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她為何會感到難過?
清晨,林家主宅。 林老爺坐在主位上,眉頭一直不展,每當(dāng)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林宇,他就恨不得揍死他,這個孽障,喝了幾兩酒,就把他好好的部署弄的一團糟。 在此之前他已然計劃好秋闈過后,在戶部弄個員外郎給這孽障,正好也可以幫他處理一些稅務(wù)問題,結(jié)果當(dāng)晚就給他捅了這么大一個簍子,這可如何是好? “老爺,賠禮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崩戏蛉俗哌M來,見一聲不吭的父子倆,嘆了口氣,兒子這次真的惹怒老爺了。 “知道了?!绷掷蠣敍]好氣的回了句,一晚未眠,他卻沒想到一個兩全之策,甚至想過直接換個庶子來培養(yǎng)算了,林宇就是一灘扶不上墻的爛泥,把林家的名聲都丟盡了。 “爹,怎么辦呀,天快亮了?!绷钟罨仡^看了眼微光的室外,小小聲的提醒父親。 “你還知道天快亮了,若不是你捅這么大一個簍子,老夫至于這般嗎?你說說現(xiàn)在如何解決?” 面對林老爺?shù)呢?zé)罵,林宇立刻垂下頭不敢說話,老夫人在一旁有些看不過去。 “老爺,不發(fā)生都發(fā)生了,罵宇兒也沒用呀,依我看柳氏名聲有損,主母定是不能當(dāng)了,要不休了?” “你以為休就能休的?柳家那如何過得去?” “柳家不樂意也奈何不了我們林家呀,總不能繼續(xù)放著柳氏當(dāng)主母,叫宇兒今后出去如何抬頭做人?” “他本就抬不起頭!” 老夫人怔了怔,見父子倆又開始了劍拔弩張,連忙勸道:“可這樣放著也不是辦法,得找個折中,柳氏是不能繼續(xù)管理東廂的,我們多給一些補償柳家?!?/br>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可若休她,就算柳家那邊能打點好,我們林家也會落個背信棄義的名頭,柳氏本沒有錯,嫁過來打理后宅盡心盡力都是有目共睹的,休了也說不通。況且換人談何容易?就這孽障現(xiàn)在的名聲,哪個世家愿意把孩子嫁給他?” 林老爺越說越氣,直把林宇說的頭都快埋進胸口,其實現(xiàn)在最穩(wěn)妥的辦法是處理林宇。 “難不成老爺想讓宇兒分出去?”身為枕邊人,老夫人又如何不懂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放棄林宇這枚棋,可是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她實在不愿意。 “爹,這不成,你說讓我繼承林家的。”聽到要分出去,林宇立馬急了。 “繼承?不拖累林家就不錯了,實在不行的話給你一些產(chǎn)業(yè),你分出去,自個兒發(fā)展,這樣一來,對林家有個交待,對柳家也有交待,對天下人都有交待。 “爹,這不成,我不同意?!?/br> “輪得到你不同意嗎?” 父子倆又爭吵起來,誰都不肯讓步,正陷入僵持時,卻被門外的聲音打斷。 “老爺,小姐讓我過來給您送信?!?/br> 林老爺?shù)闪肆钟钜谎郏匦伦聛?,沉聲道:“進來。” 秋華走進去,先向林老爺和林老夫人各行一禮,才把柳無依給的信拿出來:“老爺,這是小姐讓我給您的。” “柳氏送來的?”看著秋華手中的信封,林老爺有點驚訝,但是不知為何卻又仿佛有了希望般。柳氏向來知書達理,只要是柳氏給的方法絕對能解決問題,他連忙拿過信封拆開查看。 信中只有幾行字,娟秀的字體還帶著特有的秀氣,只是秀氣的字卻蘊含著讓人信服的能力。區(qū)區(qū)幾行字,頓時就讓縈繞在他心頭一晚上的問題迎刃而解。 “好,好,好!”林老爺合上信封,喜悅的連說了叁聲好。 “爹,怎么了?”林宇疑惑的看著林老爺。 “柳氏果真是個賢媳,你自個兒看看吧。”林老爺振振有詞,把信封遞給林宇,心中已盤算起來。 林宇接過信件,匆匆掃了一眼便喜形于色,如若如此解決,的確能最大程度的挽留一切。不僅可以保住林家的臉面,也能給柳家一個交待,更重要的是他還能作為嫡子繼承林家。 “爹,這?!?/br> “便照著此法辦,只是,還是要給柳氏一些補償,表明其在我林家的地位,你這段日子也安分些,別去那什么勾欄院了,爭取秋闈考個好名次,不然擔(dān)任戶部員外郎會被人詬病?!?/br> “是,孩兒定會好好備考?!?/br> 父子倆一拍即合,商定完畢后,天邊也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了。 歇在林家的賓客們也陸陸續(xù)續(xù)醒來,他們結(jié)伴來到前院用早膳,臉上洋溢著八卦的笑容,他們都很好奇昨晚的鬧劇林大人要如何解決,而且又會給他們什么補償。 早膳吃的差不多后,萬眾矚目的林老爺總算攜家眷們前來,林家父子、老夫人和二夫人皆來了,唯獨缺了少夫人。 看到這一架勢,八卦的目光頓時匯聚在座上的柳老爺和柳夫人身上,莫非想讓柳家二老下不來臺? 葉流觴看到到場的只有二夫人也是心下一沉,難道真的要扶正二夫人不成? 林家人全部站到院前,葉流觴命人把禮品搬上來,今早她離開柳無依后就一直安排家奴準(zhǔn)備今天給客人的回禮,幾乎一夜沒有合眼,她卻一點都不困,心里一直擔(dān)心柳無依。 現(xiàn)在柳無依是要下臺了還是怎樣?她心事重重的走到林老爺面前,躬身一拜:“老爺,府中的禮品已經(jīng)備好?!?/br> “你便是宇兒帶回來的元妓?”林老爺初見這位文質(zhì)彬彬的女郎,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外,這樣的人替他林家做事的確沒有問題,而她賣身為妓也信得過。 葉流觴點了點頭,卻不明她一個元妓怎么還能如老爺?shù)难邸?/br> “等下把禮品給各位客人送上?!?/br> “是,老爺?!?/br> 葉流觴彎腰退到一旁,林家眾人也順勢走到早已八卦良久的客人跟前。 “喲,林大人姍姍來遲呀?!?/br> “昨晚老夫這不成器的孽障讓各位見笑了,只是年輕后生的事不該影響我們的老交情不是?”林老爺直接開門見山:“老夫今日就先厚著臉皮,讓各位賣老夫一個面子?!?/br> “哎喲,林大人真會說笑,年輕郎兒血氣方剛,都有不得已的時候,誰年輕的時候沒干點糊涂事,大家說是不是呀?”有人趁機給他遞臺階,一唱一和,見狀,大家也紛紛說了客套話:“是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林大人莫要多慮?!?/br> “好,既然大家都給老夫這個面子,那老夫也直話直說了?!绷掷蠣斵哿宿酆?,拿起一個木箱放在柳老爺面前:“親家公,昨晚這孽障確實做的不對,我這個當(dāng)?shù)南忍嫠r個不是。” “親家公,你這是什么意思?”柳老爺臉色變得難看,莫非這么一點東西就想打發(fā)他柳家? “親家別急,這是老夫給親家的補償,后生們發(fā)生了那等事是我這個當(dāng)?shù)慕套訜o方,只是兒媳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賢媳,嫁到我林家兢兢業(yè)業(yè),東廂十二商鋪大家也都聽說過,這般得力又賢良的兒媳何錯之有?我們不能因著一場意外便傷了林柳兩家的和氣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柳老爺眼神微妙。 “自然要給柳家一個交代。”林老爺拿起一杯酒,面向眾人朗聲道:“賢媳柳氏自請居后宅,不聞前院之事,老夫準(zhǔn)允。今后柳氏在后宅相夫教子,為了讓親家安心,老夫今日做個主,犬子昨日新添一女,老夫取名天賜,今后養(yǎng)在柳氏名下了?!?/br> 林老爺?shù)脑掝D時引得眾人一陣嘩然,新添的女郎養(yǎng)在柳氏名下,也就變相的強調(diào)了柳氏主母的身份,肯定是不換人了。大家暗自點頭,林家這般做也厚道,不然兩邊都落下口實,而強調(diào)柳家媳婦的地位,也表明了林家的誠意。 對這個結(jié)果,柳老爺自是滿意的,只是隨著一起過來的二夫人頓時慌了。 “老爺,這不妥,孩兒是我的,該是我?guī)?,柳氏憑什么?”二夫人急著擠上前,又不敢抓林老爺,只好抓著林宇慌叫:“夫君,你說過我生下孩兒便把主母的位置交給我,把我扶正的,你不能這般對我。” 二夫人的話又引的大家眼神微妙,剛剛還給林宇挽救一點面子的,現(xiàn)在又給摔下去了。名人世家最忌諱的便是寵妾滅妻,自古便講究嫡庶有別,妻妾有別,能輕易說出廢嫡立庶的說法,林宇可真是一個畜生。 林宇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他忙抓著二夫人往后院拖去:“吵什么,不嫌丟人嗎?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你在你的院子安生過日子就好,別給我添亂,不然我休了你?!?/br> “夫君,你說什么?”二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要休了她?她氣急的大喊大叫:“你騙我!你說了給我主母位置的,主母位置是我的,你背信棄義?!?/br> “住嘴,你個蠢婦,你們快帶二夫人回房歇息,二夫人產(chǎn)后就別出來吹風(fēng)了?!绷钟蠲税疡氲亩蛉藥氯ィ蛉烁蛹?,雙腿亂踢:“我不同意,你們休想搶走我的孩兒?!?/br> “帶下去。” “柳無依,我不會放過你!” 二夫人被幾個婢女架起來強行拖下去,這場鬧劇也以權(quán)力的單方面碾壓徹底告終。在場的人面面相覷,林少爺?shù)娜似氛娴牟惶?!只是他們也不覺得把妾生子抱給正妻養(yǎng)有何不妥,妾在他們眼里本就不算個人,友人間互相贈送都可以。 “親家可別聽那愚婦胡說八道,那不過一個內(nèi)宅小妾,放在房內(nèi)消遣的,說些玩笑話她還信了?!绷掷蠣斢悬c尷尬,把妾扶正什么的怎么可能,就算休了柳氏,也不可能把朱氏扶正。 “罷了,天元房里總有那么叁兩坤澤的,賢婿自己拿的清就行。”柳老爺擺了擺手,林家也算給足了他面子,他也沒必要緊咬不放。 “那這事就此結(jié)束了?” 柳老爺點了點頭,林老爺趁機借坡下驢,笑的更像一只老狐貍了:“那好,親家放心,就算那小子迷糊了,我這個老頭子也容不得他胡來?!?/br> “行了,時辰不早了,老夫先回府了。” “那林某把相應(yīng)的補償叫人送到柳府去?!?/br> 林老爺樂呵呵送走柳老爺,他命人把禮盒一件件遞送到客人手中,林宇也一改昨天高傲的模樣,跟著林老爺忙前忙后,等賓客遠去,林家也回歸了寂靜。 林宇找到葉流觴:“夫人說你熟悉東廂的用度賬目,也能上手做賬,所以今后你便是林家的大管家,你要開始對接鋪子上的事,整理過的賬目再交由夫人過目核實?!?/br> “少爺!”葉流觴驚住了,竟然還有這么一茬,這便是柳無依的解決之法嗎? “進府也一段時日了,一個奴子該是什么模樣也該習(xí)慣了,既然已經(jīng)賣身為奴,便安分守己當(dāng)奴子,別得了主子給的恩典就得意忘形。當(dāng)然,若做的好,本少爺也會在你弱冠之年給你娶個妻,好讓你不至于一輩子孤苦伶仃?!?/br> 說到最后那句,林宇意有所指,現(xiàn)在柳氏損了名聲不好出面,但是又要給柳家一個交待,鋪子的生意又要照做,那么交給元妓倒也合理。葉流觴出身低微,已經(jīng)賣身,更是喝下絕子湯,不用擔(dān)心她不忠,有她管理東廂的賬也不必?fù)?dān)心泄密,不管怎么看都是最合適放心的人選。 “是,元妓謝少爺恩典。”葉流觴干巴巴的陪笑,隨后鞠了個躬,美其名曰感恩戴德。 林少爺輕哼一聲向書房走去,近期他得用功了,發(fā)生了那種糟心事,能堵住悠悠眾口的唯有功名,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葉流觴維持著躬身的姿勢,久久才站直,腦海中全是方才林少爺?shù)脑?。她知道,少爺?shù)脑捑褪橇鵁o依的意思,沒想到柳無依會把這般重要的事交給她,雖然之前也是東廂的管家,但她只管后宅的事,現(xiàn)在她卻鋪子也要管了。柳無依身居后院,卻把前院的事全部交給她處理,這是對她絕對的信任。 柳無依,竟這般信任她嗎?明明最討厭相夫教子,這人如今卻主動請命去相夫教子,把僅有的自由給了她。管理商鋪,自然有不同于后宅家奴的自由,她可以打聽府外的事,也可以出府辦事,可是柳無依卻真的成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金絲雀了。 心中雖感動開心,卻又酸澀不已,為自己開心能夠理解,那她為何會為柳無依感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