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謀 第47節(jié)
任瑤期點了點頭,將手里的一對富貴莊重的金累絲壽桃蟈蟈嵌玉珊瑚對簪遞給了給李氏梳頭的喜兒。 不多會兒,任瑤華回來了。 她穿了一件銀紅色銀線撒花的對襟襖,銀色月華裙,頭上挽了個活潑的元寶雙髻,帶著攢珍珠的流蘇簪子,看上去俏麗討喜。 李氏將她打量了一遍,點了點頭,帶著她往榮華院去了。 任瑤期目送著她們離開,片刻后自己也出了院子。 她還是有些不放心,想要去榮華院看看。 走到花園旁邊的游廊附近,不經(jīng)意地一瞥便看到園子里的假山那里似是站了一個人。 任瑤期停住腳步,頓了頓之后,她緩步往園子里走去。 初春的季節(jié),任家的花園也漸漸生機勃勃起來,滿院子的綠衣冒了頭,就連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里也間或長出來了一些青草。原本整理院子的婆子是要將那些草拔掉的,卻被任時敏攔了下來,說這樣更好,多了幾分野趣。 三老爺?shù)钠肺稕]有人敢置喙,所以也就有些那些草瘋長了去了。 任瑤期一路的腳步輕緩,她出來的隨意,身后只跟了兩個貼身丫鬟蘋果和桑椹。兩個丫鬟誰也不敢說什么,只默默地跟在任瑤期身后,低頭走路。 假山那里站著的人卻是十分警覺,在任瑤期幾人靠近前就察覺到了,轉(zhuǎn)過頭來。 清俊的容顏,沉靜幽深的眼神,帶著少年人少有的安靜沉淀,是韓云謙。 韓云謙靜靜看著她。 任瑤期穿了一件鵝黃色的素面小襖,下身長長的同樣素色的裙擺露出真紫色的繡花襽邊,初春的淡金色陽光均勻的撒在她身上,柔和溫暖,少女白皙的肌膚仿佛吹彈可破。 “韓公子?!比维幤谠谒宀介_外停下,屈膝行了一禮。 韓云謙收回目光,垂眸還了一禮,喊了一聲三小姐。 “韓公子怎么獨自在這里?”任瑤期看了看周圍,見除了韓云謙以外只有不遠(yuǎn)處的一個總角小廝,見了她忙跑過來行禮。 “益言兄要我在這里等他,他剛剛有事情暫時走開了?!表n云謙溫和有理地回道。 任瑤期的視線越過他的肩頭,去看他之前盯著看的假山。 聽說因為這座宅子的風(fēng)水布局極好,所以任家住進(jìn)來之后對這宅子上下基本上沒有做過大的改動。 這座太湖石假山應(yīng)該是有些年頭了,嶙峋怪狀的石頭被堆砌成各種飛禽走獸的模樣,只是任瑤期感覺到假山右上方一個有些像蒼鷹的石頭好像斷了一邊翅膀,獨翅的蒼鷹立在那兒總覺得有些奇怪。 “這里的風(fēng)水極好,你說對嗎?”韓云謙也轉(zhuǎn)過頭去,看著那假山笑著道,“益言兄說這座假山正好是在五行八卦的一個陣眼之上,如是要休整非得高人不可?!?/br> 因上次兩人走過燈陣,韓云謙知道任瑤期是懂這些的。 第75章 定局 “地善則苗盛,宅吉則人榮。我曾祖父在世的時候,極信這些風(fēng)水之術(shù)?!比维幤诘暬氐?。 “哦?難道五小姐也信這些?”韓云謙微微一笑,側(cè)了側(cè)臉。 “韓公子不信嗎?” 韓云謙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索。 任瑤期從后面看著他的背影,韓云謙身如修竹,腰背挺直,不說話的時候身上有一種沉寂厚重的氣質(zhì)。 半晌,他緩緩道:“我祖父倒是不信這些,記得幾年前薊州的祖宅要翻修,族里的叔伯都說要找個風(fēng)水先生去看看,好旺后人,被我祖父拒絕了?!?/br> “我也不太信這些?!比维幤谖⑽⒁恍?,“這宅子并非任家祖宅,是我曾祖父從當(dāng)時一戶富戶手里買來的,宅子原本的主人因躲遼人南遷了。若是這風(fēng)水真的靈驗的話,他們不是應(yīng)該坐在家中也平安無事么?何必要舉家南遷。” 韓云謙看向任瑤期,因為他的臉背著光,任瑤期看不見他的表情。 片刻后他笑了,點頭贊同道:“五小姐說的有道理?!?/br> “聽說韓家世代定居薊州?”任瑤期隨口問道。 “韓家的家譜上是這么記載的?!表n云謙溫和地道。 “我沒去過薊州,不知道薊州人與我們燕州人生活習(xí)慣差的遠(yuǎn)不遠(yuǎn)。不過我見你和攸姐兒倒是與我們燕州人差別不大。你家中有出生燕州的人嗎?” 韓云謙聞言,低頭想了想,微笑回道:“沒有。不過我祖父的外家祖籍好像是燕州這附近的,不過時隔幾十年,當(dāng)年燕州這邊的親戚早就找不到了??赡芤材线w了吧。聽聞當(dāng)年燕北亂的時候,燕州也是十室九空?!?/br> 任瑤期卻是在想,韓云謙這回答還真是沒有任何的破綻。甚至連他祖父說話偶爾不小心帶出來些燕州的口音也能解釋得通了。 “五小姐是來逛花園的嗎?”韓云謙看著任瑤期笑問。 任瑤期隨口道:“我從游廊里經(jīng)過見這園子里有人,看背影有些像我東府的二堂兄。我原本是想來打聲招呼的,不想?yún)s原來是你?!?/br> 東府二老爺?shù)氖尤我媪峙c韓云謙差不多高矮,從背影來看還真的有些相似。 韓云謙失笑,看著任瑤期道:“原來如此,倒是云謙唐突了,還請五小姐贖罪?!?/br> 這時候后面似是傳來幾個人的腳步聲,任瑤期回頭,便看到任益言和任益鴻兩人正朝這邊來,而他們身后還跟著任瑤華,任瑤亭和韓攸。 “五meimei,你什么時候來的?我正想讓人去叫你和八meimei一起過來呢?!比我嫜钥匆娙维幤诤晚n云謙微微一愣,隨即笑道。 任瑤華,任瑤亭,韓攸三人也看到了任瑤期,任瑤亭的目光在任瑤期和韓云謙身上停了許久,忽而有些似笑非笑地道:“五jiejie是出來逛園子的?真巧。” 任瑤華對任瑤期淡淡道:“不是讓丫鬟與你說了,讓你在前面的亭子里等嗎?” 這話的意思是她讓人叫任瑤期來的。 任瑤亭疑惑的看了任瑤華一眼,又看了看一臉磊落的任瑤期,臉色好看了一些。 韓云謙微笑道:“是我聽見有人來了,還以為是益言兄,便過來打招呼,不想?yún)s是遇到了五小姐。是我失禮了。” 任瑤華看了任瑤期一眼,微微撇過了頭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任瑤期走到她們身邊,笑著問任瑤亭:“七meimei是什么時候過來的?” “我聽說攸姐兒來了,我母親又因為二哥的婚事去薊州了,我便也過來瞧瞧?!比维幫まD(zhuǎn)頭沖著韓攸一笑。 “二伯母去了薊州?”任瑤期微訝。 “嗯,今日一早去的,估計要過兩日才能回來?!比维幫るS口道。 任瑤亭說二太太是為了庶子任益林的婚事去了薊州,不過任瑤期知道二太太其實是去退婚的。 二太太蘇氏在外人眼中是個十分完美的好主母,她治家有方,為人溫和謙遜,不嫉妒。東府二老爺?shù)膸讉€妾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很少出什么亂子,兩個庶子任益林和任益信對這個嫡母也十分尊敬。 所以她會為了庶子的婚事奔走也不奇怪。 不過任瑤期想的卻是,不知道這一世那位劉舉人家的姑娘還會不會因為被退婚的事情而想不開自盡。 “如今春色正好,不如去那亭中坐坐如何?”任益言建議道。 “亭jiejie說要給我們彈琴呢,去亭中正好。”韓攸高興地道。 任瑤亭抿嘴一笑:“我是來獻(xiàn)丑的,你何必大聲嚷嚷到人盡皆知?” 韓攸眨了眨眼:“反正等會兒就都聽到了?!?/br> “如此甚好,我這就讓人回去取琴?!比我嫜孕Φ馈?/br> “我已經(jīng)讓丫鬟回去娶了?!比维幫っΦ?。 她倒還是有備而來。 幾人一同行往亭中而坐。 任瑤期發(fā)現(xiàn)原本應(yīng)該來的任瑤音沒有來。便問了一句。 任益言道:“四meimei她著了涼,嗓子有些啞,說下次再與韓公子和韓小姐道罪?!?/br> 任瑤亭的琴果然很快就取了來,她焚香凈手,當(dāng)庭而坐,素手彈瑤琴。 平心而論任瑤亭的琴彈得還算不錯,也難怪她敢獻(xiàn)丑了。眾人都或坐或站,安靜地聽著。 韓云謙原本是面向著荷花池站著的,突然“錚錚錚——”的一聲,韓云謙皺眉回頭看了過來,卻正好對上了彈琴的任瑤亭那含情的眼神。 韓攸突然“噗哧”一笑,見眾人都看向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與亭jiejie說,我哥哥他耳力極厲害,只要琴音有一點點錯他都能聽出來。亭jiejie聽了不信,剛剛便試了一試。你們看,我說地沒錯吧?你彈得好他不會注意,你要是錯了音了他就會皺眉看過來。” 在場眾人精通音律地便回想起,剛剛?cè)维幫ず孟裾娴氖菑楀e了一個音,雖然并不明顯,可是韓云謙還真的立即就察覺到了。 不過這卻是讓人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話:“曲有誤,周郎顧?!?/br> 傳說中這位周郎也與韓云謙一樣精通音律,即便是喝得醉醺醺了,彈琴之人彈錯了他也能立即就察覺,然后朝著彈錯之人看去,對她微微一笑。曾經(jīng)就有不少心儀于他地女子故意彈錯音,只為了引得周郎一顧。 任瑤亭這算是明目張膽的暗示她對韓云謙有意么? 韓攸心性單純,原本也沒有想到這么多,不過她見眾人的臉色有些奇怪,仔細(xì)想了想便明白了過來,臉上不由得有些尷尬。 還是任益言溫和笑著為韓攸解圍:“原來韓兄也有這毛???我三弟也喜歡音律,改日他聽琴的時候,我定然也要試上一試。若是他聽不出來,我就笑話他是附庸風(fēng)雅?!?/br> 任益言這個長兄平日里很有些兄長的風(fēng)范,在姐妹兄弟當(dāng)中也比較有人緣,因此大家都很給面子地笑了。 韓云謙似是什么也沒有察覺,他淡淡的笑著,溫和有禮,眼神卻是無波無瀾。 正說這話,有個丫鬟跑了過來,行完了禮之后對任瑤期道:“五小姐,三老爺說讓您去一趟暖閣?!?/br> 丫鬟說地暖閣就是上一次韓云謙與任時敏,任益均對弈地地方。在這園子地西北角,離著這湖心亭并不算太遠(yuǎn)。 “三叔什么時候回來的?”任益言訝異地問道。 那丫鬟道:“三老爺剛來暖閣不久,聽說幾位少爺小姐在這里,便讓奴婢過來請五小姐過去。” 任瑤期起身,對眾人告罪了一聲,跟著丫鬟往西北地暖閣去了。 任瑤期一進(jìn)去就看到任時敏背著手站在窗前,見她進(jìn)來了便轉(zhuǎn)頭看來:“過來陪爹爹下幾盤棋。” 任瑤期跟在任時敏身后坐在了棋盤前才挑眉問道:“爹爹叫我來就是為了下棋的?” 任時敏看了任瑤期一眼,突然嘆息一聲,有些無奈地道:“我剛從外院回來,你祖父正與韓云謙的父親在談任韓兩家聯(lián)姻之事。” 任瑤期一驚,怎么這么快? 任時敏見任瑤期地神情,不由得搖了搖頭:“聽說鹽井之事兩家談的很順利,無論是任家還是韓家都投入不少,所以” 所以繼續(xù)一門親事來穩(wěn)固兩家關(guān)系? 任瑤期皺眉。 或許是她對韓家有偏見,她怎么就覺得是韓家急需一門親事來取得任家地信任? “你祖父剛才叫了我過去,聽他話里的意思,兩家定下的人應(yīng)該是你jiejie瑤華。” 任瑤期臉色越加難看了。 這個婚約來的太快,她根本就沒有來得及想辦法阻止。原本以為這一世沒有了任時敏和任益均的攪合,韓家和任家就算是想要結(jié)親也得過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