平地摔女主角待遇。 直到兩人吃完飯,洗了澡,匡野換成睡衣,連翹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 匡野的脖子和手臂都有指甲抓出來的紅痕,泡過水后,在本就白皙的肌膚上看起來特別嚴重,像是在外面偷偷玩很大。 嚴重到連翹都有點擔心會留疤,“怎么回事?” “昨天有個房東報警,說租客不開門?!笨镆斑€是那樣,敘述很簡短,看起來也很冷靜,沒帶什么個人色彩?!拔覀冞M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租客已經(jīng)去世了?!?/br> “法醫(yī)勘驗下來,初判是心源性猝死?!?/br> “今天組織了死者家屬和公司后續(xù)協(xié)商處理工作,家屬情緒比較激動?!?/br> 匡野悶悶地,“然后就這樣了。” “那也不能這樣對你們啊,和警察又沒什么關系?!边B翹有些心疼,她從醫(yī)藥箱里拿出酒精和醫(yī)用棉簽來,準備給匡野消毒,人的指甲很臟,匡野被抓出來的傷口又很深。 “遇上這種事,有情緒也很正常?!笨镆坝謬@了口氣,“死者才三十歲呢。” “找警察的不都遇上了事,那不都有情緒嗎?”連翹一邊給匡野的傷口消毒,一邊看著匡野受疼痛刺激瑟縮了一下。 匡野點點頭,“確實都有情緒?!?/br> 也是,沒事誰找警察。 “你們經(jīng)??吹绞w嗎?” “偶爾吧,出了命案都會移交給刑警隊,我們只需要拍照與維護一下案發(fā)現(xiàn)場?!?/br> 連翹揉了揉匡野的頭,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一般人看到那種場景應該都會有些不適吧,匡野作為第一時間到場的警察,應該還需要拍下各種照片留痕,這會對心理產(chǎn)生什么影響嗎?畢竟拋開職業(yè)而言,大家都是普通人?!芭虏慌??” 匡野搖搖頭,“不會,這是工作?!?/br> “比起來,更不喜歡面對死者家屬。” 連翹倒從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她只知道派出所基層警察確實很累,事多且雜,匡野幾乎沒有正常的休息日,值班也很頻繁。但或許除去身體上的疲憊外,長年累月接觸著社會中的陰暗面,面對各種抱有極端情緒的群眾,才是更讓人疲憊的事。 匡野又不愛講話,大概只會悶在心底里,自己消化。 連翹有點心疼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匡野脖子上和手腕上的傷口一一處理好,真心憐愛了匡野幾分鐘。 但晚上躺在床上,連翹被紅花油味熏得睡不著時,那點憐愛又消散了。 是真的難聞,感覺身旁睡了個有肩周炎的大爺。 但也不能因為難聞讓匡野別用吧。 要不然明天還是讓匡野睡次臥。 是不是有點冷酷了。 連翹翻來覆去幾次后,忽然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睡著的匡野本來舒緩的呼吸急促起來。 沒開燈,連翹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不知道做了什么夢。 大概不會是什么好夢。 連翹想了想,側躺著抱住了匡野,左手搭在她的胸口,匡野無意識地伸手握住。 連翹在黑夜里親了親匡野的肩膀。 不多時,匡野的呼吸又漸漸平靜。 兩人就這樣在紅花油味里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