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謀 第334節(jié)
云太妃點了點頭:“小心點總沒錯?!?/br> 接下來云太妃和任瑤期就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閑話,云太妃不是個善談的人,雖然經(jīng)過一段時日的相處任瑤期與她已經(jīng)很熟了,不過她冷淡的性子卻還是沒有變,只是自任瑤期懷孕以來,云太妃對她的態(tài)度和顏悅色了不少。 見任瑤期當(dāng)真沒有什么不妥,云太妃便想回去了。不想任瑤期卻是笑瞇瞇地央求道:“祖母,時候還早呢,不如我陪您下一局?” 云太妃看了任瑤期幾眼,淡聲道:“是你陪我下棋還是我陪你下棋?我看你是在院子里待太久,技癢了吧?還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了!” 話雖這么說,云太妃卻沒有起身。 任瑤期依舊是笑瞇瞇的。也不反駁:“確實是手癢了?!?/br> 桑椹機靈,立即就去把棋盤捧了出來。 云太妃冷著一張臉拿起一枚黑子道:“只下一局,你有著身子,不宜多思多想。” 任瑤期連忙應(yīng)下了。 只是這一局卻不是那么容易結(jié)束的,眼見著大半個時辰過去了。黑白雙方的棋子還在膠著著,云太妃皺眉道:“和了吧,再下也沒有什么意思了?!痹铺錾碓萍?,自然也精通琴棋書畫,不過她卻不怎么喜歡這些東西,今日也是耐著性子陪任瑤期下棋的。 任瑤期懂得見好就收,所以云太妃說不下了她也就笑著應(yīng)了。 “母親還沒有回來?”云太妃在一邊喝茶,任瑤期一邊撿棋子兒一邊問蘋果。 蘋果道:“王妃還沒有回府?!?/br> 云太妃皺眉道:“難不成你還想讓你母親再陪你下一局不成?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你這么黏人?!?/br> 任瑤期聞言不好反駁,只是笑了笑:“只是瞧著時候不早了?!?/br> 云太妃聞言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也不算晚,這會兒吉時剛過,應(yīng)該正開著席。” 正說著話,外頭又有人來報說耶律薩格來了。 云太妃不由得驚訝地看了任瑤期一眼,然后又有些不悅道:“她怎么來了?你跟她個外族人牽牽扯扯的做什么?” 任瑤期聽說遼國公主來找她倒是沒有表現(xiàn)出驚訝,見云太妃不高興,便笑道:“她這還是頭一回來昭寧殿找我呢,我也不知道她來做什么。” 云太妃便道:“那就讓她回去,不見!” 任瑤期卻是問道:“公主她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還是帶了人來?” 蘋果低頭回道:“只帶了個侍女?!?/br> 任瑤期想了想,對云太妃商量道:“她從不來昭寧殿,今日這會兒過來說不定真有什么事情,要不還是見一見吧?” 云太妃雖然不悅,不過這畢竟不是她的蘭樨殿,所以聽完只是淡淡地哼了一聲,卻沒有再堅持了。 任瑤期不由得笑了笑,她最喜歡云太妃這一點,雖然脾氣說不上好,性子還冷淡得很,但是她從不以勢壓人,也不倚老賣老。到了她這個年紀(jì),她這種身份,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是很少的。 任瑤期對蘋果道:“帶公主進來,不過她的侍女就在外頭候著吧。” 蘋果應(yīng)聲下去了,很快就把耶律薩格領(lǐng)了進來。 耶律薩格還是穿了一身漢服,卻是火紅色的,裙擺上除了繡了精致而繁復(fù)的大麗花外還有帶有異族特色的火云圖騰。 任瑤期見過幾個很適合穿紅色衣裳的女子,比如她的jiejie任瑤華,再比如眼前這位異族公主。只是任瑤華穿紅色會讓人感覺到一種華麗雅致的美感,而穿著紅衣的耶律薩格卻是讓人覺得烈性如火,瞧久了會覺得刺得眼睛疼。 云太妃一看見耶律薩格這身衣裳臉色就冷了下來,毫不留情地叱責(zé)道:“你不是在學(xué)規(guī)矩嗎?誰準(zhǔn)你穿紅的!”那一身火紅,同樣也刺傷了云太妃的眼。 耶律薩格低頭給云太妃行了一個遼國的禮,抬起頭來的時候笑容爽朗,并不因為云太妃的話而難堪或者生氣:“薩格不知太妃娘娘也在,失禮了?!鳖D了頓,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有些無奈地道,“我最愛紅色,可惜來燕北這么久了,今日還是第一次穿?!?/br> 說著耶律薩格卻是看向任瑤期,認(rèn)真地道:“你覺得我穿紅的好看嗎?” 任瑤期仔細打量了她幾眼,然后笑道:“好看是好看,只是不合規(guī)矩?!?/br> 耶律薩格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聞言嘆了一口氣:“你們漢人什么都好,住的地方好,穿的衣裳好,吃的食物好,男男女女的容貌也好,就是有一點不好,規(guī)矩太多了。有時候我真不明白,既然明明可以活得無拘無束,為何要弄出那么多的規(guī)矩出來自己為難自己?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任瑤期認(rèn)真想了想,然后笑著道:“公主說的也有些道理,春去冬來,花落花開,草木枯榮,這些事物都順?biāo)熳匀?,再美好不過。但是公主,你頭上的那朵大麗花可還是去年的那一朵?” 耶律薩格聞言愣了愣。 任瑤期嘆了一口氣,微笑道:“所以,人若是不定那么多的規(guī)矩來為難自己,就會被老天爺為難。你們的部族想要活的無拘無束就需要不停的遷徙以保證牛羊有豐富的水草可以生息,而我們因為有太多的規(guī)矩,所以祖祖輩輩都被拘束在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只要人在根就在?!?/br> 耶律薩格沉默了許久,然后道:“你的意思是,守規(guī)矩是為了更長久?” 任瑤期但笑不語。 耶律薩格看了任瑤期一眼,皺眉道:“聽起來好像有些道理。有一點我不得不服你們漢人,那就是聰明人太多了,瞧你兩句話就能把我說服了。我曾經(jīng)聽聞你們這里的女子樣樣都不如男子,所以女人只能被關(guān)在家里給男人生娃娃,但是從我來到這里之后才發(fā)現(xiàn)事實并非如此。比如說郡主,比如說你,都是讓人意外的女人。再比如燕北王妃,她能將這么大個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并不比治理一個能郡縣的官員差??墒羌热蝗绱?,你們?yōu)楹螘试妇佑谀腥松砗???/br> 任瑤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公主這話是在為我們漢人女子打抱不平,還是在表示自己心中的不甘?公主樣樣都不比自己的兄弟差,可是最終做了遼王的為何不是公主?不知公主甘愿否?” 第524章 登堂入室 耶律薩格聞言又是一愣,然后沖著任瑤期露齒一笑:“蕭少夫人還真是伶牙俐齒?!痹铺戳丝匆伤_格,又看了看任瑤期,皺了皺眉,到了這會兒她也慢慢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不再輕易開口說話了。 耶律薩格也沒有再說什么,她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掛在墻上的一副字畫上,還特意站起身來走過去盯著仔細看了許久,末了轉(zhuǎn)過頭來滿目好奇地指著那幅字畫問任瑤期:“這是你寫的嗎?” 任瑤期抬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那幅字是她寫的,上頭還有她的落款,是蕭靖西堅持要掛上去的,她想著進這屋里來的不會有外人,就有著他去了。 耶律薩格眼中的欽佩是實實在在的:“雖然我不懂這些風(fēng)雅之物,但是我也看得出來寫得很好,不怕你笑話,我練漢字練了一段時日了,寫出來的字卻是實在拿不出手。真羨慕你們這些多才多藝的女人?!?/br> 任瑤期笑了笑:“人各有長,公主何必妄自菲薄。你擅長的我未必會?!?/br> 耶律薩格想了想,點頭:“說的有道理,不過我還是羨慕你。有時候我總是忍不住想,要是我也有你們這樣的風(fēng)雅之技,王爺是不是就會對我刮目相看了?!闭f到這里,耶律薩格自己笑了起來。 事關(guān)自己的公公,任瑤期不好說什么了,只是笑了笑。 倒是云太妃瞥了耶律薩格一眼,讓從鼻腔里發(fā)出了一聲“哼”,雖然沒有言語,但是那神態(tài)動作很能說明她心中所想了。 耶律薩格倒是一點兒也不介意,反而朝云太妃和任瑤期燦爛地笑了笑:“我知道王爺不喜歡我,雖然我心里覺得有些遺憾。” 任瑤期低頭喝茶,當(dāng)作沒有聽到。不過她卻是在暗中注意著外頭的動靜,只可惜耶律薩格進來這么半天了,外頭卻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安靜得近乎詭異。 耶律薩格一直注意著任瑤期的神情,看了她一會兒,不由得若有所思地道:“蕭少夫人可是在等什么人或事?” 任瑤期平靜地看了耶律薩格一眼。 耶律薩格的笑容有些得意,也有些狡黠:“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結(jié)果可能就要令你失望了。在我跟你說話的這會兒功夫,燕北王府外頭已經(jīng)被圍住了,連一只蒼蠅也飛不進來,當(dāng)然,也飛不出去?!?/br> 云太妃突然坐直了身子,冷冷地看著耶律薩格,身子卻是不由自主地向任瑤期的方向挪了挪。 任瑤期卻是坐在那里沒有動,仿佛剛剛耶律薩格說出來的只是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玩笑話似的。 耶律薩格有些好奇地問任瑤期:“怎么?蕭少夫人你不怕嗎?我的意思是,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落到我的手里了?!?/br> 任瑤期看著她,微笑著淡定地道:“那么公主又在等什么?等什么人或者等什么事情發(fā)生?” 耶律薩格聞言不由得微微瞇了瞇眼。 任瑤期注意到她的表情。不由得笑了。 她與耶律薩格之所以你來我往的說了這么久的廢話,是因為她在拖延時間,而耶律薩格也在拖延時間。只是她們想要等的結(jié)果不同。 耶律薩格仔細打量了任瑤期幾眼,也笑了起來,試探地問道:“少夫人這是在虛張聲勢么?薩格在王府住了這么久。王府里的布防卻是摸清楚了的。今日在外頭守衛(wèi)的是副將周成,不過他現(xiàn)在還有沒有命在還難說,至于他手下的那些個侍衛(wèi)這會兒怕是已經(jīng)倒下去一片了?!?/br> 任瑤期沒有搭理她。 耶律薩格卻是繼續(xù)道:“少夫人知道是誰做的么?” 耶律薩格的話才剛落音,外頭就響起了嘈雜聲,仿佛突然涌出了許多人往昭寧殿的方向來了。 任瑤期和耶律薩格都被外頭的聲響吸引了注意,直到一個張揚的男聲在外頭大聲道:“耶律公主?你在昭寧殿嗎?” 耶律薩格聞言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她頑皮地對任瑤期眨了眨眼:“我等的人來了。少夫人你等的人怕是來不了了?!?/br> 任瑤期還沒有說話,云太妃在一旁冷聲道:“蕭靖岳這個孽障!他竟敢……” 蕭靖岳帶著他的人控制住了周成的人,將整個王府都給圍了起來,他隱忍了這么多年,裝了這么多天的病,等的就是這一天。 此刻。蕭靖岳站在昭寧殿外,看著敞開的殿以及匾上“昭寧殿”那三個字半晌,嘴角掛著一抹愜意的笑容,然后他懶洋洋地朝著身后擺了擺手。 兩個侍從模樣的人壓著一個女人走到了蕭靖岳旁邊,這女人鬢發(fā)有些散亂。形容狼狽,看著蕭靖岳的目光卻是不變的厭惡和憎恨。 蕭靖岳轉(zhuǎn)過頭看著她笑了,他動作輕柔地捏住了女人的下巴,語氣還很溫柔:“娘子,你看看這是哪里?你不是一直想要住進去嗎?今日為夫就滿足你這個心愿,讓你死在這里都行。” 蕭靖岳的話讓顏凝霜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她臉色蒼白,心里很害怕,但是卻不愿意輕易在蕭靖岳面前露怯,強撐著冷眼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顏凝霜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弄明白,為什么明明蕭靖岳已經(jīng)種了毒了,今日卻突然清醒了過來,而且看上去還好端端的。 蕭靖岳輕輕拍了拍顏凝霜的臉,笑容戲謔:“別害怕,你給為夫送了那么一個大禮,為夫可都記在了心里?!币婎伳壑械目謶譄o法掩飾,蕭靖岳又是一笑,然后指著昭寧殿道,“你可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你只知道這里是你的好蕭郎住的地方,卻不知昭寧殿其實是每一任燕北王府繼承人住的地方,燕北王和王妃撒了一個彌天大謊,把天下人都當(dāng)成了傻子,至于那位入京為質(zhì)的可憐世子,不過是個笑話而已?!?/br> 顏凝霜聞言震驚地看著蕭靖岳。 蕭靖岳卻沒有看她,他只是抬頭看著昭寧殿的大,眼中涌動著不為人知的狂熱。 “不過這里以后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蕭靖岳彎了彎嘴角,然后拉著顏凝霜走進了昭寧殿,他帶來的十幾個侍衛(wèi)也跟在他身后走了進去。顏凝霜被蕭靖岳拖著,走得跌跌撞撞,蕭靖岳像是沒有看見一般,直接拉著他走到了主殿前。 那十幾個侍衛(wèi)沒有再跟上前,而是站在了主殿前的庭院里。 蕭靖岳進去的時候,任瑤期并沒有表現(xiàn)出詫異,只是目光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被他拽著手臂拉進來的顏凝霜。 蕭靖岳看到云太妃也在的時候還驚訝了一下,不過隨即他就無所謂地笑了笑,吊兒郎當(dāng)?shù)匦辛藗€禮:“原來太妃娘娘也在這里,幸虧我沒有輕舉妄動驚嚇到您老人家。” 云太妃冷著臉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什么入不了人眼的臟東西。 蕭靖岳卻并不在意,他轉(zhuǎn)頭盯住了任瑤期,目光放肆地在她臉上看了個來回,笑瞇瞇道:“見過二嫂,許久不見,二嫂越發(fā)美麗了?!?/br> 任瑤期也不生氣他的冒犯,只是平靜地坐在那里,就當(dāng)他是唱大戲的。 沒有在任瑤期臉上看到憤怒或者驚慌失措,蕭靖岳還有些失望,他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道:“真可惜聽說我二哥已經(jīng)死了,二嫂你年紀(jì)輕輕的就要當(dāng)寡婦,真是為難你了?!?/br>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蕭靖岳突然笑了,對任瑤期道:“不過二嫂如此美人守寡倒真是可惜了,你若是愿意的話,可以改嫁他人,我給你出一份嫁妝如何?如果不想嫁給別人的話……跟了我也是可以的,小叔子和嫂子雙宿雙飛也是一樁佳話……” “放肆!” 蕭靖岳的話還沒有落音,云太妃就抄起手邊的茶碗朝著他臉上砸去,好在蕭靖岳反應(yīng)還算靈敏,微微騙過頭去茶盞就擦著他的鬢角飛了出去“啪——”地一聲砸碎在了地上。 云太妃指著他怒罵道:“你這孽障!還不給我閉嘴!” 蕭靖岳抬手摸了摸鬢角,看了云太妃一眼,笑得依舊吊兒郎當(dāng):“太妃娘娘這是生的哪子氣?我二哥確實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我這也是為了二嫂好?!?/br> 任瑤期雖然知道蕭靖岳的話信不得,她前不久才看到蕭靖西報平安的信,可是聽到這一句的時候心里還是狠狠地揪了一把,疼得她忍不住顫了顫。 原本呆立在一旁的顏凝霜聽到這話卻突然抬起了頭,一把抓住了蕭靖岳的胳膊:“你說什么?蕭郎他……不,蕭郎怎么會死?他不會死!一定是你這卑鄙小人造謠!” 蕭靖岳憐憫地看了顏凝霜一眼,說出來的話卻是很殘酷:“他死了!死在了去武州的路上!尸體都殘缺不全最后被喂了鷹?!?/br> “不——”顏凝霜雙手捂住了耳朵尖叫了起來,然后紅著眼睛撲過去打蕭靖岳,“你胡說!胡說!”