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就在靜嬤嬤驚疑不定時,一道高昂的聲音自不遠處響起。 “姑娘,三爺啊,我們夫人死的太冤了??!” 隨著聲音而來的是一個四旬多的中年仆婦,她滿臉淚痕,哭著喊著跌跌撞撞朝許菁方向跑來,聲音凄厲悲愴。 這是孟氏的陪嫁,也是負責帶回花婆子的孫嬤嬤,跟伺候在許菡身邊的孟嬤嬤一樣都是當初孟氏的陪嫁,只不過孟嬤嬤是孟家家生子,性子溫和些,派到了許菡身邊。 孫嬤嬤也得孟氏倚重,管理著孟氏陪嫁的商鋪,孟氏去后,便沒再侯府做事。許菁初初尋孫嬤嬤時,孫嬤嬤還曾因許菁親近王氏疏遠孟氏有怨,后來改觀便聽許菁的令負責查孟氏亡故一事。 許菁已經轉身扶住了朝她奔來跪下的孫嬤嬤,“孫嬤嬤,你說,到底怎么回事?我母親她……” 聲音里帶著顫抖,“到底怎么回事?” 許菡根本沒反應過來,直到孫嬤嬤略帶刺耳尖利的聲音響起,“姑娘啊,夫人不是病故,是被人害了啊,是……”她說著,狠狠地朝著靜嬤嬤處一指,“是那賈氏,是她害了夫人,那個靜嬤嬤就是幫兇,夫人,夫人她冤啊,竟被自己的至交好友害了性命去……” 為了引起更多的轟動,孫嬤嬤竭力嘶吼,一時間這一方天地處都只余她憤然不平的聲音。 眾人都被這一變故驚呆住了,也是孫嬤嬤聲音太過凄厲高昂,話里的內容又太過驚人。 “你說的是真的?阿柔,阿柔居然是,是……”許成溫恰到分寸地上前兩步,臉上盡是悲憤怨怒,握起的拳頭青筋繃起。這是一個摯愛妻子的夫君驚聞下的震怒,也是自從知曉亡妻是被賈氏所害后終于等到大仇得報時的隱忍。 “是,是真的,就是賈氏害了夫人的命,”許菁微微往上一抬胳膊,孫嬤嬤借著她的動作站起身來,直直地望著靜嬤嬤方向,眼中猶如帶了刀劍,“是老奴遠房親戚偶然提起見過一個婆子,說是曾是在安陽侯府一個夫人身邊做事,那夫人去世后便回了老家。老奴聽著不對勁,就使人去問了問,發(fā)現(xiàn)那人居然像極了夫人底下伺候的一個婆子。可這婆子當時是死了的,老奴覺著不對勁,就擅自做主讓小兒子往南方進貨時去了一趟那婆子老家,發(fā)現(xiàn)真的就是她。從那婆子那里套了話,才知道原來夫人是被人害死的,就是賈氏!” 說到最后的幾個字,孫嬤嬤悲憤地捶著自己胸口,“夫人那么好的人,就被那毒婦害了去,老奴恨吶,叫小兒子押了那婆子回京就告到了京兆府,老奴,老奴得知老爺和姑娘們在這邊,可巧那賈氏也帶了人來此,便趕緊來尋老爺姑娘們?!?/br> 說到最后,孫嬤嬤聲音嘶啞地咳嗽起來,許菁拍拍她的胳膊,“嬤嬤慢些說,若……若此事為真,我必不會放過那惡人!” 惡人二字,似由牙縫里擠出,入耳森然。 許菁目光如箭直射靜嬤嬤和她身后寂靜無聲的客房,“我母親當時還懷著孩子,那可是兩條人命啊,居然,原以為是病故,卻是,卻是……母親啊,”想到自己曾蒙了豬油心,還怨懟過母親偏愛meimei,悲恨心生,滿面淚水不及心中悔和恨! “胡說八道!” 被許菁和許成溫憤怒目光直視,靜嬤嬤心中發(fā)虛,但也強忍著不漏出分毫,大聲呵斥,“我家夫人何曾做過那種事,你們這是誣……” 話未說完,一道男子聲音打斷,“哪兒是張乘黃署令府上,呦,高頭,您也在這,可是巧了,又有人狀告那張賈氏謀害性命,還是安陽侯夫人三夫人的命咧?!?/br> 一個差人看到高頭,按住腰間挎刀,小跑著過來,口中嚷嚷喊喊。 先有孫嬤嬤,后有這差爺,靜嬤嬤眼皮子直跳,覺著今日事怕是不好了了,便聽見門后忽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聲。 “啊,啊~~” 屋內。 丫鬟紅梅驚恐地看著隨著一陣煙霧猛然出現(xiàn),一個白衣披發(fā)女子猛然出現(xiàn)在屋子里,。 女子面容青白似死人,眼窩處一圈青黑,眼角滴血淚,唇色全無,尤其往前伸出的手指指甲尖細數(shù)寸長,裙下無腳飄蕩而來。 關鍵是這女子的模樣,熟悉又陌生,像極了生前溫婉美麗的孟氏,作為賈氏大丫鬟的紅梅怎么可能不認識熟悉賈氏,“鬼啊……” 紅梅驚恐地一聲尖叫卡在嗓子眼處,眼睛一閉,嚇暈過去。 其實紅梅驚懼過度,這尖叫都被掐在了嗓子里,細弱幾不可聞。 “阿賈,你害的我好慘吶~~” 飄飄忽忽地熟悉女聲在客房中似嗚咽似幽怨,女子身形在煙氣里若隱若現(xiàn),那一身白衣嗖然被血浸染,胸前腰際現(xiàn)出斑斑血跡,越發(fā)驚涑可怖。 才被門外動靜弄得心神不安的賈氏,瞪圓了雙眼,似乎周圍一切都靜了,只余下眼前血色白衣女子飄忽而來索命。 “阿賈,你好狠的心,居然三番兩次害我性命,害我枉死啊~” 賈氏覺著眼前似乎一切都慢了下來,耳邊縈繞著肖似孟氏女子的凄厲鬼訴,卻只聞聲不見女子張口。 鬼音繚繞。 鬼,孟氏的鬼魂…… “呵呵,我好寂寞啊,阿賈來陪我好不好?我們可是手帕交的好姐妹,是你,阿賈,是你害了我性命,就來陪我啊,呵呵,好阿賈來陪我……” 呵呵鬼笑與幽幽帶著仇恨的誘惑聲,與孟氏被嚇得嗓子里赫赫聲響互應,還有牙關相交撞擊的聲響。 賈氏嚇得恨不得昏過去,可腦子里卻清醒地讓她看著眼前恐怖一幕,如何也暈不過去。 第79章 不知過了多久,對賈氏來說似乎漫長歲月那般,其實不過幾瞬之間,賈氏手腳才找到控制權,抓起身邊的茶盞就扔了過去,色厲內荏地叫喊著,身子往后躲藏。 “滾開,你這個賤人,孟柔,賤人,死了也不得安生,滾啊……” “阿賈,我死的好痛苦啊,阿賈,阿賈……” “啊啊啊,不要叫我了,孟柔,你閉嘴,閉嘴,滾開啊,”賈氏被這一聲聲地阿賈叫的心神失控。 賈氏起初還害怕躲藏著,想叫嚷著讓女鬼離開,但隨著念叨的越多,戾氣自她驚恐的眼中生出,“你該死,死了才好,去死,孟柔你這個賤人,死了也不得安生,都是你自找的,誰叫你假惺惺,誰叫你處處比我好,比我如意……” 她覺著自己應該是夢魘了,才會看到眼前這種不可能的東西,孟氏的鬼魂,怎么可能,孟柔都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哪里會再出現(xiàn),肯定是夢,她做噩夢,被夢魘住了。 也許是這段時間諸事不順,才夢到了孟氏的死人樣。 賈氏不愿相信孟氏真的來找她索命了,生前她斗不過自己的算計,早死去了,居然還跑到自己夢里來嚇唬自己,她是那么好嚇唬住的嗎? “你死了,被我叫人下毒毒死了,我還活著,活的好好地,你跑到我夢里來嚇唬我也無用,待我醒了的,醒了看我怎么對付你,你別忘了,你還有一對女兒,你敢跑我夢里嚇唬我,就等著被我報復回去,孟柔,你給我滾出去……” 賈氏不再顧忌,惡毒怨毒的話一句接一句吐出。 看到隨著她的話,那孟氏鬼影竟躊躇漸漸后退,飄忽身影也淡去,心中大喜,知道自己這是要醒來,從夢魘中掙出,越發(fā)用許菁和許菡來要挾起來。 卻不知,外面被人死死壓制住的靜嬤嬤和晴杏已經面如死灰,尤其是靜嬤嬤努力掙扎著想要擺脫捆束,口中塞著破布嗚嗚,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來提醒屋子里的賈氏,身子抖得如篩糠。 不要再說了,夫人,不要說了,再說就是死路一條了!不僅是夫人,還有自己,夫人那些腌臜事自己哪樣沒沾手,之前的高利份錢和貪墨孟氏莊子以及害了孟氏,都是自己交代了下面的人去辦。 前幾次,夫人將底下那幾個嬤嬤和管事推了出去,如今夫人害了孟氏性命的事被發(fā)現(xiàn),是不是就輪到自己了? 靜嬤嬤在內心狂叫,可惜無用。 她怎么也沒想到,不過是一瞬間,她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就被人沖上來塞了口捆住。 她還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今日之事似乎不是巧合,像極了許成溫和許菁他們早就算好的,看壓住她和晴杏的仆婦和護衛(wèi)可都是他們身邊的,這些人似乎一下就冒了出來。 更不要說,此時人群里議論紛紛的聲音,全都認定了賈氏作惡。 “這張賈氏之前就放高利份錢,又貪墨人家陪嫁莊子出產,還打殺下人,這害人性命的事肯定也做的下。” “就是,聽說這還是害的手帕交閨友的命,可真毒,不定是謀劃多久了?!?/br> “可不是,真嚇人,沒聽那侯府姑娘說,那可是一尸兩命,真狠毒啊。這樣的人算是熟人作案吧,真是讓人防不勝防。誰知道關系交好的人暗藏著禍心,想置人于死地。” “不知道有什么仇怨?” “不一定有仇,有人天生惡性,看人不順眼就下狠手的也聽說過不少……” 眾人中,自有許菁提前布置好的人,將眾人情緒調到最高,矛頭皆指向賈氏,似乎就認定了賈氏有罪。 陳夫人驚懼地望著賈氏所在的客房,多年相交,不想賈氏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流,孟柔竟被她害了性命,只這么一想,她都覺著后怕不已。 可她到底也是后宅里出來,門戶雖低,爭斗也不少,心機不少,也有些懷疑許成溫和許菁他們,真就趕巧在濟業(yè)寺里遇到了? 才懷疑這里,就聽到有香客說道:“今日這事看著巧,其實我覺著像是報應到了。你們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嗐,你這么一說,還真是,這可是寺廟,那些作惡之人還敢來這里上香拜佛,自然就惹了佛祖和菩薩的怒,叫她們現(xiàn)了原形?!?/br> 這話說得,若真那么管用靈驗,做了虧心事和壞事的人哪個還敢來寺廟,但這話應景,趕著這時候和氛圍說,還真就讓人覺著是那么回事。 從孔嬤嬤來到現(xiàn)在其實也不過半刻鐘,現(xiàn)在安陽侯府下人將靜嬤嬤和晴杏控制住,賈氏還不見出來,許成溫上前對高頭拱手,“勞煩高差頭將那惡婦帶出來?!?/br> “嗯,都隨我來,”本就是他們職責之事,先前又得了好處,安陽侯府三爺態(tài)度這般有禮,高頭手一揮,正要帶著官差進去,就見門自動打開,不由驚得頓住,隨即,里面賈氏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死了,被我叫人下毒毒死了,我還活著,活的好好地,你跑到我夢里來嚇唬我也無用,待我醒了的,醒了看我怎么對付你,你別忘了,你還有一對女兒,你敢跑我夢里嚇唬我,就等著被我報復回去,孟柔,你給我滾出去……” 正是賈氏以為自己在夢魘中,惡狠狠吐出的真言。 那聲音帶著扭曲和惡毒,一字不落地傳到屋外,站在客房附近的人都聽了清楚,頓時嘩然,小聲議論起來,后面遠些聽不到的人,也好奇地跟前面的人打聽。 “歐呦,這可真是,真害了人命,聽聽這話,這語氣,嚇死個人了,真惡毒呦~” “是啊,這算是親口承認了吧,不過,這個張賈氏是不是以為自己在做夢?” “夢里的話才是真的,要不說有秘密的人怕說夢話,聽聽,這還威脅人,嘖嘖……” “說什么了?聽不大真切,快往前面問問?!?/br> “……” 周圍都是竊竊私語議論的聲音,許是怕驚動房內的賈氏,這些圍觀的人也不大聲嚷嚷,小聲地議論著,只是許菡微微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望向那客房。 賈氏的聲音,似乎是被放大了?!是她的錯覺嗎?不是,就是放大了。 她快速看了許菁一眼,該是jiejie讓人做的吧。 許菁此時也為這效果滿意著,但現(xiàn)在顧不得想這些,她拉了下許成溫的袖子。 許成溫滿目憤恨地盯著屋子里,忍住心中恨意,恐驚擾了里面已經承認是她害了亡妻的賈氏,低聲與高頭道:“這是不是她親口承認的供詞?麻煩大人讓人記下來?!?/br> 高頭點頭,“自然是算的,”吩咐身邊一個官差記下賈氏說的話來。 官員辦案,可有侍從執(zhí)衣隨行,雖官差是末等,但許菁有備而來,自然托高頭帶了執(zhí)衣前來,筆墨紙硯俱全,快速記下賈氏所言時,許菁處也早快速吩咐人取了執(zhí)筆記下。 邊上的陳夫人和吳夫人等,在看到安陽侯府下人動作后,心中都覺著今日之事怕是安陽侯府這邊算計好的。 但因為圍觀之人的輿論造勢,遮掩了些。 賈氏猶不知自己所言已被聽到記下,尚以為自在夢中,見自己拿許菁和許菡說事,逼著孟氏的鬼影消散退去,才舒了口氣,就傳來一道怒斥。 “賈氏,你這個惡婦!” 許成溫看著時機差不多了,再也忍不住心中恨意,怒喝一聲,大踏步進了屋子,抬腳踹飛了一張旁邊的椅子。 怒斥聲和著椅子散落發(fā)出的撞擊聲,讓賈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你,你,你怎么……” 許成溫怎么會在此處? 她不是在做夢嗎?還是走了孟氏那個賤人的鬼影,又來了許成溫?! 賈氏驚魂未定地看著許成溫,白天日頭穿過窗欞照在許成溫身上,沒有了方才陰森鬼境之感,賈氏目光被刺的發(fā)疼,瞇了下,再看到隨著許成溫自外面進來的官差時,差點閉過氣。 “張賈氏,你涉嫌謀害他人性命,今有苦主狀告,也被我等撞了正著,你被捕了!”高頭手上拿著后來官差帶來的逮捕令,手一揮,立刻有兩個官差撲上去鎖住賈氏。 官差速度很快,自許成溫發(fā)出聲響到他們動手,不過幾瞬間,賈氏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被反扭住胳膊按在了地上。 也是方才她被鬼影嚇得從歇息的榻上翻掉下來,窩在榻跟前,官差就著她所在位置,直接將人按著半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