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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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一直知道花瑟心機(jī)深重,在外流離這么久,沒點手段活不下來的,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以為對花瑟十分了解。 畢竟是她虧欠了花瑟,所以她總想,窈窈受些委屈也沒什么,看著花瑟初來府中的小心翼翼,上官夫人費(fèi)盡心思彌補(bǔ)她。 可她方才看著花瑟胡攪蠻纏,滿口謊話自圓其說的模樣,恍然覺得,不認(rèn)識面前的人了。 上官夫人偏頭看去,百里侯送燕王夫婦出門,天色已晚,火燭已被熄滅,沈昭想牽花錦的手,她似有所感,在沈昭伸手的一瞬間將手背到身后。 沈昭也不惱,跟在她身后,他低頭一言不發(fā),花錦停他就停,看的百里侯直皺眉,他自家一堆爛事擺不平,想給燕王告黑狀也要等一段時日了。 燕王殿下就跟在燕王妃身后,怕踩到她的裙擺,就走得很慢很慢。 花瑟看到這個場面,心中閃過一絲羨慕,難得生出不易察覺的悔意來。 但事已至此,除了劍走偏鋒,沒有一點辦法了。 上官夫人淚眼婆娑,還是忍住了上前的沖動,她狠下心,背過身去,拽著花瑟快步上了馬車。 正要上馬車,花錦才偏頭看去,她看到上官夫人絆了一下,險些栽倒,盡管夜已深,但花錦就是知道,上官夫人頭上生了白發(fā)。 “許個愿吧,窈窈。” 似乎是一年花錦的生辰,她被簇?fù)碓谥行?,花信為她買好了花燈,大家都覺得她許的愿與太子有關(guān)。 可她越過眾人,目光落在了上官夫人身上,上官夫人眉眼帶笑,遠(yuǎn)遠(yuǎn)望著她,花錦心中一動:我想,阿娘身體康健,永不再生白發(fā)。 如今想來,真是可笑,她還不如回到從前,把愿望改為早日逃出京城。 花錦正出神想著,眼前突然一黑,原來是一只手擋在了眼前,沈昭柔聲在她耳邊說:“別再看了,徒生煩惱?!?/br> 花錦推開沈昭的手,她上了馬車,馬車寬敞,花錦不用挨著沈昭,她有些困倦,沒抗住困意,還是睡著了。 再醒來是聽見腳步聲,沈昭見她睜眼,溫朗一笑,花錦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沈昭放在了榻上,她察覺這房中擺設(shè)不對,呆滯了片刻,知道這是沈昭的床榻,起身就想走。 沈昭:“你在這兒睡,我不留下?!?/br> 花錦不想與他說話,執(zhí)著要走,她穿上鞋,刻意不去看沈昭。 就在她要拉開門那一刻,手腕被人捉住,花錦想掙開,沒想到沈昭力氣大到她甩不開,被人抵到墻上,花錦聞著沈昭身上的酒氣:“沈昭,臉呢?” 沈昭不敢親她,怕她真惱了,雙手圈著花錦的腰,俯身將臉埋在花錦脖頸處:“李昶沼蠢笨至極,都對你算得上照料?!?/br> 花錦覺得脖頸傳來的呼吸很癢,沈昭抱的她喘不過氣來,剛想推開沈昭,就聽見他很輕很輕地問:“難道你對我,沒有一絲情意嗎?” 她那日匆匆從趕回安文元府上,怕他中了安文元的計,她臉上的擔(dān)憂也不是假的,她勸他一起走的模樣也不是裝的。 沈昭有些委屈,他察覺花錦想推開他,還是沒忍住問出了聲。 “你覺得我對你的那些情意,足夠讓我心甘情愿待在京城,是嗎?”花錦反問他,沈昭喝了酒,自動忽略了花錦后半句話,他有些歡欣地說:“你也喜歡我?!?/br> 花錦失語片刻,決定不和他講道理。 沈昭忽然說:“一年。你就心甘情愿待在我身邊一年,若你還想走,我不會再攔你?!?/br> 花錦氣笑了:“你以為京城是我想走就能走的,何況京中變數(shù)繁多,誰知我能不能活到......唔!” 沈昭終于起身,一只手捂著花錦的嘴,把她的話堵了回去:“胡說什么,怎么就活不到了?” 花錦拍開他的手,心中卻沒信沈昭的話,她自來不想與這些弄權(quán)的人相處,他們每一刻都在算計,哄騙人都是一把好手,她不知道沈昭的真話是什么。 但當(dāng)務(wù)之急,不能真的惹惱他。 花錦只好先應(yīng)下:“那就一年?!?/br> 沈昭連忙點頭,花錦想繞過他走人,但沈昭靠在門上,巴巴地看著她。 花錦:“你說若我回京,做什么都行,你騙我?” 沈昭抵著門,低頭悶聲說:“李昶沼怎么照料你了?” 沈昭是聽許多人提起過花錦的,他想起今日李昶沼惡心的眼神,就一陣不爽。 花錦見他這固執(zhí)模樣,知道今夜不把這廝糊弄過去,是怎么都睡不了,只好如實說:“我激他的。” 她知道李昶沼好面子,也打點了婢女去演一出戲,本以為李昶沼會與花瑟大鬧一場,或是直接氣憤地回席,不給花瑟一丁點機(jī)會。 幸虧花瑟想出了歪點子,誤打誤撞,還是將她與李昶沼綁在一處了。 不過左右都是個妾,李昶沼的正妻溫慧和善,娘家?guī)サ膵邒邊s都是人精,再加上有了李昶沼的憤恨,花瑟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花錦眼皮子打顫,沒再與沈昭犟,她轉(zhuǎn)身上了榻,見沈昭要跟過來,順手提起一個衾被,扔在了他的腳下。 沈昭拎起衾被,立在原地站了一陣子,等花錦像是睡著了,他才躡手躡腳地上榻,按規(guī)矩,應(yīng)該是花錦在內(nèi),他在外,但哪還有規(guī)矩可守呢? 沈昭屏著呼吸,好不容易才躺到里面,他不敢靠花錦太近,她又刻意敞開了手腳睡覺,將他擠在墻邊。 沈昭忽然想起沈熾給他講的故事。 也不算故事,是在前朝,一個男子做了贅婿,在男尊女卑的朝代,伏低做小。 沈熾當(dāng)時還未娶妻,不知自己未來也是“伏低做小”的其中一員,還放言:“男子漢大丈夫,這簡直是恥辱!” 花錦翻了個身,沈昭呼吸都慢了下來,漸漸懂了許多從前沒明白的感情與道理。 不是恥辱。 好像,還挺開心的? 第45章 是誰 從前的太子儲妃要嫁給李小侯爺做妾, 這則消息一傳出來,沈焰就在東宮發(fā)了一通火,百里侯是劉太傅的人, 這些人都為沈昭效力,怎么看都像是在挑釁他。 可他如今被關(guān)了禁閉, 蔚云州一事還沒了結(jié),他只能先咽下這口惡氣。 花忠嘆了一夜的氣,但好歹是自己的女兒, 他強(qiáng)打起精神, 盡量為花瑟辦的體面些, 但終歸是妾,不能拜天地,從側(cè)門進(jìn)屋, 還要先跪李昶沼娶的正妻。 這份委屈,花瑟不愿意受。上官夫人大病一場, 顧不上管她, 她思來想去, 還是纏上了花信。 花信無能為力, 花瑟哭著求他:“從前在外,總想著若玉兒也有家人, 定會對玉兒千般萬般好,可如今有了麻煩,竟都真的不管我了。” 花信看著花瑟淚眼婆娑的模樣, 心中疼惜, 花瑟見他動搖, 連忙提起:“那日窈窈也在,百里侯夫人明顯是怕她的, 若阿兄能說動窈窈......” 花信蹙眉,打斷了她的話:“窈窈如今,已不再是出嫁前的她了?!?/br> 出嫁前,花錦人在花府,除了乖乖聽爹娘的話忍讓退步,沒有別的法子,她吃的啞巴虧多了,眾人也就默認(rèn)她軟弱可欺了。 可上回花信想讓花錦幫忙,他立在燕王府外,看著花錦決絕的模樣,才猛地被點醒,她如今已不再受花家人牽絆,怎么可能幫花瑟。 見花瑟又要哭,花信連忙先應(yīng)下:“我先去與阿爹商議?!?/br> 清熙郡主邀約花錦到芙蓉閣對面的茶樓見面,花錦嘗著軒竹閣的新茶點,莫名想到了在閬燕州入的茶館,懨懨地提不起興致。 清熙輕嘆一口氣,她聽父兄詳說過蔚云州的亂事,提起燕王妃被歹人挾持,清熙就大概猜到了花錦的意圖。 清熙:“聽說你長姊要嫁給李小侯爺做妾,此事當(dāng)真?李小侯爺可不是什么好鳥,啊呸,我是說,嫁給他做妾,可有罪受了。” 清熙常去芙蓉閣,聽過李昶沼臭名昭著的事跡,她只想轉(zhuǎn)移話題,雖然心里覺得是徒勞,但花錦又撐起臉頰,靈動地眨眨眼:“借我?guī)讉€打手,如何?” 清熙一怔,要打手也不是沒有,但她的父兄對她的蹤跡了如指掌,怕是幫不上什么忙。 花錦見清熙猶豫,知道這是難事,怕清熙自責(zé),連忙說:“不借的話,就改日帶我去芙蓉閣轉(zhuǎn)轉(zhuǎn)罷。” 反正左右近來走不了,還不如抓緊時間享享福。 清熙連忙應(yīng)下,她要先回府,花錦卻不想走,聽閣中絲竹管弦聲悅耳,就多待了一陣子,正出神,來了幾個士兵,似乎在追人。 添云推開門,待士兵環(huán)視一圈,沒有異常,正欲關(guān)上門,向外眺了眼,回頭與花錦說:“是韓小將軍?!?/br> 她的聲音很小,但花錦抬眸向外望去的時候,韓嘉鴻也剛巧朝這邊看來。 花錦安靜地坐著,臉上溫煦的笑容還沒收起來,桃色的衣裳太過亮眼,有時穿不好就會顯得艷俗,但她皮膚白皙,面頰泛著桃花般的粉色,怎么看怎么嬌嫩。 韓嘉鴻移不開眼,添云剛想關(guān)上門,韓嘉鴻遣走了下屬,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來,硬生生擋住了門。 花錦無奈地嘆了口氣,早知多纏一會清熙了,也好有理由擋了韓嘉鴻。 好在韓嘉鴻進(jìn)了門,在門口停下,沒敢真坐她旁邊,韓嘉鴻看到添云防備排斥的眼神,才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不妥。 花錦先開口:“還未曾祝賀小將軍,與房七娘佳偶天成。” 韓嘉鴻:“我不會與她成親的?!?/br> 韓嘉鴻沒想到一向疼愛自己的爹娘全變了臉,軟硬兼施,逼他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娘,他又去見過一次房七娘,但有了上次的誤會,房檀清根本不愿見他。 父母之命不可逆,房檀清是無論如何也要被迫嫁給他了。 韓嘉鴻已向陛下請命離京,他不想娶房檀清,但也不想貿(mào)然退婚壞了她的名聲,思來想去,只有自己滾蛋,讓戶部尚書主動退親合適。 韓嘉鴻:“我要離京了?!?/br> 見花錦沒有搭話,韓嘉鴻抿唇,斟酌了許久才說:“在臨行前,你若有什么難處,只要找我,我一定幫你。” 他第二次這么說了。 上一次,他還立了誓。 他心高氣傲,遇到和他一樣在某方面墊底的花錦,二人在一處自嘲抱怨,倒讓他漸漸接受了自己的不足,那段時日對花錦來說微不足道,可對韓嘉鴻來說彌足珍貴。 韓嘉鴻不想再留下什么遺憾,他此次離京,應(yīng)該要走一段時日了,戰(zhàn)場變數(shù)多,他并不怕死,他怕自己被京城的大染缸染昏了腦袋。 他不想再回來了。 兩世的變數(shù)太多,上一世韓嘉鴻雖然也抗拒成婚,但沒有祝綣橫插一腳攪局,這輩子或許韓嘉鴻與房七娘真的無緣了。 房檀清不嫁給韓嘉鴻,也算是一樁好事,皇后有一萬個心眼,韓家也不是好待的,剛嫁去沒有韓嘉鴻的庇佑,也吃了許多苦。 韓氏一直被皇后捏在手中,花錦領(lǐng)教過皇后的本事,沒想到韓嘉鴻走了一遭,依舊是心性純良的人。 花錦由衷地說:“小將軍是好人。” 韓嘉鴻苦笑了一聲,他正欲走,花錦問:“小將軍可否借我?guī)讉€打手?” * 又是酩酊大醉一場,祝綣喝地站都站不穩(wěn),他正慢吞吞地走著,忽然聽見一處狹窄小巷里傳來呼救聲。 祝綣正要上馬車,幾個仆從扶著他,他醉醺醺地豎起耳朵聽,沒忍住罵了句:“這聲音,怎么這么像李昶沼那鱉孫的?!?/br> 李昶沼霸道慣了,怎么會有人敢打他呢?祝綣笑著搖搖頭,上了馬車,指了兩個人去攔架,捎帶報個官。 京兆府的唐詹才跟他炫耀過近來日子清閑,這種斗毆也是小事,但也要讓唐詹忙一日了。 唐詹頂著眼下的烏青跑出來,看到李昶沼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模樣,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