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謀 第172節(jié)
因此,任瑤期對蕭靖西十分感激。等著蕭二公子去做的大事多得很,他卻還是愿意花時間花功夫去幫她辦這些瑣事,這份心意就極為難得。 任瑤期見不得蕭靖西尷尬,便笑著道:“我還沒有謝謝蕭公子呢,有幾樣顏料十分難尋,若非是你幫忙,我父親那兩幅畫也不會這么快就修好。我當時就想著,等畫修好了,有機會一定要讓你看看,畢竟你的功勞也不小?!?/br> 蕭靖西臉色早就緩了過來,又有些懊惱自己剛剛的失態(tài),他微微一笑,恢復(fù)了他謫仙公子的風儀:“畫極好,我聽說修畫的時候其中有一副的底稿是你畫的?” 當時徐萬里聽說任時敏的女兒也參與了修畫,還吃了一驚,他雖然經(jīng)常聽自己的妻子提起任瑤期,甚至他請任時敏去云陽書院提高他的名氣也大半是因為任瑤期救了自己妻子的這個天大人情,但是他沒有想到任瑤期還真的是一位多才多藝的好女子,這讓他想起了年少時候的歐陽氏。 加上任時敏的才氣也讓徐萬里驚嘆不已,這位云陽書院的山長現(xiàn)在對任家這對父女的印象極佳。 任瑤期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當時只是鬧著玩,父親不讓我碰畫,我就趁著他給其中一幅畫打底稿的時候,自己偷偷打了另外的一副,后來父親見了說能用,就用了。” 任時敏當時也對女兒突飛猛進的畫技驚嘆不已,不過更多的還是驚喜。有女如此,任三老爺覺得自己也算是后繼有人了。 蕭靖西倒是覺得這樣的任瑤期很有意思,原來她也有頑皮使性子的時候,想到任瑤期當時可能的倔強模樣,蕭靖西暗自一笑。 任瑤期正奇怪蕭靖西在笑什么,蕭靖西卻是輕咳一聲道:“任三老爺有沒有想過留在云陽書院?” 任瑤期聞言一愣,然后又是一驚:“蕭公子的意思是?” 蕭靖西卻是沒有立即就回答,他沉吟了片刻道:“任三老爺在畫畫上十分有天賦也極有靈氣,尤其是工筆山水,已經(jīng)形成了他自己的一派風格。徐山長與我說,假以時日你父親成為畫壇的宗師人物并不是不可能的。” 這句話任瑤期上一世也聽到過,裴先生也夸過父親的畫,說他有開山立派的潛力。只可惜上一世任時敏沒有活到那個時候。 蕭靖西有些不解任瑤期這個時候眼中流露出來的一抹傷感,他剛剛說了什么惹人傷感的話了? 蕭靖西想了想,又道:“云陽書院雖然只是一個書院卻是燕北的最高學府,燕北的人才也大多出自這里。”蕭靖西毫不隱瞞云陽書院是燕北王府給自己培養(yǎng)人才的地方。 “而任三老爺在字畫上的造詣讓他勝任教習一職不在話下?!?/br> 蕭靖西是真的仔細為任瑤期想過的。 任家的情形他知道得很清楚,這樣的家族必定不會長久,早晚會有衰敗的那一日。而一個女子若是失去了自己的家族庇佑,將會處于十分不利的位置。 蕭靖西能看出來,任瑤期對自己的父母和嫡親jiejie很有感情,若是到時候看到他們隨著任氏一族一起沉浮,她必定會很痛苦。 蕭二公子早就知道了未雨綢繆的道理,盡管這一次是為一個與他似乎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女子綢繆。 所以他覺得,任時敏這一房人或許可以另尋一條出路。 第265章 為你打算 蕭靖西的話讓任瑤期極為意外,她何嘗沒有想過父親的出路問題? 任家很明顯的靠不住的,如果任家非要自作孽不可活,她們這一房難道又要陪著一起死不成? 如果真的到了需要離開任家以自保的那一日,父親作為一家之主肯定要負起他一家之主的責任。 就是因為清楚地明白了這一點,任瑤期才會刻意在徐夫人面前提起她父親修畫的事情,讓父親走出任家這一方小天地。 蕭靖西的話任瑤期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如蕭靖西所言,云陽書院是燕北最高學府,實際上是受燕北王府控制的官學,有一些京都國子監(jiān)的影子在里面。 而能在云陽書院擔任教習的人,都是燕北各地的飽學之士,有些甚至還是燕北王府的門客幕僚。這實際上是一種身份,一種能夠讓任時敏脫離了任家三老爺?shù)纳矸葜獾牧硗庖粋€能被世人接受并得到肯定的身份。這也是任瑤期目前極力想要為自己的父親謀求的。 只是…… 任瑤期皺眉道:“我父親沒有功名在身?!?/br> 任時敏不喜那些經(jīng)論之學,也從不勉強自己去學,任三老爺向來是任性的,他視功名如糞土,那功名于他而言就真的是糞土。 可是做云陽書院的教習,沒有功名在身又怎么服眾?任三老爺就算是想要當名士,他也還并沒有名士的名頭。 蕭靖西看著任瑤期蹙起的眉頭,莫名的想要去將它撫平。他垂下眸子淺笑道:“云陽城的教習也并不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只要……” 蕭靖西頓了頓,沉吟了片刻才抬眸對任瑤期一笑:“明年,云陽書院會派遣十人去京城參加文斗會。比文章經(jīng)綸比詩詞歌賦比琴棋書畫,以你父親在字畫上的造詣要在文斗會上嶄露頭角并非難事,只要他到時候能為燕北奪得一個不錯的名次,回來之后進書院就沒有人敢有質(zhì)疑?!?/br> 任瑤期聞言眼中一亮。只是想了想又疑惑道:“我也曾聽說過文斗會和武斗會,可是能參加的都是一些在某一方面極有名氣之人?!?/br> “文斗會”、“武斗會”重點都是在那個“斗”字上,說得好聽一些是燕北與朝廷交流人才文化,實際上就是兩方在角力掙面子。所以雙方為了贏得勝利,派出去的都是真正的高手。任時敏即便是有才,可是這么多年一直是默默無聞,根本就沒有去參加文斗會的資格。 不想讓任瑤期苦惱的問題,蕭靖西卻是極為輕描淡寫的笑道:“參加文斗會之后名氣自然是有了。” 蕭靖琳見不得蕭靖西萬事皆在掌控的得瑟的模樣,面無表情地對任瑤期道:“確實沒有什么好擔心的。這次參加文斗會和武斗會的人選最后就是由他定的。若是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像什么男子漢大丈夫?” 這跟男子漢大丈夫有什么關(guān)系?蕭靖西抽了抽嘴角。 任瑤期卻是問蕭靖西道:“你也要去京城?什么時候?” 蕭靖西愣了愣。蕭靖琳也看了任瑤期一眼。 不過蕭靖西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了,彎著嘴角道:“如無意外我應(yīng)該會去一趟,大概是明年的這個時候。入冬之前回來?!?/br> 任瑤期沒有發(fā)覺蕭靖西臉上的笑比平日里多了幾分赧然和發(fā)自內(nèi)心的愉悅,她在努力回想上一世發(fā)生的事情。好像每一次蕭二公子進京城去就沒好事,她不知道上一世蕭靖西是不是也去了明年的文斗會,不過她記得寧夏總兵吳蕭和好像就是在快入冬的時候猝死的,而蕭二公子那個時候應(yīng)該并不在燕北。 “怎么了?”蕭靖西見任瑤期不說話,不由得問道。 任瑤期搖了搖頭:“沒什么,就是想著入冬以后河道被冰封不說,南邊還總是下雨,路上泥濘不堪,一路上都極不好走。如果你要去的話,最好能在秋末的時候就趕回來。” 蕭靖西看著任瑤期,慢慢彎起了眼角,眼中的神彩令人感到炫目:“好?!?/br> 任瑤期對上蕭靖西的目光,心下狠狠一跳,不由得也有些紅了臉。雖然她覺得蕭靖西處處為她打算,她投桃報李的關(guān)心他也是理所應(yīng)當,可是現(xiàn)在想來似乎感覺太過親密了些? 而且任瑤期雖然也擔心蕭靖西身體不好,大冬天的被困在冰天雪地的路上會生病,不過她其實還怕寧夏那邊會出問題,到時候蕭靖西人在京都會鞭長莫及。 只是這事情現(xiàn)在說出來未免太早了,她也沒有證據(jù)能證明寧夏明年會亂,所以等到明年蕭靖西走之前再想辦法提醒他會比較好。 蕭靖琳卻是撐著下頜坐在一旁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一副若有所思的深奧表情。 蕭靖西輕咳一聲,問道:“你覺得這里如何?” 正在想事情的任瑤期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周圍:“這里?”這里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小院落。 蕭靖西笑著道:“看來你是忘了自己當初給我提的建議了?!?/br> 任瑤期這才反應(yīng)過來,蕭靖西說的是藏兵于寺廟的事情,她當然不會忘記。不過剛剛一路行來的時候她也曾暗自打量過周圍的情形,似乎看不出來有軍隊的痕跡,她還有些奇怪地想,難道計劃施行得不順利?可是看祝若梅的樣子又不像。 蕭靖西似乎是明白任瑤期在想什么,他笑道:“這里有五千人。” 任瑤期聞言很是驚訝,這里怎么瞧也不像是藏了五千人的樣子。 蕭靖琳慢悠悠地接道:“他沒騙你,那五千人現(xiàn)在分散在后山開荒,明年白云寺又要多不少田畝了,寺僧都高興得不得了?!?/br> 任瑤期:“…”果然是合理利用不浪費糧食。 不過這樣也好,可以很大程度地化解寺廟和軍隊的矛盾,防止寺廟反彈。 既然蕭靖西主動提起了軍隊的事情,任瑤期便也順勢問道:“寧夏那邊如何了?” 她想要問的其實是寧夏那邊有沒有什么異常動作,蕭靖琳卻以為任瑤期問的是蕭微和吳依玉母女的事情,于是接口道:“還能如何?三個女人一臺戲,寧夏總兵府后院現(xiàn)在熱鬧得很?!?/br> 說到這里蕭靖琳又不得不佩服一下蕭靖西的手段的,吳蕭和新納的那一房嬌妾果然是個厲害角色,竟然能以一敵二而不落下風,要知道她面對的可是敢往她堂堂郡主茶碗里扔毒蜘蛛的瘋女人。而那個妾還有本事挑撥得吳總兵狠狠教訓了吳依玉兩次,把蕭微氣得差點臥病在床。 就連從來對這些內(nèi)宅斗爭不感興趣的蕭靖琳都忍不住關(guān)注了一下吳家后院的劇情發(fā)展,不過蕭郡主覺得自己是因為可以從那一位妾室那里學到一些兵法謀略才關(guān)注的,高手不問出身嘛。 不過在這一次的吳家內(nèi)戰(zhàn)蕭微母女之所以會落于下風也與燕北王府的態(tài)度有關(guān)。 蕭微曾派人回來讓燕北王府幫她出面教訓吳蕭和和那個妾室。燕北王不在府中,王妃以不好干涉吳家內(nèi)院之事拒絕回應(yīng),暫時由蕭靖西掌控的燕北王府也沒有任何實質(zhì)性的舉措來譴責吳家。 反倒是吳蕭和主動給燕北王府送了十幾車的回禮表達自己心里對燕北王府這一門姻親的重視,還寫了信過來,一番插科打諢后才吐露真言說自己并非是色迷心竅,只是想要給吳家留后,請燕北王府體諒他一代單傳。 就連老王妃見了信之后除了罵上幾句也無可奈何,她也不能說就讓吳家斷子絕孫。誰讓蕭微生不出兒子?老王妃甚至覺得自己母女兩人是不是受了什么詛咒了,為什么她們出身都不輸給任何人,最后卻都是因為孩子的愿意而敗在了賤女人手中。 燕北王府不搭理,蕭微和吳依玉只有繼續(xù)和那位妾室互掐。 在蕭靖西因為有些事情暫時出去了一小會兒的時候,蕭靖琳猶豫著別扭著繼續(xù)跟任瑤期說八卦:“聽說吳蕭和的那個妾有了身孕,不過又被吳依玉害得小產(chǎn)了?!?/br> 這還是蕭靖琳第一次跟人說這種內(nèi)院八卦,她以前最為鄙視那些無事話人長短的長舌婦人了,不過現(xiàn)在跟任瑤期悄悄說起這些,她竟然也沒有覺得違和,甚至還有一種很親密的感覺,雖然她說出口的時候覺得有些心虛。 任瑤期也有些驚訝蕭靖琳會聊這些,不過這也不是壞事,于是她問道:“哦?吳大小姐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才會被吳總兵責備?” 蕭靖琳點了點頭:“不過王府安排在寧夏的人回來稟報說妾室懷孕之事未必是真,吳依玉很有可能被人給陷害了背了黑鍋?!?/br> 假孕這種手段內(nèi)宅并不是沒有,任瑤期了解地點了點頭,有些好奇道:“燕北王府當真不管?怎么說吳夫人也是燕北王府出身,王府難道不用顧忌臉面?” 蕭靖琳看了任瑤期一眼,想了想,意味深長地道:“蕭靖西說臉面不能當飯吃。我們王府從祖上就是帶兵打仗出身,要學世家風度那一套當初就不要拿刀箭?!?/br> 第266章 讓它傷不了你 蕭靖琳的話讓任瑤期“噗哧”一笑,她還真沒有想到,像蕭靖西那樣的人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不過一個人若是能不為聲名所累而做出不得不做的事情,如果不是不在乎就是他本身有那個實力不懼任何反對的聲音。 蕭靖西這樣的人應(yīng)該是第二種吧。 不得不說,這還挺讓人羨慕的。 蕭靖西回來之后邀請任瑤期對弈,下了一個多時辰只下了一局,這一回不是平局,蕭靖西贏了。 蕭靖西一邊撿棋子兒一邊笑言:“這一局你倒是下得規(guī)規(guī)矩矩的?!?/br> 蕭靖西的話讓任瑤期想起了兩人第一次對弈的時候,自己絞盡腦汁用盡各種手段想不輸?shù)那樾?,不由得低頭一笑。 蕭靖琳揪著傻妞的耳朵在一旁直打哈欠:“你們每日下兩盤棋,這一日就過去了,果真是歲月靜好?!?/br> 原諒“不學無術(shù)”的蕭郡主說這話的時候其實真的只是隨口,并被有別的意思,可是聽在下棋的兩個人耳中怎么就覺得有些怪怪的? 蕭靖西和任瑤期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后都低頭撿棋子兒不說話了。蕭靖琳和小老虎傻妞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那一臉的無辜如出一轍。 任瑤期見氣氛有些詭異,然后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件正事沒有說,便開口問蕭靖西道:“蕭公子,你對方雅存這個人有沒有什么印象?” 蕭靖西想了想:“我記得前不久燕北的一批候選官員中有這個人,方雅存……他與你們?nèi)渭液孟裼行╆P(guān)系?”蕭靖西向來的過目不忘,那些官員的背景他都大致看過一遍。 任瑤期點了點頭。沉吟道:“他嫡母與我祖母是親姐妹,他jiejie是我父親的一房妾室。前一陣子,因為家中發(fā)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讓我想起了方雅存這個人。有些地方我有些想不通,想請蕭公子為我解惑?!?/br> 由于韓家的原因,任家的事情,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蕭靖西已經(jīng)知道了不少。破罐子破摔,任瑤期也不怕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家丑。 蕭靖西看著任瑤期微笑頷首,示意她繼續(xù)說。 任瑤期皺眉道:“按理方家的根基在江南,方雅存雖然只是一個楚州從六品州同,卻深受上司器重,他的夫人的娘家也在江南,且家資豐厚。于情于理,他留在江南不是更好?可是無論的方雅存本人還是他的夫人似乎都熱衷于來燕北。我聽說這次燕北新上任的這一批官員,從品階上而言并沒有高于六品的。蕭公子。你對楚州的事情熟悉嗎?” 蕭靖西微曲著手指輕輕敲擊著棋盤。思索了片刻:“方雅存此人我之前并沒有聽說過。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的背景。不過我記得現(xiàn)任楚州知州名馮免,此人資質(zhì)平庸,快五十歲才做到了一洲之長的位置。卻不是靠著政績擢升的,你知道是因為什么嗎?” 蕭靖西看著任瑤期微微一笑。 任瑤期聞言有些好奇:“哦?難道是靠著姻親的裙帶關(guān)系?” 蕭靖西笑著搖頭:“確實是裙帶關(guān)系。卻不是姻親。他認了一位小他十幾歲的宦官為義父,將自己最小的兒子過繼給了這位宦官繼承香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