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堇放下帷裳：“看到她平安進(jìn)湘云王府也該安心了，往后無論好壞，且讓她自己受著?！?/br>
    她還有好日子在后頭呢。話在嘴邊繞一圈，姜明曦又給咽了回去，夢到底只是夢，不會成為現(xiàn)實，她也不會讓它變成現(xiàn)實。

    “雪密了，咱們走吧。”

    姜明舒進(jìn)入湘云王府，獨自走完整個流程便被送到西苑，一直等到月上中梢方才見到湘云王。

    人未靠近先聞到一股酒味，緊跟著一只修長分明的手朝自己伸過來，沒有掀開蓋頭而是直接捏住了她的脖子。

    雖沒有收緊，卻仍像是一把無形的刀架在脖子上，隨時隨地要了她的命。

    “害怕么？”涼颼颼的聲音傳入耳中，“自己把蓋頭掀了?！?/br>
    她不敢有任何反抗，聽話地拽下紅蓋頭，徑直撞入那雙冰冷滲人的眸子里。

    燕云訣一身青衫沾滿酒味，神情倒還算清醒：“你將萬華寺的事告訴了太子妃?！?/br>
    不是疑問，是肯定。

    姜明舒霎時白了臉，想找借口解釋，卻發(fā)現(xiàn)在這種瘋子面前，所有借口都化為了泡沫。

    “好啊，做得好，很好。”只一眼，燕云訣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就在姜明舒以為自己會血濺當(dāng)場之際，燕云訣突然收回手，坐到桌邊自顧自倒上一杯茶醒酒：“你以為本王會殺了你？太子妃出面保你了，要本王好生照顧你?！?/br>
    他端起茶盞抵在唇邊，朝內(nèi)室瞥過去：“你有個好jiejie，哪怕當(dāng)年故意弄丟了她，現(xiàn)在也還是盡力為你謀了條生路。”

    姜明舒原本一直垂著頭，聽到這話才算有了點反應(yīng)，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像是想問他是怎么知道的！

    但她不敢問，燕云訣也不會特地告訴她，只呷了口熱茶又道：“可即便如此，本王也有其他讓你生不如死的法子?！?/br>
    姜明舒連忙起身，快步上前跪下：“王爺，只要王爺開口，讓我做什么都行。”

    他既然跟自己說這些，就代表他愿意給自己一次機(jī)會，一次賣命效忠的機(jī)會。

    她必須抓住這個機(jī)會！

    燕云訣沒有看她，只晃了晃手里的茶盞：“什么都做？”

    姜明舒沒有絲毫猶豫，趕緊點頭。

    “好?！毖嘣圃E捏住她的下巴抬起：“你與太子妃生活了數(shù)年，想必十分了解她。即日起，你就在府里給我學(xué)她，走路，說話，習(xí)慣，包括她的小動作……全部給我學(xué)過來?！?/br>
    “王爺？”

    燕云訣沖她笑得十分溫和：“你不是喜歡燕堇么？等你學(xué)會了姜明曦所有的習(xí)慣，本王再找人給你修一下這張臉，這樣你就能如愿以償了?！?/br>
    話說到這兒，姜明舒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不殺自己根本與姜明曦出面保她無關(guān)，是他看中了她的價值，要她徹底成為姜明曦。

    突然間，心冷得更厲害了。

    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對付太子，還是連他……也喜歡上了姜明曦。

    一夜風(fēng)平浪靜。

    天亮之際，聽著齊軒探聽來的消息，燕堇無聲地?fù)P起嘴角。

    他就說燕云訣怎么妥協(xié)地那么快，敢情是在這兒等他。

    “殿下，湘云王的動作越來越過分了，要不咱們……”齊軒話說一半，剩下的不言而喻。

    燕堇雙手抱臂點了點，搖頭否決他的提議：“根若除不掉，日后還會再長起來的，且等他長至成熟連根拔起，反正孤有的是時間跟他耗。”

    坐立難安的人總不會是他。

    “行了，守了一晚上先去休息吧，太子妃也該醒了?！?/br>
    打發(fā)走齊軒，燕堇悄無聲息地返回明華堂，褪去滿身冷意，脫下外袍走進(jìn)內(nèi)室。

    結(jié)果身體剛一沾榻，睡在里間的姜明曦立刻滾過來，閉著眼啞聲嘟囔：“你去哪兒了?！?/br>
    “去看外面的雪下的有多厚，吵醒你了吧?！毖噍缆曇魳O輕：“天還沒亮，再睡會兒。”

    過了很久，姜明曦哼出一聲“嗯”，耳邊傳來風(fēng)卷著雪在空中快速奔跑的聲音，只聽著就能知道外頭有多冷，讓她下意識蜷起腿尋找熱源。

    八爪魚般扒著燕堇，膝蓋正好扣在腹部。

    因她來月事已經(jīng)素了好幾天的燕堇：……

    故意折磨他是吧。

    睡得好好的，姜明曦忽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皺著眉睜開眼，還沒完全醒神，迷迷糊糊看到燕堇不知道發(fā)什么神經(jīng)摟著她啃。

    關(guān)鍵她月事還沒結(jié)束啊。

    “燕堇……我……”

    室內(nèi)溫暖如春，帷幔下溫度愈發(fā)地高，然而就在即將憋不住的時候，燕堇又突然松開她去了凈房。

    很快，凈房內(nèi)傳來涓涓水聲。

    再回來，向來冷面嚴(yán)肅的太子殿下，耳尖遍布紅暈，姜明曦躲在被子里驚奇地看著，不禁笑出了聲。

    紅了耳朵不自知的太子殿下還在試圖挽尊：“孤這是正常反應(yīng)?！?/br>
    正常？姜明曦怎么不知道他居然還會臉紅。

    挽尊失敗，燕堇也不打算再辯駁，只問：“你不困了？”

    每當(dāng)他問出這句話，姜明曦就知道他想干嘛，立刻裹緊被子。

    正要背過身反被人握住手，紅著臉急道：“你不是去凈房了么。”

    “沒用。”

    姜明曦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接下來直到天亮都在后悔為什么要在他回來后偷笑，現(xiàn)在輪到自己受罪了。

    初雪放晴，姜明曦神色懨懨地縮在屋子里，看著賬冊不時打上兩個哈欠。

    “主子昨晚沒睡好？”琉璃煮了些花茶進(jìn)來，瞧見主子一副精神不濟(jì)的樣子，不免有些擔(dān)憂，以為她是在擔(dān)心嫁進(jìn)湘云王府的二小姐：“昨日湘云王府并無任何動靜?！?/br>
    湘云王不傻，主子既寫了信叫他好生照顧二小姐，必然已經(jīng)猜到二小姐已將萬華寺的事告訴主子。

    這樣一來，他所有的計劃幾乎都過了明處，按理說是恨不得弄死二小姐的，即便主子特地寫了信，最多也只不過留條命罷了，但是昨晚出乎意料地安靜。

    姜明曦正在心里暗罵燕堇索取無度，害得她的手到現(xiàn)在都還沒緩過來，聽到琉璃的話輕咳一聲回神：“沒有動靜才最奇怪，誰知道他們達(dá)成了什么約定。”

    想想那場噩夢，沒準(zhǔn)兒姜明舒此刻就已將她有容家金庫鑰匙的事告訴湘云王了呢。

    這也好，既然躲不掉，倒不如讓她好好看看他們的計劃，往后下起手來也不必再顧及許多。

    之后，姜明曦沒再將注意過多放在這兩人身上，安安心心地看起賬本兒，臨到燕堇下朝的時候叫琉璃去吩咐廚房做些熱湯。

    姜明曦：“你看我做什么？”

    一旁的琥珀往炭盆內(nèi)加了幾塊銀炭，看眼琉璃，沖姜明曦笑道：“奴婢們是高興，主子最近格外在乎太子殿下了呢。”

    嘴上不說什么，可每日都會等著太子回來一起用膳，甚至?xí)u寒問暖，主子從前可從來不在意這些，因著新婚夜的噩夢，還時?？刺硬豁樠勰?。

    姜明曦面上一熱，抬手揮走她們：“去去去，都去做事兒去?！?/br>
    琥珀和琉璃對視一眼：主子居然沒反駁？看來感情是真的變好了。

    這邊，主仆三人正笑鬧著，下朝后，燕云訣快步追上燕堇，攔住去路：“大哥剛剛在朝上是何用意?！?/br>
    云城發(fā)生雪災(zāi)，他竟舉薦自己去賑災(zāi)？

    燕堇：“沒什么意思，只是三弟入朝這么久也該做點正事了，免得又將心思放在其他事上。如果這次的事三弟完成得很好，也許很快就會指定官職，娶上一位正妃，收收心?！?/br>
    最后一句話讓燕云訣瞬間抬眼：“你是要將我從京中攆走？”

    “可以這么理解。”對于他，一個時刻肖想自己夫人的人，燕堇懶得跟他繞彎子。

    指定官職，娶正妃，滾出城。

    第34章

    聽聞湘云王去云城賑災(zāi)的消息，姜明曦暗悄悄瞥了眼燕堇，然后很快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后，將今日收到的信拿給他。

    燕堇狐疑地擰了下眉，打開一看，臉色說不出的復(fù)雜，姜明曦卻很高興：“我都差不多快兩年沒見到爹爹了?！?/br>
    邊關(guān)將士有探親假，只是每次都不長，頂多五天，想想都很不劃算，因此很多將士都會選擇攢一攢。

    攢個一兩年就能有半個月的探親假，借此娶個媳婦兒，陪父母、子女一段時間都綽綽有余。

    姜源有軍令在身不得擅自離開邊關(guān)，甚至連女兒出閣都沒能趕上，這回聽說又是誤食紅豆泥，滿身起紅疹，又是萬華寺遇襲的，心里急了，算算攢了這么久也夠回去陪閨女過個年，早早寫了信連同折子一起送回京。

    信送去太子府，折子則后一步送進(jìn)宮。

    臨近年關(guān)收到姜源的折子，沒打開，惠文帝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捏著折本感嘆：“這家伙啊早憋不住了，估計還想指著朕的鼻子罵呢?！?/br>
    打開折子看到最后，惠文帝果然看見姜源罵的臟話，早已是見怪不怪。

    前幾個月得知閨女在萬華寺出事，每一份送到京中的折子上都會問及閨女情況，但并未提及萬華寺，如今憋不住的罵，想來是已經(jīng)知道真相了。

    也虧得堇兒早早舉薦云訣去云城賑災(zāi)，這要是在京中遇上，依姜源那個暴脾氣，高低都得先揍一頓。

    德喜在一旁煮茶，聞言笑笑：“姜將軍也就嘴上兇?！?/br>
    這話明顯有給姜源說情的嫌疑，但也不假。

    遙想當(dāng)年姜源的那張嘴，氣得惠文帝只想等戰(zhàn)事平息后先給他縫起來，再把這人吊起來鞭打幾頓。

    計劃都安排好了，結(jié)果沒過兩天，這家伙就在戰(zhàn)場上替自己擋了一箭，差點沒了。

    他的計劃直接夭折。

    也正因為了解他這個臭脾氣，看到折子后附上的話，惠文帝頂多也只是笑著罵兩句，不忘囑咐：“告訴太子，老丈人快要回京了，叫他做個心理準(zhǔn)備?！?/br>
    這算是翁婿初次見面，惠文帝已經(jīng)能夠想象到姜源是如何罵太子的了，不過還別說，他倒是挺想看到親兒子吃癟那一幕的。

    “我爹性子直，向來最討厭文縐縐的說話，更不喜歡油腔滑調(diào)的?！?/br>
    “愛喝酒，一喝就是三大壇。”

    “要是他找你比試功夫，千萬別手下留情，他會認(rèn)為你看不起他。”

    再有半個月，爹爹就要回京過年，用完晚膳，姜明曦趕緊先跟燕堇交代幾句。

    雖然她覺得爹爹應(yīng)該會很喜歡太子，但還是免不了擔(dān)心，絮絮叨叨跟他說著自家爹爹的喜好，像極了剛覓得一個意中人，準(zhǔn)備帶回家見父親，生怕他入不了父親的眼。

    燕堇抱著人從頭到尾沒有打斷她的話，偏過頭看她認(rèn)真的側(cè)臉，呼吸之間越發(fā)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