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杞想著手一哆嗦，一不小心觸碰到了吳江的傷口，只聽得他嗷的一嗓子喲如驚雷！

    真是大嗓門！

    晏杞心慌不已，瞧著三人再也沒有了先前的神情自若，今日沒有看黃歷，閻王到了我家門！

    莫不是他宰羊太多的報應(yīng)？

    旁邊的韓時宴瞧他謹慎起來，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淡淡的看了過去，“開封府辦案，袁惑最近可來治過傷？”

    晏杞趕忙搖了搖頭，他有些局促的拿起了那把血淋淋的刀，“袁大人上一回來，是在二月時，那段時日汴京城陰雨綿綿。他的后腰曾經(jīng)中過箭，一到下雨天便酸疼，會來我這里揉藥酒扎針。”

    “原本因為今年是個雨水多要起汛的災(zāi)年，不想后來都不怎么下雨了，袁大人便再也沒有來過?！?/br>
    韓時宴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繼續(xù)沖著那晏杞發(fā)問道，“就你認識的袁大人，脾性如何，可喜歡動手？”

    晏杞遲疑了片刻，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偷偷地抬起看了看韓時宴，心中有些琢磨不定韓時宴的意思。

    見他不答話，韓時宴不著急，一旁的吳江卻是著急了，他一邊穿著衣袍，一邊咬牙切齒的說道，“有人瞧見袁惑是那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他如今畏罪潛逃了?！?/br>
    晏杞瞳孔猛的一縮，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韓時宴盯著晏杞問道。

    那晏杞遲疑了片刻，想了想聲音小了幾分，“袁大人十分愛惜羽毛，對升遷頗為在意。有一回他喝醉了酒，不小心透露過心悅芙蓉巷的綠翊姑娘，想要將她贖身之后納入府中。”

    “可他擔心被關(guān)御史揪住不放，參都御前，于是便再也沒有見過綠翊姑娘?！?/br>
    “晏某想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在會去做下那等殺人之事，讓自己功虧一簣?。　?/br>
    這回吃驚的人輪到顧甚微同韓時宴了。

    芙蓉巷的綠翊姑娘么？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當真是小得出奇，不經(jīng)意之間從前遇到過的名字又再次遇到了。

    晏杞顯然對袁惑印象不錯，他忍不住又補充道，“袁大人逢年過年或者遇到災(zāi)年，都會施粥贈藥……不像是那樣的人……”

    他說到最后一句之時，聲音有些發(fā)飄。

    顯然腦子里也浮現(xiàn)出了那句老話，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過是個小郎中，哪里就對那些官大人做出什么篤定的判斷呢！

    韓時宴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銀錠子來，放在了桌案上。

    那晏郎中一瞧，忙擺了擺手，“太多了?！?/br>
    韓時宴搖了搖頭，“沒帶零錢，下回來喝羊湯。你阿爹的羊湯味道很好，不膻，若是再添一分芫荽，就更美妙了?！?/br>
    他說著，拍了拍吳江的背，朝著門外走去。

    顧甚微的手指在那劍柄上敲了敲，又看了一眼郎中手中的尖刀，跟著走了出門去，她小跑著追上了吳江，“現(xiàn)在你的腦子可空下來能說那連環(huán)殺人案的事情了？”

    吳家臉一紅，想起先前自己矯情的模樣，恨不得摳出一口水井，將自己腦子里進的水倒出來。

    “案子并沒有昨日那守門小子說的那般夸張，我就說若是汴京城中當真出現(xiàn)了一日殺一人的劊子手，那還不滿大街的人都在說，茶樓里酒樓里青樓里……”

    “之前犯了兩起案子，相隔十五。昨夜是第三起……”

    “第一名死者，名叫秋娘，是明鏡巷的春秀樓的一名蘇繡繡娘。蘇員外家的姑娘要出嫁，在春秀樓定嫁妝，因為要得急，于是秋娘一直在樓中點燈刺繡。”

    “她一直熬到了子時，在回去路過苦菩巷的時候，被人殺了?！?/br>
    “打更人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她的頭被黑色的布包著，整個人被捆得像是端午節(jié)的粽子，就這樣立在路當中?！?/br>
    “老仵作驗尸說她后頸處有淤青，應(yīng)該是被人從身后一個手刀砍暈了然后殺害的，兇器是棺材釘，直接釘進了她的心窩子里，當場人就沒有了?！?/br>
    吳江說著，臉色有些發(fā)沉，“老仵作還說是先將人捆好了，放在路當中，然后當成是靶子甩出棺材釘?shù)摹Ｕf明那個兇手是個練家子?！?/br>
    “除了那根致死的棺材釘之外，在她的右手手掌心還有第二根釘，這第二根釘是死后再釘上的?！?/br>
    “第二名死者叫牛楠，是個倒夜香的瘸子。他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跟那秋娘一樣，也被人用黑色的布包裹著頭。然后心窩子上插著一根棺材釘?！?/br>
    “他的第二根棺材釘，則是穿過了鼻子，像牛鼻子環(huán)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這根釘是死前扎進去的?！?/br>
    第330章 人證物證

    兇手明顯比第一次更兇殘了。

    顧甚微聽著面色凝重，一擊斃命同折磨活人那是全然不同的。

    她這三年遇到過很多武林人士，像魏長命這種刺客雖然冷酷無情，但遠遠沒有那種以凌虐為取樂的人來得可怕與瘋魔。而這個兇手顯然逐漸成了第二種人。

    那么第三次作案，他一定會有更大的變化。

    果不其然，吳江說著忍不住有些咋舌。

    “昨夜又是第五日，雖然宮中一片混亂，汴京城中到處都是皇城司的人在抓人，大街小巷可以說是戒備森嚴?！?/br>
    何止是戒備森嚴，顧甚微昨夜都沒有聽到汴河上那若有似無酥軟入骨的歌聲。

    “舅父覺得這是個好時機，便使了衙役們假扮是路人，在之前兩起命案發(fā)生的附近游蕩，看能不能引人上鉤。那秋娘同瘸子毫無共同之處，開封府也拿不準兇手是如何挑選人的。”

    吳江說到這里，瞬間眼神變得憤怒了起來。

    “結(jié)果當真出了事，有一個名叫鄭東的兄弟，被那兇手給殺掉了?！?/br>
    “鄭東是家中長男，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歲幼子。他長得高，就是眼睛有些不好，先頭娶了個毒婦，卷了家中銀錢跑了。所以衙門的兄弟都管他叫熊瞎子?！?/br>
    “當時衙役里有個叫做馬大田的，聽到了重重的腳步聲，他跑過去的時候，瞧見鄭東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他的心口扎著一根棺材釘，雙目圓睜死不瞑目?！?/br>
    “鄭東的右腿小腿被棺材釘扎透了，那個殺千刀的兇手這回根本就沒有套黑布，也沒有將鄭東捆起來?！?/br>
    “而是故意扎傷了他，像是耍猴一般讓他跑出去，然后又將他殺了?！?/br>
    顧甚微同韓時宴對視了一眼，皆是明白為何王一和沒有讓吳江休沐，而是讓他立即回開封府辦案。

    更加明白他先前對著那袁大郎，為何會如此的憤怒。

    那鄭東是開封府衙役，是他的同僚，現(xiàn)在竟然也被殺了。

    繡娘，倒夜香的瘸子，還有衙役……這三人怎么看都沒有聯(lián)系，所以兇手是隨便找人下手么？

    吳江并沒有注意到二人的表情，繼續(xù)憤怒的說了起來，他說到激動之處，手舞足蹈的，只恨不得沖出去將那袁府的大門給砸個窟窿洞。

    “馬大田見到鄭東尸體的時候，瞧見了兇手的背影，可他追了一條巷子，那人就不見了?！?/br>
    “舅父叫人在附近搜查，在附近的一個墻角根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了一塊令牌，那令牌正是殿前司所有?！?/br>
    “據(jù)我所知，殿前司的令牌之上，并沒有刻上名諱，你們怎么確定那個人便是袁惑？昨夜發(fā)生的事情，你們?nèi)缃癫艁怼表n時宴語氣頓了頓。

    “所以，除了那馬大田之外，有旁人瞧見了袁惑，還是瞧見了正臉？”

    吳江聽著，看著韓時宴的眼睛都在放光。

    他伸出手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若是那身后有尾巴，他這會兒怕不是都搖出了殘影。

    “時宴兄，老吳我這一輩子可不能沒有你啊！你一定要讓我死在前頭……不然的話你若是先走了，我怕不是要被我舅父從開封府扔出去。”

    韓時宴額上青筋顫了顫，他面無表情的看向了吳江，“所以在你心中，我還活不過王府尹嗎？”

    這是感謝嗎？這絕對是詛咒！

    吳江一梗，慌亂的搖了搖頭，“沒有沒有。不過不是我說，我總覺得我舅父能活很久很久，畢竟他一日三炷香的供著他知道的所有的神??！”

    顧甚微聽著差點沒有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她清了清嗓子，打斷了吳江猶如奔騰野馬一般跑偏了的思緒。

    “你說說今日早上去開封府報案的證人們。”

    吳江沒有問顧甚微怎么知道是“們”，而不是一個人。

    “今日早晨，有兩個人先后去了開封府，其中一個人名叫成二，他是個賣履的小販。如今風和日麗適合踏青，那大才子齊韻穿了一雙彩色草編鞋參加詩會，汴京城中一下子草鞋風行?！?/br>
    “那成二案發(fā)之時尚未入眠，在家中小院里就著月色織履?！?/br>
    “他當時聽到巷子里頭有異動，便將手中未織完的草鞋一扔，立即沖到了院門邊貼臉查看。說來也是巧了，那袁惑恰巧轉(zhuǎn)頭面對著他的家門?！?/br>
    “當時他清楚的從門縫當中瞧見了那張臉……”

    顧甚微蹙了蹙眉頭，“那你們可問了，他為何認識那人就是袁惑？他在宮中當值，又不是名動京城的才之齊韻……準確來說，這汴京城中就沒有一個人所有人都認識他?！?/br>
    莫說是殿前司的一個副都檢點了，認識官家的人怕不是還沒有認識巷子口賣豬rou的屠夫多。

    畢竟貴人要不騎馬要不坐車，普通老百姓怕惹事那是不敢直視他們，可是豬rou卻是人人都想吃。

    吳江一頓，撓了撓頭，“他說的就是袁惑，說是他白日里賣草鞋，剛好遇到了袁惑押送齊王入臺獄。因為才見過，是以夜里一下子就認出了他來?！?/br>
    “除了那賣履的成二，還有另外一人，是魯國公府的一位管事的……”

    “魯國公夫人突發(fā)疾病，當時那管事駕車出來請湯郎中，恰好經(jīng)過案發(fā)的巷子口，撞見了慌慌張張跑出來的袁惑，他當時沒有騎馬，也沒有坐車，穿著是一身黑色的便服?！?/br>
    “當時他沒有注意，等請了湯家大郎回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開封府在那附近搜查?！?/br>
    “一直到了翌日上午，那魯國公府的管事這才去了開封府報案，同那成二是前后腳的功夫?！?/br>
    “有了人證物證，我就去殿前司抓人，結(jié)果他們說今日袁惑休沐，我便又去了袁家……結(jié)果他也不在府中，按照袁大郎的說法，他昨夜一夜未歸，今日更是不知去向。”

    “你們說這不是畏罪潛逃是什么？”

    吳江說著，想起先前在袁家的遭遇，又氣呼呼的起來。

    “鄭東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就這么莫名其妙的被袁惑給殺了，我若是不抓到他以祭鄭東在天之靈，對得起兄弟這個稱呼嗎？雖然我搞不清楚袁惑為什么要殺人?！?/br>
    “但是他若不是心虛，為什么恰好在這個時候消失不見了？”

    第331章 兩種思路

    顧甚微搖了搖頭，“這只能說明袁惑當天夜里出現(xiàn)在了鄭東被殺的那條巷子里?！?/br>
    雖然他有能力用棺材釘殺人，而且出現(xiàn)在了案發(fā)現(xiàn)場，但這并不能說明袁惑就一定是殺人兇手。

    更關(guān)鍵的是，根據(jù)王夫人同晏郎中的話來看，袁惑他一心往上爬，他為什么要在這個檔口做那勞什子連環(huán)殺人兇手？袁惑他沒有殺人動機。

    吳江不知道，可是她同韓時宴卻是知曉。

    昨日袁惑方才替某個人同齊王做了交易，讓齊王在獄中自盡并且一力承擔所有的罪行。且直接替顧右年還有王珅翻案，阻止她同韓時宴繼續(xù)追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