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邊食肆多，有行人過來買早食，馬車行駛的不快，他們也才走過那攤位，林漠吩咐后，車夫便住了馬車。

    不用兩人下車，鈴鐺就手腳麻利地下了車轅子，很快買了兩個古樓子遞進(jìn)來。

    林漠拿過一個，把另一個又遞給了鈴鐺，“一個就行了，另一個給你了，”就當(dāng)是鈴鐺識趣的小獎勵吧。

    雖然林漠沒說，可鈴鐺覺著自己領(lǐng)會了阿漠公子的賞意，“多謝姑娘和公子，”她正是長身體時候，吃的不多但餓的也快，且這古樓子才烤出來最是好吃時候，一飽口福。

    許菡本就對下人大氣，便是多給鈴鐺買兩個吃也無妨，見林漠把另一個古樓子拿過來卻掰成兩半，兩人分著吃，覺著這樣正好。

    她本就不餓，只是嘴有些饞，這一個古樓子個頭不小，一個吃不完，剩下口感不好了也浪費糧食，掰了分開正好。

    “我要這塊，小一點，”她指了指其中小些的一半。

    林漠用備用的油紙包好了遞給她，又打開她旁邊的折疊小幾，又拿帕子鋪在她身前位置上，“靠著這里些吃，免得滴到身上?！?/br>
    “嗯，你也快吃，涼了就膻了，”許菡被他細(xì)致地照顧著，眼中是自己沒發(fā)覺的笑意。

    這古樓子是一層層面卷了羊rou、椒、豆豉等作料的大胡餅，這家食肆做的味道又好，趁熱一口咬下，又酥又香，味道美極了。

    “好吃，”許菡吃過幾回，都覺著味美，“果然才出爐的最好吃了。”

    不知不覺半個吃下肚，喝了口茶水簌簌口，許菡都意猶未盡，若不是飽腹感上來，還想再炫上幾口。

    林漠吃的不緊不慢，差不多與她一起吃完了，“明天一早再出來吃，如何？”

    “好啊，”許菡應(yīng)道，吃了半個古樓子，先前那點子不自在早就煙消云散了，又想起等下他要交的設(shè)制圖來，問了句，“你畫了什么？”

    “要看看嗎？”林漠收拾好吃剩的油紙等物，擦干凈了手指。

    “那就看看，”她還真不知道他畫了什么，反正路上無聊，就算是機密些，但自己可不會往外泄露。

    林漠把他放到旁邊的一個包好的卷抽打開，從中取了最外層的總圖出來鋪展開，怕她看不懂，講給她聽。

    第201章

    “這些小部件都是之前我閑著無事設(shè)制的，沒有在鋪子里做過，因為工藝太繁雜，如今倒是正好，整合起來組成一個大的金銀器給文思院那邊，”這才是林漠能這么快完成這副設(shè)制圖的重點，當(dāng)初答應(yīng)陳易時，他就有了這個盤算。

    許菡看著總圖上如山水畫一般的金銀器，上面有山有水的風(fēng)景，有幾個仙人飲酒，還有標(biāo)志著在跳舞的美人和樂音，“好看，就像是一副畫一樣，仙氣飄飄。”

    這美人便是用了機關(guān)術(shù)控制的木偶，樂音是之前林漠送給許菡的八音盒一個原理，他又加了些機關(guān)，利用流水控制樂音，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地設(shè)計組合起來。

    這可不是往時許菡見他做過的小玩意兒，只聽他簡單介紹都覺著部件繁復(fù)，若是做成大件，開動機關(guān)后，肯定震撼人心。

    “我覺著，你這設(shè)制圖保證會讓陳副使?jié)M意，”許菡一個見識過后世機械物件的人，都感慨其中的精妙，“阿漠，你簡直就是這方面的天才?！?/br>
    主要是林漠都沒有拜師學(xué)習(xí)過，都是他自己鉆研，便能靈活運用這些精巧的機關(guān)術(shù)，足見其天賦。

    林漠被她如此夸贊，心中自然高興，并未謙虛，他有持才自傲的本事。

    “對了，你有沒有給這金銀器取個名字？”許菡覺著一件好的作品，不管是繪畫雕刻什么，只要是精品就要有與之匹配的名字。

    “這倒沒有，”畢竟這是要送往文思院的，日后也是文思院的人做成呈上去，不過許菡這樣一說，他便也有了些意動。

    “那你取個名字啊，有了名字才能更好地展現(xiàn)這金銀器來，就像是好的貴的擺件都有名字一樣，”許菡催促他趕緊想想，自己也給了些建議，“看這跟仙臺一樣的景色，有舞蹈有樂曲，取個應(yīng)景的名。比如什么仙臺什么仙閣，”她想到到時候這金銀器制成大件，定然十分大氣，又道，“或者加上個大之類的字彰顯其恢弘大氣，算了，還是你自己想吧，我肚子里這點墨水有限?！?/br>
    “并不是拽文弄字便是好名字，”林漠并不這樣認(rèn)為，尤其阿菡還給出了她的想法，“朗朗上口簡潔大氣更容易被人記住，理解其寓意。青碧流曲臺，如何？”

    有碧色山林之景，又有曲水流觴之美，許菡覺著，“極好，應(yīng)景也雅致。”

    “那便這般定了，”馬車暗藏的小格里便有筆墨，他吩咐一聲車夫“穩(wěn)著些趕車，”很快便研磨提筆，在設(shè)制重圖一側(cè)題下“青碧流曲臺”幾個大字。

    觀字骨如人，筆鋒如蛟龍游走，濃淡輾轉(zhuǎn)萬象。

    許菡覺著這字和著仙境美圖，無一不精妙完美，忍不住湊過去，紅唇微嘟，吹了吹墨跡，想讓它干的更快些。

    林漠放置在一旁的手只覺著一股微軟輕風(fēng)拂過指尖，仿佛吹在心尖一般，微癢，忍不住蜷縮了下。

    “快點干了收起來，”許菡吹了會兒，覺著肺活量不夠，又用手在上方扇了會兒，“是不是差不多快到了？”

    壓下心底波瀾，林漠撩起紗簾往外望了一眼，“再轉(zhuǎn)過前面的街道進(jìn)入朱雀大街就差不多到了?！?/br>
    茶樓包間里，陳易帶著兩個文思院的大匠才叫了一壺茶坐下，還未斟滿三杯，便傳來小廝通稟的聲音，“爺，林公子到了?！?/br>
    外面，林漠才送許菡去了隔壁斜對面的一個包廂里，自己來到陳易包下的雅間門口。

    方才，許菡本打算在大堂里等他，他不放心，叫伙計也在二樓開了個臨窗的雅間。

    “林公子快請進(jìn)，”陳易親自來開了門，迎林漠進(jìn)去，不必說，自然是一番介紹后方才落座。

    林漠并不拖沓，直接將裝著設(shè)制圖的卷筒放在桌上打開，“陳副使，這便是設(shè)制圖了?！彼胫M快交代完，便可帶著許菡出去逛街游玩，不用陳易等人詢問，主動將構(gòu)思細(xì)節(jié)等一一講出。

    陳易雖然不是匠人，但作為文思院副使，看懂設(shè)制圖不在話下，但也被林漠這副設(shè)制圖驚到了，居然能設(shè)制出這樣構(gòu)思巧妙的機關(guān)術(shù)。

    更不必說那兩個內(nèi)行人的大匠了，兩人的眼睛就差粘在設(shè)制圖上了，看著那些單獨拆分開的機關(guān)部件，雙眼都快能放光了。

    等到林漠介紹完畢，其中一人便拍著桌子猛地站立而起，嚇得旁邊毫無防備的陳易差點仰過去，還是林漠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了一把。

    “妙哉，妙哉，想不到林公子居然如此大才，這等機關(guān)術(shù)，這等設(shè)制，便是吳老大人在世，也當(dāng)贊不絕口，”這大匠沒說的是，林漠的這一手機關(guān)術(shù)比吳老大人還要出色，當(dāng)然，作為一個合格的文思院大匠，林漠是比不上吳老大人在金銀器上的造詣，從這副設(shè)制圖上金銀器融合上就能看到一些瑕疵。

    但這位林漠公子小小年紀(jì)，便能有如此的才能，卻不是吳老大人可及了。

    另一位大匠，顯然也是極其贊同這位的看法，撫掌贊嘆，“林公子真是少年奇才了，這設(shè)制圖實在是太精妙了，這里面的機關(guān)術(shù)竟運用的如此精巧，我等佩服，實在是佩服至極！”

    “兩位大人謬贊……”林漠才想客氣一句，就被打斷。

    “不，林公子，這夸贊你受的，這絕不是謬贊，”一個大匠滿眼地惜才之色，“從這設(shè)制圖就能看出林公子對機關(guān)術(shù)一道的領(lǐng)悟掌握，絕非一般匠人可比，對金銀鐵器等的了解和制作也很了解。”

    這樣的人才，不攬到文思院實在可惜，一個沒忍住，這位大匠直接邀請，“不知林公子有無意入我文思院，我為你具保推薦……”

    顯然沒想到這其中一位大匠直接開口邀請還要作保，林漠眉峰微微揚了下。

    “咳，”陳易假裝干咳打斷那大匠的激情邀請，“程大匠莫急，當(dāng)下要緊的是這設(shè)制圖，二位可有需要補充和建議的？”

    就算林漠設(shè)制圖畫的好，但陳易覺著慎重其間，細(xì)節(jié)上更需度多多推敲才穩(wěn)妥。

    且這同僚不知林漠情形，自己可知這人才華學(xué)識一樣優(yōu)秀，是青鶴書院院長都贊不絕口的學(xué)子，且正準(zhǔn)備明年開春下場，文思院真把人收攏了去，不說青鶴書院便是自己大哥那邊都不會愿意。

    只是，想到大哥，陳易竟發(fā)覺這位林漠公子方才挑眉的動作和神情，不知是那處，讓他覺著與自家大哥竟有些神似。

    另一位大匠道：“陳副使說的對，這設(shè)制圖很好，但確是也存在一點兒不足，”他伸手指著其中一張圖紙，“這里林公子是打算用黃金打制的吧，但依我看，有些不妥，尺寸做大后黃金硬度可不足以支撐這重量，還有這里，黃金的融點做不到這樣細(xì)致的勻稱……”

    這些都是專業(yè)的金銀匠人才能發(fā)現(xiàn)的不足，林漠也點頭認(rèn)同，畢竟他的認(rèn)知和經(jīng)驗可比不上兩位文思院大匠，比如能卡住融點和火候完美地將一件金銀器灌入模器他便做不到，往時他做這些都是交給鋪子工坊里的匠人制作。

    兩個匠人各自指出一些后，還是贊嘆，“就算如此，林公子能畫出這樣的設(shè)制圖，已經(jīng)是我等不能比之。還有這字，也是極好，有風(fēng)骨有筆力，”對于這件金銀器取名，三人也沒覺著有什么不妥，朗朗上口，也概括了這金銀器的美景精妙。

    林漠抱拳以示謙遜，“多謝大人夸贊，漠還有更多該學(xué)習(xí)之處。”

    這樣有才又有禮的年輕人，很難不讓兩位大匠喜愛，兩人扶著胡須道：“小友年紀(jì)輕輕便有如此才能，日后若有制作上的問題，可直接尋我們，”說完，直接把自己的名帖給了林漠。

    林漠自然是敬重地收好名帖，應(yīng)下，“多謝兩位大人賞識。”

    彬彬有禮，又不懼不亢，如此儀度，讓本就覺著此次差事總算能解決的陳易更為賞識，“林公子若是無事，不如等下一起用個午食？”

    “三位大人事務(wù)繁忙，我出來時還帶了家人同來，如此便不打擾了，改日有時間一定約了三位大人一起吃飯，”林漠并不隱瞞自己并不是獨自一人來見的陳易。

    他這份坦誠，讓在官場混跡多年的陳易和兩位大匠反倒更有好感，況且他們也確實著急回去趕緊叫人按照設(shè)制圖趕制這件金銀器。

    出了雅間，林漠便朝三人抱拳施禮，“三位大人，我家人便在隔壁，請恕林漠不送各位大人了?！?/br>
    一個大匠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友不必客氣，咱們有空再約。”

    陳易也笑著道：“是，或許之后還會有需要林公子解答幫忙之時?！?/br>
    林漠道：“陳副使到時派人通知一聲便是?！?/br>
    “好，那就此別過，”兩位大匠也都朝林漠拱了拱手，這就是平輩相交之禮了。

    陳易已經(jīng)和兩位同僚快走到樓梯底部了，又回頭望了一眼，這一眼讓他眼眸微凝。

    不知為何，他今日總覺著這林漠面容給他一種熟悉之感，且此時從下往上看過去，林漠微微側(cè)過去的臉龐，與大哥有些相似，就跟之前那挑眉動作一般。

    這份怪異，很快被兩個大匠的言談拉過去。

    林漠望著三人快到樓梯底部，才轉(zhuǎn)過身，朝許菡所在的雅間走去，自然沒有留意到轉(zhuǎn)身時，陳易又看過來的那一眼。

    雅間里，許菡喝了兩杯茶，正百無聊賴地靠在窗前看底下行人，聽到敲門聲，頓時眼睛微亮，“鈴鐺，快去看看，是不是阿漠那邊完事了？”

    鈴鐺知道自家姑娘這是有些等急了，脆脆地應(yīng)了一聲過去打開門，就回頭朝里喊了聲，“姑娘，是阿漠公子來了。”

    許菡一聽，拿起方才自己放在椅背上的斗篷，就往外走。

    第202章

    “等急了吧？”

    一看許菡神色，林漠就知道她大概是等的無聊了，抬手幫她披上斗篷，系上帶子，隨著他的動作，許菡習(xí)慣性地微微抬起些下巴。

    這一抬，目光也跟著抬起，便看到了近在眼前他微微低垂眉眼的俊容，小心臟不爭氣地咕咚加速了兩下，耳根子也有些發(fā)燙起來。

    “阿菡想去哪里逛？”手指靈活地系著帶子，他柔聲詢問。

    許菡飄忽的目光好似有了著力點，“隨意哪里去逛逛都行?！?/br>
    說話間，林漠已經(jīng)系好收回手，“那不如就著附近，南邊挨著的開化坊里鋪子不少，咱們?nèi)ツ枪涔洌俊?/br>
    長安城里，除了東西市，各坊間亦有各式小商鋪、流動攤販位。作坊旅店等，住在各坊內(nèi)的百姓人家，除了一些大件大量或外來物的購買，不出坊也能購得日常所用物件。

    “行啊，我還沒去過開化坊里，那咱就去那里逛，”各坊間因居民不同，坊內(nèi)建筑和景色也各不同，尤其是靠近皇城根的開化坊，里面是王公貴族的聚集地，想來也是繁華。

    “聽說里面的薦福寺香火旺盛，咱們就往那邊去開始逛起，如何？”

    薦福寺素有“小雁塔”之稱，許菡也有耳聞，“好，上香的人多，鋪子也少不了，咱就先去那邊。”

    下了二樓，結(jié)了茶水和包間錢，主仆幾人便直奔薦福寺正門方向去。

    此處果然香火鼎盛，薦福寺門外一條街都是各式鋪子商販，人來車往，很是熱鬧繁華。

    因薦福寺上香拜佛的人多，饒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固定燒香禮佛的日子，也有不少香客往薦福寺上香，離得薦福寺正門近些都可聞到香火味。

    不用特意進(jìn)鋪子，幾人就沿著街道旁邊小販攤位逛了起來，看到有賣小孩兒玩的小物件，許菡就挑上幾樣，回頭給府里的侄子侄女們玩耍。

    再往前走，還有雜耍的大漢，寒風(fēng)里穿著單薄的短打表演大刀，刀鋒沒有開刃，耍出刀風(fēng)帶出氣流。

    “好刀法，”旁邊有人叫好，顯然是個中行家。

    許菡也點了點頭，確實不錯，她也耍過大刀，看得出這大漢刀法毫無虛浮，功力扎實，周圍有人鼓掌叫好，她也跟著拍起手來助興。

    看到旁邊有個小童端著氈帽，有游客往里扔銅板，便摸了摸自己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