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明站在原地，將視線從天上收回來，看著喬橋說:“好像變天了?！?/br>
    喬橋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宋以明，表情狐疑。

    奇怪。

    他剛剛明明感覺到了一陣鋪天蓋地的壓迫感，像是壓抑著某種極為兇殘、危險(xiǎn)的東西，要從頭頂砸下來。

    可剛一睜開眼，那種感覺就像是某種一閃而過的錯(cuò)覺，瞬間消失無蹤了。

    “刺啦——”一聲，閃電劃過長空。

    喬橋猝不及防被驚著，再次抬頭望去，云層翻涌著，像是在醞釀著什么。

    似乎是一場大雨。

    但又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尤其宋以明此時(shí)看他的神情，讓喬橋感到最為怪異，像是糅合了許多許多復(fù)雜的情感，那雙深邃眼睛里的愛意沉得讓人心驚。

    喬橋心跳漏了一拍。

    這樣熟悉的眼神，其實(shí)在上一世的時(shí)候，喬橋也是見過的。

    喬橋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喬橋張了張嘴，其實(shí)不太想問，又覺得好像沒辦法不問:“你是不是……想起來什么了？”

    宋以明幾乎沒有停頓，聲音平穩(wěn)地給了回答:“是。”

    喬橋瞬間沉默了。

    不是因?yàn)橄胍聊聊?，而是因?yàn)椴恢酪f什么，也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宋以明卻先開口了:“第一次見你，是在一個(gè)夜里，你替代了剛死去“喬橋”，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br>
    喬橋眼睫顫動了一下，耳中響起忙音，腦子里突然變得一片混亂。

    宋以明他……是真的想起來了。

    所有的，都記起來了。

    宋以明頓了頓，才繼續(xù)說:“那時(shí)的我心中被怨恨占據(jù)，懷著對任務(wù)者最深的惡意和偏見，隨心所欲地對你做出了很多的……不可原諒的事?！?/br>
    “后來，你突然離開了。”宋以明嗓音逐漸變得艱澀，沙啞:“我聽人說，脫離了系統(tǒng)的魂魄會回到主神空間、被收入忘川，為了能盡快去到忘川，我殺了很多人，越錯(cuò)越深，最終讓你徹底對我失望，我知道我罪大惡極，不可饒恕……”

    喬橋抿了抿唇，嘴唇抑制不住地顫動:“……你別說了?！?/br>
    宋以明的手指也在顫抖，但他沒有動。

    既然決定坦白，便不能有分毫猶豫。

    宋以明攥緊手掌，目光一錯(cuò)不錯(cuò)地盯著試圖逃避的喬橋，語句平穩(wěn)地說:“但是喬喬，我從沒討厭過你，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br>
    喬橋抬起了頭。

    宋以明的心跟著重重跳了一下。他這才發(fā)現(xiàn)，喬喬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紅了。

    喬橋呆呆地站在那兒，看著宋以明，表情有些呆愣。

    像是試圖在理解，一個(gè)對他說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他的人，為什么能對他那么壞，為什么能在之后對他做出那么多那么多殘忍可怕的事。

    宋以明很快給出了喬橋答案:“因?yàn)槲冶揪褪且粋€(gè)睚眥必報(bào)的小人，無可救藥的混蛋，世間以惡意待我，我便以惡意待它，負(fù)我之人，我永志不忘，任務(wù)者欺我辱我，我便要將之屠盡，千百倍奉還。”

    喬橋心里賭得厲害，不知道是因?yàn)樽约海€是因?yàn)樗我悦鳌?/br>
    “你這樣、是不對的?！眴虡蜃齑轿藙?。

    “是?！彼我悦髡f:“這樣做不對?！?/br>
    喬橋抬起眼，撞進(jìn)宋以明一片溫順柔軟，全然被沉溺的愛意所占據(jù)的眼睛里:“所以以后那些不對的，你不喜歡的，我全都改，好不好？”

    第144章

    喬橋沒能來得及給出宋以明回答。

    宋以明話音剛落, 一道如柱的閃電忽然毫無征兆地從厚重的烏云中劈了下來。

    失重感驟然襲來，與此同時(shí)刺耳的驚雷聲在耳邊炸開。

    轟隆一聲，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等喬橋回過神來, 回頭望去, 他們原本站的那塊兒地已經(jīng)被夷為了平地, 連帶著玄真殿的山門在內(nèi), 都只剩下了一口燃著火花的焦黑的巨大深坑。

    “轟隆隆——”

    滾滾黑云翻騰著壓上來，閃電劃破天際，幾乎震碎耳膜的爆鳴下，一場瘋狂的屠殺正式拉開了序幕。

    喬橋曾聽聞過有關(guān)創(chuàng)世之初的傳聞，聽001跟他講當(dāng)初天地一片混沌時(shí), 能量體相互吞噬、廝殺的殘酷, 但喬橋那時(shí)想象不出001所畏懼的那種殘酷，也難以感觸。

    可就在此刻, 喬橋站在這里, 腦中第一次對001當(dāng)時(shí)所描繪的場景有了具象。

    他看到黑云壓陣，遮天蔽日, 夾雜著“刺啦刺啦”閃爍著的刺目雷光，不斷朝頭頂壓過來，如柱粗的天雷重重砸下, 所過之處山崩地裂。

    他看見拼死向生、卻仍然避無可避被崩塌的山石壓倒的平凡人，看見倉皇逃竄，卻仍逃不過在滾滾天雷下最終化為灰燼的修真者。

    漫天的塵土中, 天地相撞，萬物消弭, 仿佛重回遠(yuǎn)古混沌。

    喬橋似乎都能聽見來自云層之上的世界意志的暴怒與貪婪，瘋狂地尖叫著想要將世間所有人都絞殺, 連皮帶血吞吃入腹。

    喬橋閉上眼睛，試圖展開神力。

    可體內(nèi)能力還沒來得及運(yùn)轉(zhuǎn)，一只手撫過他的后背，下一秒，所有力量忽然在一瞬間憑空消失，渾身如同被抽干了氣力，連手指頭都再動彈不得。

    宋以明抱著懷中癱軟的喬橋，如同一只靈巧的燕子，掠過巍峨群山，最后停在了一處斷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