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臺嬌色 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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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小孩子啊。”舒梵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李玄胤啞然。 在她眼里, 團寶似乎做什么都是對的。 見他沒什么大礙他便回去了,臨走前叮囑了她兩句別吃太多冰果。 “我又不是團寶, 怎么會多吃?”她一副被踩到尾巴的表情,讓李玄胤不禁失笑。 他點點頭,似模似樣地“嗯”了一聲:“是的, 都當(dāng)娘的人了,你絕對不會吃多,也絕對不會貪嘴。” 衛(wèi)舒梵:“……” 她回頭就把冰鑒藏了起來, 以防團寶再貪嘴。 到了九月,一行人已經(jīng)回到宮內(nèi), 天氣逐漸轉(zhuǎn)涼,宮人新一批的衣服也都分發(fā)了下去。 為了節(jié)約庫銀, 舒梵將早春的吉服稍稍改換了制式、熨燙一二便充當(dāng)了新衣, 省下來不少錢,但宮內(nèi)有不少人對她不滿,甚至傳出了她中飽私囊、故意克扣的流言。 這日經(jīng)過浣衣局便聽到有人在閑言碎語: “這衛(wèi)侍中也太摳門了,竟拿早春穿過的衣裳充當(dāng)新衣!” “瞧瞧人家安華縣主多大方, 前些日子來看太后還給我們發(fā)了不少銀錢。” “安華縣主如此大方嗎?” “是啊,浣衣局的宮人都發(fā)了呢, 說是我們洗衣辛苦?!?/br> …… “胡說八道, 娘子你分明是為了減輕國庫負擔(dān)。且這早春的吉服和秋季的常服樣式相差不大, 又只穿過一次,難道就這么不要了嗎?”阿彌氣呼呼的就要過去跟她們理論。 被舒梵給攔下了。 “娘子!” “嘴長在別人身上, 你過去跟人家吵有什么用?” 她表情平淡,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瞧著并不是很在意。 尋常這個年紀(jì)的閨閣女子少有這樣沉穩(wěn)的,崔陵興致頗濃地瞧了她幾眼,難得含幾分欣賞:“衛(wèi)侍中才貌雙全,持重有度,怪不得陛下如此看重。” “崔大人謬贊?!笔骅髮Υ巳耸冀K保持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只禮節(jié)性地笑笑。 崔陵一笑置之,不以為意。 兩人在夾道上就分別了,一人去往紫宸殿,一人去往太后宮中。 永安宮內(nèi)常年焚著安神香,一踏入這片殿宇,心也跟著往下墜了墜??澙@的煙霧中,太后的面孔安詳而沉靜,舒梵只一眼便垂下頭,目不斜視地走過去行禮,道了一聲“太后萬福”。 “不必多禮,賜座?!碧蟮故峭蜌狻?/br> 安華縣主坐在她右邊,伏低了身子不住說著笑話逗她。太后只微微抿著一絲笑意,慵懶靠在榻上,倒是劉太妃笑得前仰后合。 “太后不覺得好笑嗎,我都快笑死了。這個安華,鬼點子真是多?!眲⑻门磷友诿?,不至于太失態(tài)。 安華縣主笑道:“太后什么場面沒見過?我這點兒雕蟲小技,不過是貽笑大方罷了?!?/br> 劉太妃道:“你也是個見多識廣的,不像我這個老太婆,大字都不識得幾個。” 她們你來我往說得非常熱絡(luò),舒梵插不進話,杵在一旁安靜等著。 安華縣主好幾次用眼角的余光瞟她,希望在她面上看到焦躁、不忿、遲疑的神色,但都失望了。衛(wèi)舒梵神情自若,站姿都沒有亂一下。 她xiele氣,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縣主?!迸R出門時,舒梵卻從后面叫住了她,聲音柔婉。 安華縣主詫異至極地回頭,先柔柔一笑,問她有什么事,眸光不動聲色在對方身上打量。 有太后撐腰,她自然不懼,且她也沒做什么,流言能查到她頭上?衛(wèi)舒梵自己不言行有過,苛待宮人,誰會議論她? 這么想,她神色愈發(fā)鎮(zhèn)定,漸漸的甚至生出一絲戲謔,靜靜打量著面前人。 她倒是想看看她能跟她說出什么話來。 舒梵先與她寒暄了一番,繼而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聽聞縣主慷慨解囊,惠及浣衣局眾人,微臣聽后,很是感佩,想代表六局給您立個功德碑。” 她手往東邊一指,那是通往六局官署的必經(jīng)之路,“就立在那兒,讓大家都能知道縣主的善心?!?/br> 安華縣主的臉色不太好了,差點就要繃不住。 那豈不是后宮所有人都得知道? 只浣衣局一家,支出不多,若是惠及后宮所有人,她恐怕非傾家蕩產(chǎn)不可??梢遣灰灰曂剩换脊讯疾痪?,長此以往必然招致其他人對她的怨懟。 安華縣主忙道:“不必了,施恩莫忘報,這也不是什么大事。且這立碑還得上報,多麻煩?” “縣主放心,小事而已,微臣已經(jīng)奏明陛下?!?/br> 一句話就把安華縣主的話給堵死了。 她怎么都沒想到,衛(wèi)舒梵已經(jīng)上報了皇帝。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陛下幾乎沒過問就準(zhǔn)了,沒兩日,她經(jīng)過那處宮墻時就瞧見了碩大的一塊功德碑,丑不說,她的名字還特別大,引得經(jīng)過的六局宮人都爭相圍觀,猶如菜市場看熱鬧。 她向來自詡高雅,頓時像是被人往臉上唾了幾口似的惡心。 可這僅僅只是開始,很快,六局再也沒有議論衛(wèi)舒梵的宮人了,而是集中火力在議論她,說她偽善,只賞了浣衣局而不賞其他幾局,又說分明他們其他幾局更加辛苦,還說她根本就是作秀,演戲給人看的。 安華縣主氣得回頭就砸了一面梳妝鏡。 舒梵出了一口惡氣,那個九月都神清氣爽的。 安華縣主識相,沒再敢招惹她。 可她心里始終像是扎了一根刺似的,有時候半夜獨睡時還恨得牙癢癢。她一開始很不理解這種超出常理的情緒,分明安華縣主威脅不到她,也沒真的傷害到她,可她就是耿耿于懷。 直到那日她去中庭給那幾株杜鵑花澆水才明白。 廊下圍了兩個小丫鬟,干完活兒在叨嗑,人手一把葵花籽。一人道:“陛下是不是有意納安華縣主為妃?” “為什么這么說?” “安華縣主進宮頻繁,還經(jīng)常出入紫宸殿,她父親又因治水屢立奇功,陛下多番嘉獎,照這個趨勢,可不就是要封妃嗎?” “也是,陛下和太后的關(guān)系那么差,要是對她不感興趣,干嘛讓她進紫宸殿?讓人把她轟走不就行了?旁的貴女哪有這種待遇?連靠近陛下都不敢呢。” 舒梵沒收住力氣,把手里的一截花枝折斷了。 這日晚上她也沒怎么睡好,抱著枕頭揪來擰去,好似這個枕頭已經(jīng)變成了某個人,只覺得面目可憎。 可轉(zhuǎn)念一想,他是皇帝,富有四海,誰能左右他? 她手里的力道松了,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悵惘,好似徐徐涼風(fēng)吹過心坎里。 不算很寒冷,卻叫人清醒。 她坐起來抱著膝蓋發(fā)了會兒呆,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理智和情感在激烈交戰(zhàn),偏偏像是走進了死胡同,萬般糾結(jié),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她發(fā)泄似的狠狠將枕頭擲了出去。 身后沒有落地聲,她還沒來得及詫異,一道低沉含笑的聲音已經(jīng)響起:“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惹到我們衛(wèi)侍中了?大半夜的發(fā)這么大的火?” 她好一會兒才回頭,訥訥地望著他。 一雙纖細的胳膊還圈著膝蓋,坐姿雖然不算不雅觀,也絕對和“大家閨秀”毫無關(guān)系。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他看到無形無狀的撒潑樣兒,她還是有點臉燒。 尤其是對上他那雙漾著笑意的眸子。 他將剛才手里接到的枕頭閑閑擱到她身側(cè),在塌邊尋了處地方坐了,目光溫柔:“誰惹你生氣了?嗯?” 若說方才的語氣還是調(diào)侃,此刻分明帶著誠摯的征詢。 尤其是他望著她的目光,絲毫也不像一個冷酷決絕的帝王,滿滿的包容。 舒梵鼻尖一酸,聲音不免糯糯的:“你?!?/br> 他眉梢輕佻,這聲音何止糯,甚至有些嗲,無形間便有把人的骨頭都給酥了那種勁兒。 男人默了會兒,喉結(jié)微滾,避開了她控訴中帶著茫然的目光:“朕怎么惹到你了?” 許是他這會兒瞧著挺溫和的,不似平日那樣冷著臉、給人十足的壓迫感;又許是他溫柔里帶著寵溺的語氣,讓她卸下了心房……總之,她那時竟就那樣說了:“陛下要納妃怎么不早點兒告訴微臣,微臣好準(zhǔn)備起來啊?!?/br> “納妃?”他強忍著笑意。 “是啊,因為您不和微臣說,微臣差點得罪了未來的準(zhǔn)娘娘,可是吃了好大一掛落?!彼魂幉魂柕?。 當(dāng)然又在心里補充一句——未遂。 可欺負她未遂也是欺負她,省略一下也沒差,大體意思相近。 她這眼藥上得很是拙劣,李玄胤自然一眼看穿,可他并不打算追究,甚至頗為受用。他斂著眉眼輕輕按了下一邊的太陽xue,輕笑道:“繼續(xù)說啊,怎么不說了?你這場戲就唱了一半,未免太不努力了?!?/br> 舒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連日來的郁氣都在這一刻發(fā)xiele出來,甚至忘了他是皇帝。 他笑著微微后仰,單手就將她攬到了懷里,不容置疑。 他寬大的手掌撫開她額前的發(fā)絲,狂熱地吻住她。她微微顫抖了一下,唇齒間好似都是他的熱意,似乎還含著淡淡的酒香。 她嗚咽了一下把臉轉(zhuǎn)開,氣憤地說:“你喝酒了!” 她討厭酒味他不是不知道。 “抱歉。”他嘴里說著沒什么誠意的話,只覺得口干得很,而她就是那生津止渴的果子。 舒梵被他幽黑的眸子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推拒了他一下:“別這樣看著我?!?/br> 他攥了她的手,就這么按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睨著她:“敢推皇帝?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舒梵抽了兩下沒抽出來,實在沒忍?。骸澳銓ε匀硕寄菢訉捜萃?yán),怎么偏偏對我就……” “就怎么樣?” “厚臉皮,跟無賴一樣!”她都佩服自己,還真敢說。 可她說也說了,還能怎么樣? 她揚了揚下巴還真擺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勢。 李玄胤瞥她一眼,一言難盡:“換了旁人,十個腦袋也給朕摘了。光是你勾結(jié)漕幫,和叛黨不清不楚這件事,就夠誅你九族了?!?/br> “您是團寶的父親,也是我的親人啊。您確定要誅九族?”她眨了下眼睛,一臉的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