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姜明曦一時有些觸動，沿街的鞭炮聲也不及他這句話震耳欲聾，呆愣地盯著那張棱角分明的側(cè)顏，直到鞭炮聲止方才回神。

    府內(nèi)按照兩位主子的習(xí)慣進行了一些細微調(diào)整。

    明華堂內(nèi)移植了幾棵長勢極好的玉蘭花樹，待到明年四月春，白色花瓣飄落滿院，比那冬日里的雪景還要美上三分。

    屋內(nèi)的布置和裝飾，基本都與東宮寢殿別無二樣，唯有妝臺上的花瓶大概算是最大的差別，里頭正插著一株顏色亮麗的紫薇花。

    張遠見她不時掃向那株紫薇花，笑著道：“原先的春熙院，主子不是沒想好用來做什么嘛，后來殿下特地找過小的，叫小的命人給劈成了小花園?！?/br>
    不是說以后給孩子么？姜明曦疑惑地看向不遠處的人。

    張遠：“這株紫薇花便是出自小花園……主子別怪小的多嘴，殿下是真把您放在心上，別的不說，那小花園里該種什么種類的花，包括院子里的玉蘭花樹，都是殿下親自安排的?！?/br>
    用心程度算是獨一份了。

    姜明曦說不出地意外，要不是他偷摸告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燕堇還做過這些，再抬頭瞟向看了眼偏院走出來的人，更是哪哪都覺得怪異。

    他對自己也未免太好了吧。

    趁琥珀、琉璃和其他人歸置東西時，燕堇帶她來到明華堂偏門。

    是要帶她去小花園！

    燕堇：“府內(nèi)院子多得很，放著也是放著，孤就想著拆掉一間，做成……浴池。”

    推開連接凈房的偏門，沿羊腸小徑就能看到一座形似涼亭的露天浴池。

    姜明曦：……

    為什么不是帶她去小花園，而是來看光禿禿的浴池？大白天，有什么好看的？

    燕堇：“孤每次跟你洗澡都覺得施展不開，這個浴池夠大吧。”

    翻幾個來回都沒問題。

    燕堇滿意地點點頭，收回視線卻見姜明曦虎著臉瞪他，瞪還不解氣又狠狠踩了他一腳。

    不喜歡？

    他覺得還可以啊。

    姜明曦簡直……又氣又羞，身為太子，他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經(jīng)說出這種話的？

    方才張遠說他為自己做的那些，她差一點就被感動到了，現(xiàn)在卻只想，趕緊用石塊砸死剛才被感動的自己。

    撂下一句“那您就自己慢慢泡吧”，憤怒地甩袖離開。

    燕堇原還想今晚就跟她試試，結(jié)果兩句話不到就把人給惹生氣了。

    偏過頭看長安，長安難得看到太子妃對主子發(fā)脾氣正樂著，忽然察覺到主子的視線，趕緊收斂嘴角，雙手一攤聳了下肩。

    姜明曦氣得一下午都沒跟燕堇說話，直到晚膳后，燕堇忽然說去散步消食，趕緊打住：“不會又是什么浴池吧。”

    燕堇故作神秘地搖頭，拉過她的手往明華堂外走，穿過一道拱門轉(zhuǎn)個彎兒，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張遠說的花園近在眼前。

    夏季有不少應(yīng)景的花正競相綻放，滿園花紅柳綠，遠遠望去，園內(nèi)還有一座供人歇腳的八角檐亭。

    雖然之前就已經(jīng)聽張遠說過，但在親眼看到后，姜明曦還是不免為院子內(nèi)的各色花種感到震驚。

    除此之外，還有三分莫名的熟悉感。

    這園子的布局怎么那么像姜家的牡丹園？

    燕堇推開不過他腰高的柵欄，余光掃見她正看著自己，微往她的方向側(cè)著頭問：“怎么樣？看著還喜歡么?！?/br>
    之前陪她回門，無意間聽姜家的下人說她愛花，那一片顏色各異的牡丹園，就是姜將軍專門派人送回京的花苗種的。

    后來又發(fā)現(xiàn)她每次去向皇后請安，都會在御花園逗留一陣子，便做主將春熙院給改了。

    他都這么問了，姜明曦哪還有理由繼續(xù)跟他置氣，饒有興致地在園子里逛起來。

    傍晚的霞云映紅了半邊天，熱風(fēng)拂過，園子里花枝微顫，嬌俏的臉龐在晚霞和花朵的映襯下也似乎染了層醉人的酡紅。

    呼……總算是笑了。

    這邊姜明曦心情轉(zhuǎn)好，燕堇自然也不能虧待自己，剛?cè)胍咕屠榔涿辉囋囆麓?，要是嘎吱嘎吱亂響，明天就換掉。

    高興沒多久的姜明曦：……

    什么散步、小花園，通通都是借口！

    天氣本就炎熱，他再一靠近，姜明曦就更熱了，咬著貝齒瞪趴在身上的人。

    燕堇緩了緩起身，瞥眼屋內(nèi)降溫用的冰塊所剩無幾，單手抱起人，替她攏上綢衣去往凈房。

    有風(fēng)從身上掠過？姜明曦睜開濕潤的眼，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屋外，意識一下子就清醒了，慌忙抱住人錘他：“燕堇！你瘋了么！”

    他怎么能抱著她來到屋外？萬一被人撞見，她還要不要這張臉了！

    燕堇任她捶打，繼續(xù)擺動雙腿往亭子里走：“你放心，沒人看見的?！?/br>
    但見她害怕地將自己縮成蝦，燕堇還是騰出一只手拉下了亭子四面的竹簾。

    浴池內(nèi)水聲不止，不時有風(fēng)吹動四面竹簾，麥色寬闊的后背上搭著一只濕漉漉的小手，水珠凝在指尖懸著，片刻后滴答下去。

    搬出宮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每天都去坤寧宮請安，燕堇去上朝，姜明曦還能偷懶多睡會兒。

    睡到自然醒，伸個懶腰睜開眼，陽光已經(jīng)斜斜灑進屋內(nèi)，姜明曦不適地眨兩下，無意看向窗前的妝臺發(fā)現(xiàn)，花瓶內(nèi)的花換了，是一朵粉白色的荷花。

    琉璃進來換的？

    剛醒，意識還不是很清醒，姜明曦盯著粉色荷花看了許久才慢悠悠地坐起身。

    她這邊剛有動作，外面的琉璃就跟有感應(yīng)似的推門進來。

    洗漱完坐到妝臺前，姜明曦又不禁看了兩眼荷花，發(fā)愁：“正值花期，你怎么就給摘了？”

    給她梳頭的琉璃一愣：“這花不是奴婢摘的。”

    姜明曦：花花那么脆弱，你居然就這么摘了它？和離！

    燕堇：……

    第21章

    燕堇下朝后又到御書房批了半天折子，午膳順道就在宮中與惠文帝一起。

    瞧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惠文帝心情反而更好：“跟朕用膳就不要總繃著臉了，你看你，二十三四歲，看著倒跟朕差不多。”

    也不知道他在那姜家丫頭面前是不是也這樣。

    燕堇夾菜的手一頓，目不斜視：“是啊，父皇最近看起來確實年輕不少，下午都有時間陪新進宮的貴嬪了?！?/br>
    惠文帝：……

    就說了句老，至于拆親爹的臺么。

    眼看兒子批折子批出的怨氣沖過來，惠文帝趕緊換個話題：“如今也搬出宮了，打算何時辦府宴？”

    燕堇：“暫定初八，可要是父皇將那些沒用的折子拿回去，兒臣沒準(zhǔn)兒能盡早辦?！?/br>
    惠文帝：“……初八這個日子好?！?/br>
    讓他整天批那堆成山的折子，沒可能。

    燕堇也不想批，大多瑣碎又無聊，但又不得不批，導(dǎo)致他現(xiàn)在嚴(yán)重懷疑父皇給自己娶媳婦兒，就是為了讓他留在京中批折子。

    那些上折子的也是，下雨這種事就不要每天都報上來了啊，扭傷了腰、崴傷了腳、家里的小妾跟管家跑了這些事，寫成折子遞上來干嘛？他是妙手回春，還是會捉j(luò)ian？

    夏天本來就容易心煩氣躁，再每天批這些折子，人都要抑郁了。

    燕堇不想干了：“之前不是您讓兒臣與太子妃多接觸，培養(yǎng)感情的么？”

    惠文帝批了這么多年折子，比他還想吐，好不容易脫手才不會再輕易接回去：“你們這感情不是挺好的嘛，朕看就不用培養(yǎng)了?！?/br>
    離宮前，貴妃示好送了八名宮婢又被退回去的事兒，別以為他不知道。

    平時護著那姜家丫頭就跟眼珠子似的，要離宮了還順道拔走了他御花園里幾棵玉蘭樹……

    要不是此前一直在外打仗，他都要懷疑這小子是不是一直惦記人家姑娘，等人家長大呢。

    燕堇向來說不過能舌戰(zhàn)群儒的父皇，用完午膳將今日遞呈上來的折子繼續(xù)看完才回府，走的時候，就連德喜都忍不住心疼太子殿下三秒。

    頂著炎熱的天氣出宮，直到回府，看到提筆抵在下巴上思索著什么的人，積攢了一上午的煩躁和熱意漸漸消散。

    琉璃正給主子打扇，率先注意到太子，十分有眼力見地退下。

    燕堇：“在寫什么?！?/br>
    姜明曦放下筆，將桌上的紙轉(zhuǎn)個方向：“這是我草擬的賓客名單，你看可還行？”

    入府后歸置歸置，就該籌備府宴的事了。

    宴會上的酒水菜品，由府上的御廚師傅們擬定，不用她太過cao心，她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確定好賓客名單，發(fā)帖。

    這是她作為太子妃第一次籌備宴會，必不能有任何差池。

    燕堇接過去一行一行往下看，足足三頁紙的名單最后被他劃得只剩一頁半。

    “咱們府的府宴和宮宴性質(zhì)差不多，四品以下的就不要發(fā)帖了，不是瞧不起他們，而是既封了三六九等，官職品階，一切就得按照規(guī)矩來，否則會亂。”

    倘若是他們自己來了興致辦個賞花宴，邀請自己順眼的可以，但這是太子府宴，不能任由性情而定。

    屋內(nèi)正中央的大缸內(nèi)擺著上午剛從冰庫運過來的冰塊，并不怎么熱，燕堇下午便跟她有商有量地定下賓客名單，以及當(dāng)天該注意的事項。

    夏季炎熱，男客的酒水都先用冰水浸泡，吃食一律以開胃爽口清淡為主，畢竟這么熱的天，過于油膩的東西，大家也吃不下去。

    細微到末，核定下來后，就該發(fā)帖送去各家。

    誠如惠文帝所言，初八的確是個好日子。

    剛熱過一陣，最近兩天溫度還稍微降下了些，但為了以防萬一，姜明曦還是命人額外又去取了好些冰，以備不時之需。

    事實證明，不時之需正是最需要的。

    這天自早上開始，就陸續(xù)有馬車趕往炎武大街，太子府門前一時間門庭若市。

    人一多就會聚集熱氣，冬日里還好，放在夏季就不行了。

    姜明曦便讓人在客人小憩的涼亭、花廳以及宴廳放上冰塊散熱，甚至還細心體貼地照顧到了各家只能候在府外的車夫小廝，支起棚子放些冰塊飲水，供他們遮陽。

    夫妻倆分工明確，燕堇在前廳招徠朝中官員、皇族親王，姜明曦則在后院花廳款待各家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