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不想知道，便沒繼續(xù)往下問，而是直接說：“那你過來做什么？”

    “當(dāng)然是有事請你幫忙啊。”周正則瞇了瞇眼睛，視線不懷好意地掃視著秦越，“王總他們惦記你，因?yàn)槲覜]看好你讓你給跑了，他們可沒少拿這事為難我，我這幾年過得不怎么好?！?/br>
    “前幾天咱們院里又來了一個小孩，眉眼間跟你有幾分像，王總他們看見了、就又想起你，心里不痛快，就拿我撒氣?！?/br>
    秦越最厭惡的就是這些回憶，因?yàn)槟敲恳粯睹恳患荚谔嵝阉郧坝卸嘤薮蓝嗫尚?，一想起這些他就惡心得不行。

    真是太惡心了……秦越簡直恨不得把這個人碰過的地方全都用刀割了，把自己這一身皮rou全都剮了。

    “夠了，別說了！你到底想怎么樣？！”

    剛開始那一年，秦越無數(shù)次從噩夢里醒來，夢里周正則不肯放過他，重新找上門來，要帶他走，而姥姥和林欽舟沒把他留下來。

    有段時間他害怕得甚至不敢睡覺，因?yàn)橐婚]上眼睛必然會做這樣的夢。

    夢的次數(shù)多了、時間久了，他就開始分不清現(xiàn)實(shí)和夢境，害怕現(xiàn)在擁有的這些才是夢，等他閉上眼睛再度醒來的時候，這一切就會消失不見。

    這樣的狀況一直到第二年夏天，林欽舟又回了珊瑚嶼，小少爺太鬧騰了，今天爬樹掏鳥窩摔了，明天攛掇著李大頭烤自己家的雞，后天又跟大小毛打架被人家告上門……

    有時候自己鬧不算，還非要拉著秦越一起，秦越每天干一堆活不算，還得應(yīng)付小少爺，晚上沾著枕頭就睡著，再也想不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這才慢慢找到了些真實(shí)感。——周正則不會再出現(xiàn)了，他有了家，有了家人，噩夢已經(jīng)遠(yuǎn)去了。

    可時至今天，在秦越終于很少再會想起那些的時候，惡魔居然再度出現(xiàn)了。

    那些記憶變得再次鮮明，連每次逃跑后又被抓回來時的絕望都真實(shí)得就像正在上演。

    不過沒關(guān)系，秦越心想，他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可以任由人拿捏的小少年了，他已經(jīng)長大了。

    “我當(dāng)然是想讓你跟我回去?！敝苷齽t又靠過來，想碰一碰秦越的臉，被后者一巴掌拍開，“別碰我！”

    這樣的反抗自然引起周正則的極度不滿，這人幾乎是他一手帶大的，訓(xùn)練得聽話又懂事，結(jié)果還沒玩到手就跑了，現(xiàn)在居然還敢忤逆他。

    周正則一改之前的和善懦弱，臉色刷地冷下去：“小越，看來你在外面野了幾年，就已經(jīng)忘記我的規(guī)矩，壞孩子是要吃教訓(xùn)的。”

    所謂的壞孩子吃的教訓(xùn)就是被用戒尺打手心，不聽話、愛搗蛋的孩子會受到這樣的懲罰，至于打多少下、打多重，全看犯的是什么錯。

    不過秦越?jīng)]挨過這樣的打，在他十六歲之前，周正則沒打過他一下。

    那應(yīng)該也屬于“漂亮孩子”的特權(quán)之一。畢竟如果被打壞了，以后就賣不出好價錢。

    但從十六歲起，他開始為這份特權(quán)付出代價，反抗就會遭到周正則的毒打，有時候是用鞭子，有時候是用戒尺，抽得他皮開rou綻，像狗一樣蜷縮著。

    周正則想看他哭，想聽他求饒，他卻不肯開口一聲，惹得對方更加變本加厲地打他，想看他屈服，乖乖成為自己用以換取名利地位的工具。

    “我已經(jīng)不是你福利院的人了，你沒資格懲罰我?！?/br>
    且不說他的監(jiān)護(hù)人早就變成了竇曉花，而且他已經(jīng)成年了，按年紀(jì)也已經(jīng)可以從福利院出去了，周正則沒資格再把他帶回去。

    “哼?！敝苷齽t瞇著眼冷笑一聲，“是啊，你遇見了大善人，過上了好日子，但你有沒有想過，我留著你明明有大用處，當(dāng)初為什么會冒著被那些人責(zé)難的風(fēng)險、同意讓你留下來？”

    這也是困擾秦越很久的問題，為此他問過竇曉花很多次，也讓林欽舟旁敲側(cè)擊的打聽過，但竇曉花不愿意告訴他們，只說那是他們大人之間的事，小孩子不要管這些，還說老院長是個明事理的人，叫他們不用擔(dān)心。

    林欽舟聽了后半句差點(diǎn)沒炸，還被姥姥教訓(xùn)過很多次。

    不過他心思到底單純，之后就漸漸信了姥姥的話，不再糾結(jié)了。但秦越不一樣，他心里知道周正則沒那么容易擺平，姥姥必定是同對方做了什么交易才讓對方放手。所以這是他欠了姥姥的，他一輩子還不清。

    現(xiàn)在聽周正則再提起，就更加證實(shí)了他心底的猜測。

    秦越冷著眼盯著周正則：“你對姥姥做了什么？”

    周正則哈哈大笑起來：“不要緊張小秦，她一個老太婆，我能對她做什么，只不過老太太是個好人吶，為了把你留下來，她給我們院里捐贈了30萬善款?！?/br>
    “小越，30萬，對于她那樣一個老太太來說，這錢差不多是她一輩子的積蓄了吧？”

    當(dāng)年周正則離開的時候，朝房間里的秦越比了三根手指頭，那時候秦越以為那意思是三年后他還會過來，為此每天擔(dān)驚受怕，卻原來這個“三”是這個意思。

    秦越攥緊手指，心底發(fā)寒。他想到姥姥，他這樣一個人，何德何能讓姥姥為他付出那么多。

    而周正則渾濁的目光像毒蛇一樣纏在他身上，骯臟又惡心，“你看，我從來沒有騙過你，漂亮的孩子就是有特權(quán)，能讓萍水相逢的老人家為你付出那么多，小越，你可真是太討人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