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睛，將外界的一切生息都隔絕開來。

    意識模糊間，輕柔地笑了。

    錦衣，我也算給你報仇了。

    她還清楚地記得，那時候，她和錦衣已經(jīng)互動心意，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爹爹娘親也很疼她，連帶著對錦衣也關(guān)愛有佳，拿他當(dāng)半個兒子對待，一家人和和美美。

    她爹娘都不是那種固執(zhí)于禮法的人，并沒有攔著她與錦衣見面，還會給她做很多好吃的小點心，讓丫鬟帶著，他們出去游玩的時候好享用。錦衣待她很好，簡直像話本子走出來的白衣公子，滿足了她心中的全部幻想。

    一點一滴，現(xiàn)在回想，簡直是她生命最快樂的時光。

    后來，她聽說附近有個廟宇，求的平安符特別靈，就想給錦衣生辰一個驚喜。

    那廟宇離家并不遠(yuǎn)，來回不過一日的路程。求符的過程也相當(dāng)順利，有個和尚還看出她好事將近，送了她一串朱砂串串祝福她。

    但當(dāng)她高興的回來后，卻發(fā)現(xiàn)事情有變，全家臉色難看極了。她心中預(yù)感到了什么，連忙追問，父母開始不肯告訴她，經(jīng)不住她的纏問，一臉悲痛的告訴了她。

    錦衣死了。

    大家都說他是意外身亡，只能怪他運氣不好，她才不相信，這一切肯定是假的。

    離開家以前，她還特地去找過錦衣，當(dāng)時他們還說的好好的，一定會順利平安的成親，然后一輩子在一起的！怎么錦衣就死了？錦衣不會騙她的！

    她不死心地請人幫忙追查錦衣到底是怎么死的，結(jié)果那些本來要幫她的人，開始答應(yīng)得好好的，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全都反悔了。

    最后還是她自己跟蹤當(dāng)時負(fù)責(zé)驗尸的仵作，看到她進了蕭家的大門，聯(lián)想最近一直纏著她求親的蕭家少爺，那些后面反悔的人，錦衣是怎么死的，她已經(jīng)大致了解。

    她找了不少傳聞中清正廉明的官員，但那些人開始都是說得冠冕堂皇，信誓旦旦要為她討一個公道，都讓她回家等消息。

    最后……全都石沉大海。

    她上門去問，每每都吃閉門羹，其中百般滋味，讓她不再對他人抱有期待，這世上的事情，只能靠自己！

    當(dāng)她走投無路之際，她遇到了一尊送子觀音像，有個聲音告訴她，對方能幫她，只要她幫它一些小小的忙而已。

    她答應(yīng)了，她會為自己和錦衣討回一個公道。

    最開始，她為那觀音找的孩子只有幾個，送過去之后，看到小孩子們死狀的慘烈，她整宿整宿睡不著覺。一閉眼，就是那些孩子的哭聲，在她耳邊一遍一遍的循環(huán)。

    她就這樣睜著眼睛，熬過了一日又一日，終于等到召回錦衣的那天。

    那一刻，她抱著那個心心念念的人，只要錦衣還在她身邊，無論忍受多大的苦多大的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

    芳樂欣閉著眼睛，似乎沉浸在回憶中。

    楚暮站在江子陵身旁，卻遲遲不見他動手。心中疑惑，但楚暮并未過問，對待芳樂欣，他心中始終存有一分憐憫。

    屋子里一片寂然，屋子中央的那對紅燭不知何時已然燃盡，只留下淺淡的燭香。

    倆人又等了片刻，久到芳樂欣已經(jīng)回憶完了睜開眼。

    芳樂欣狐疑地看向江子陵，剛想開口。

    江子陵指尖微動，一道劍光閃過，劍尖抵住了芳樂欣的脖子，只要女子稍有動作，就會瞬間奪取她的性命。

    明明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但當(dāng)那劍的寒氣襲上肌膚時，求生的本能卻無可控制的冒了出來，芳樂欣忍不住周身寒毛直立，后脊發(fā)涼。

    江子陵只是漠然地拿著劍。

    芳樂欣最初還抿著嘴唇，一副任君處置的樣子，脖子上的劍尖維持了好一會兒之后，她的鼻尖，額頭開始冒出冷汗。

    雙手緊握成拳，指甲都陷入掌心的嫩rou里，滲出血來。

    可惜，無論她如何掙扎，都無法逃離。

    壓抑的氛圍被椅子的倒地聲打斷。

    只見蕭錦一手撐地，另外一只手撐住自己的腦袋，一臉痛苦的神色，眉頭微皺，嘴唇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額角上豆粒般大小的汗珠不停的滴落在他的衣服上，顯得狼狽無比。

    想要緩緩站起來，這次卻臉著地的直接摔到了地上。他跪在地上太久，又失血過多，腿腳早就麻了。此時蕭錦臉變得十分蒼白，毫不懷疑他下一秒可能就要一命嗚呼。

    楚暮走到蕭錦身旁，將他扶了起來。

    蕭錦只能依靠楚暮扶著才能夠支撐住，他微微偏過了頭，不忍再看芳樂欣。

    江子陵看了一眼楚暮，手腕輕抖，劍刃再次往前送了一寸。

    芳樂欣的脖子上，頓時留下了一道細(xì)長的傷口，鮮血順著傷口不停的往外涌。

    鮮血噴濺而出，灑落在江子陵的肩膀上。

    江子陵沒有動，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仿佛剛剛那一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紅色的身影倒在地上，鳳冠首飾落了一地，撞擊地面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這一幕刺激著蕭錦的神經(jīng)，眼眶通紅，淚花淤積在眼眶中，卻遲遲不敢落下。

    江子陵將劍收回到劍鞘內(nèi)，冷漠地看了一眼蕭錦，轉(zhuǎn)身踏出房門。

    楚暮沒有著急跟著離去，而是蹲在地上，將芳樂欣染血的鳳冠撿起來，重新幫她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